双抢收稻谷

    两天后，双抢开始了。

    他与罗华没去水泥厂做工。在短短十天里，家里二亩多田，对于体力不足的陆豪一家人来说，这是个艰巨的任务。今天，他们一家四口首先收割长田的稻谷，站在那里，他望着田上那些热火冲天的人，他恨自己能力小。

    天上的日头很毒。

    半天下来，陆豪累得全身酸痛。天一黑，就躺到了□□。睡不觉，劳动的欢乐充斥着心头。双抢刚开始，他觉得自己有信心来迎接挑战。白天大姐托人来口信，要父亲去火星村帮忙，这使他非常生气。

    陆豪的思绪乱开了。

    想起父亲对山村乡邻的帮忙，如今知恩图报的人有几个？他埋怨起父亲，心里充斥了一股怒火。一想到大姐那封口信，他心里就想用这样回：大姐，我大空闲了望你要自立c自强c自尊。

    父亲跟人换工了。

    细细的风吹拂着他父子俩。高强度劳动，把陆豪跟父亲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干了一会，父亲就坐在田坝上抽烟。见父亲这样，他心里不满。这不是自家，你是在帮人家的忙？

    看不惯，但没说。

    罗华风趣地说：“这是老爷们的习惯！”

    华的父亲听了，便训儿子：

    “爷爷六七十岁了，还像你们”

    后面的话没说了，陆豪听了心里有一阵痛。

    父亲年纪这么大了，换工给别人劳动，还不是为自己这个家。你怎么不心疼？一点也不体贴，连理解都不如别人。你难道是野兽变的？这一切，难道就是父亲应该做的？

    夜里，下了一场及时的好雨。

    雨后天晴，陆豪家准备大搞双抢。他和父亲去了方石牌，割稻谷。在劳动中，他不禁幻想起未来的生活。

    未来是什么样子？

    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陆豪想知道的，眼前这块大田，他们什么时候能完成收谷c插秧？时间不等人，这才是眼前所要想的问题。一家四口，父母年老体衰，弟弟不到十一岁，劳动力只他一个人。

    陆豪没什么力气，他还是一个学生。

    父亲请了堂哥解升，人家有力气，也肯用力气。父亲对陆豪说：“只有亲人才会这样给我们卖力！”

    谷子收回了家。第二天插田，田里来了很多人帮忙，她们是开娥嫂c阳恩c美玉c健华c玉平。陆豪心里感动，说不出话来。他把那些名字全记在心里，将来要记一辈子。

    此刻，他对生活充满了力量。

    方石牌插完秧，大家进军湖口洞。八分水田，就陆豪c健华c陆豪父亲c才梅嫂四个人。午饭过后，村里的小王来湖口洞打禾，见还没有熟透，也跑来帮忙。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汉，竟在踩打谷机时没一点力气。陆豪大汗淋漓，可小王身上一点汗水也没有。

    他和华，两个年轻人笑小王，说：

    “奸臣一个！”

    夕阳落下了山，还有小半谷子堆在田坝上没脱。陆豪想，要是这个小王肯出力气，那早就收完了。过后又想，到底不是自己人！

    双抢连续搞了一个礼拜，陆豪累得真不想动了。湖口洞谷子收完，父亲第二天叫他挑粪去田里。猪粪臭气冲天，他不想挑了。于是跟父亲赌气：

    “以前不叫我，现在双抢这么累叫人挑，这简直是”

    父亲默不作声。

    母亲听了，发怒骂儿子：

    “就是你父亲害了你，过去样样不叫你。你玩懒了，书也不努力读。现在父亲六十岁还在送你读书，你倒想读书了！”

    这几句话，说到了陆豪的痛处。

    日落西山，天际一片晚霞。

    村里，老四跟他爸在学二胡，琴声悠扬。陆豪坐在自家屋前空坪边，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沉思，琴声悠悠传来，他禁不住流泪了。对于父亲，儿子心里是爱他的。在村人心中，陆豪的父亲为了别人，能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愿人家说自己的一句闲话。

    天黑了，父亲还没回家。

    母亲告诉儿子，说父亲今天去帮小王收谷子了。

    上午给解毛哥换工打禾，陆豪在家休息了半天，想到父亲的苦决定明天去挑粪。罗华也愿意过来帮忙，听说爷爷去帮小王收谷子，埋怨起来，说：

    “爷爷太不顾自己了，那小王奸得不得了”

    湖口洞的田耙过后，三家人来帮陆豪家插田。对于爱武c建武来帮忙，他感到有些意外。他们彼此关系在村里最亲，可近几年不是很说得来。父亲见他们来帮忙插田，满脸笑容，又是买西瓜，又是用好酒好菜来款待。而陆豪一想起过去的那些事，心里就不高兴了。

    家里的田，秧终于插完了。

    陆豪带着华，还有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三人去了银田山。二姐同情她那个早年守寡的舅母，带了他三人去彭家冲帮忙。吃午饭时，人多饭少，舅母用眼睛暗示自己的一对儿女不要吃。

    这，恰巧被陆豪看见了。

    他觉得过意不去，就早早地放了碗筷。华就不一样，好像在自家一样，没那份拘束。回来跟二姐说起这事，二姐就跟陆豪讲她舅母的苦处。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那个家，脑子里挤满了许多的恩怨。

    第二天是外甥的生日，二姐忙外甥的生日去了。

    天气很热，陆豪跟健华在帮二姐做煤球。风过，两个人脸上就黑了。这是一个很繁忙的季节，不太懂事的他看见姐家有一部单车，就推出来学踩单车。看别人上车那潇洒样，现在一学，陆豪就觉得自己无能了。无数次练习，练到后来，他能踩着单车的一侧滑动。尽管是一会儿，他就倒了下来，但心里他高兴了，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停一停，做一做。

    直到晚上八点钟，才完成做煤球的任务。吃夜饭时，陆豪的手臂痛死人。他心里高兴，知道自己怎么去做事了。

    第二天打禾，弟弟没晒好草，就被二姐的公公骂了一顿。陆豪三人心里不舒服，见二姐的田收完谷子，他们就说要回家。姐不同意他们回去。三个人说起打禾那些事，早上骂人这一事就成了借口。婆婆的嘴巴，姐夫弟弟的奸诈，他们就决定了回家。

    三个人忙双抢半个月了，实在是太苦了。

    要回家。九条牛也拉不回去。

    回家路上，过山谷二姐家那块田，见草堆在路边还没晒。他们主动帮忙晒好，然后一路唱着歌，走上对面山坡。姐夫弟弟父子正在那里收谷，华故意放声大叫，意思明白不过，我们回家了——他们就是要气气人家。

    假期过去了一半，自定的任务完成如何？

    路上陆豪自问，答案还没开始。回到大山脚下的山村，天黑了下来。放下行李，他就动手来做假期课程表，强制自己按计划学习。结果，第二天他根本没去读课本，却抄了一天的歌词。

    他感到自己对课本知识，越来越厌倦了，而课外的东西，似乎在眼中更有趣味。陆豪心里有一种恐慌，来自他心里最深处的记忆。想起初中三年，那时因没正确处理好课内课外，加上交朋处友存在一些问题，自己终走到了今天这地步。这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