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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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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

    卫希颜突然惊醒,伸出手去一片空

    她一惊坐起,随后省起是睡在西阁,不是在白轻衣身边。她吸了几口气,慢慢平缓惊梦带来的心悸。

    辗转竹榻,却再无睡意,她翻身坐起,眉尖不觉间蹙紧。

    为何还会做那梦?

    她起身喝了几口凉水,心绪仍是难平,怔立在窗边一阵,她低叹一声,走出房门,左转到了东面阁子,轻轻推门而入。

    榻上白影依旧。她微吁口气,合上门,近前坐在榻边。

    月色微明,榻上女子清绝如雪的颜容极薄极透,仿佛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碎去。

    卫希颜蹙眉,已经十天了,轻衣体内雷火已去,即使凤凰真元不完满,怎会虚弱到仍然无法走动?这其中必有不妥。

    轻衣有事瞒着她!

    卫希颜眉尖蹙得更紧,就那样侧坐在榻边,垂首看着白轻衣,脑中杂乱纷生,思忖种种可能的缘由。

    白轻衣睫毛微动,突然醒来。“希颜?”她微微睁目看了眼天光,眸子半眯道,“大半夜的,怎不睡?”

    卫希颜蹙眉不语。白轻衣观她神情,心中有几分了然,微微一叹,身子往榻里一让,“上来罢!”

    卫希颜上榻,侧卧躺下,“轻衣,你没骗我吧?”她突然低低道。

    “我骗你做甚?”白轻衣似乎尚未睡醒,眸子半启,“希颜,莫多想,睡。”长睫垂下,便要睡去。

    “轻衣,你有事瞒着我!”卫希颜低声道。

    白轻衣再度启眸,月色下只见眼前这秀美清灵的女子容色泛忧,眉尖紧蹙,她不由轻叹一声,伸手抚平卫希颜眉间,清润掌心盖上她眼,柔和道:“希颜,澄明心境,外忧自去。”说完手掌垂下,闭目再睡。

    她在回避!卫希颜气得咬牙,眼珠子转得几转,突然侧头靠近她,近到可闻得白轻衣清凉淡香,然后就睁着双目一霎不霎地盯着她。看你怎么睡?

    白轻衣睫毛动得几下,眸子微睁,卫希颜似乎看到她无奈的表情。

    她不由微笑,忽然喜欢看到这样的白轻衣,少了几分飘渺,多了几分真实。

    “希颜,这样睡得着么?”白轻衣无奈道。

    轻衣,你想回避么?偏生不让你回避!卫希颜得意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轻衣,心无尘埃,自可睡去。”

    然后,她突然看见白轻衣唇角一挑,眸中似掠过一抹谑笑,清透似雪的颜容忽然向前倾近,薄润如雪的双唇似乎要吻上自己。

    卫希颜呼吸蓦地顿滞,双目圆睁,惊得呆呆木木,脑子轰隆,身子却僵直如板,无法动得。

    白轻衣薄透如雪的双唇停在她唇边一寸,卫希颜几能感觉到她唇上的清凉温润,心跳惊乱,轻衣要做什么?

    便听低低一笑,“希颜,现下可睡得着了么!”白轻衣悠然抬头,卫希颜瞟见她唇边调谑的笑意,随后身子向后侧去,含笑入睡。

    卫希颜身子一松,喘得口气,回过神来不由抚额呻吟,她居然被白轻衣调戏了!居然被这个如仙如神的女子给调戏了!

    白轻衣,算你狠!卫希颜暗自咬牙,却不敢再逼她,只得颓然一叹,耳边渐听得白轻衣呼吸匀细,她忽然扑哧一笑,心头的不安在不知觉间已然消去。

    她微笑着,安然睡去。

    翌日清晨,阳光洒落,一室生辉。

    东阁房门被推开,柳真轻飘进入房中,瞟见西阁的希颜竟睡在阁奉榻上,面色微讶,旋即回复慈和,将食盒轻轻置于窗边竹几上。

    “真姨,早!”

    卫希颜回复三成凤凰真气后,听觉已是灵敏,柳真入房时便已醒,睁眼微笑招呼,翻身坐起,又回手给白轻衣掖了掖被角,正待下榻,白轻衣眸子忽然睁开。

    “醒了?”卫希颜低笑,眸色柔和。

    白轻衣清明澄空的眸子似乎微凝,轻然一笑:“醒了。”

    卫希颜扶她起身,去竹柜取了件白袍外衫给她穿上,又随手拿了件自个套上。白轻衣的外衫宽松闲适,类似白色道袍,卫希颜穿在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飘洒。

    白轻衣扫了她一眼,招手笑道:“卫仙子,过来。”

    卫希颜噗地一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白轻衣取过榻上一条白绸发带,绕过她顺滑黑发系成一束,微笑道:“这样便好。”

    白轻衣颜容如雪薄透,秀发飘拂垂肩更显几分缥缈,卫希颜看得她一阵,突然笑道:“轻衣,今天梳髻吧。”

    “麻烦。”白轻衣懒懒道。

    “不麻烦。”卫希颜微笑,脱鞋跪坐到她背后。她一头黑缎发丝垂落肩背,及腰的发尾应是截去了,想来这仙子亦不会遵从甚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教条,一切以闲适轻松为主。卫希颜曾扮男装数年,梳髻自是熟练,手指灵巧穿过她发间,不一会儿便梳好发髻,系上白绸丝带。

    “好了么?”白轻衣微微侧头。

    “好了。”卫希颜跳下榻,只觉白轻衣薄透颜容似乎精神了一分半分,不由欢喜笑道,“这样才好!”

    “是么?”白轻衣雪清眸子浅眯。

    柳真已端了清水和面巾在旁候着,闻声点头笑道:“希颜梳的髻很好!”

    白轻衣拿起面巾笑了笑,“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亲为我梳发时,胜衣总会捣乱胡缠。”

    柳真咯咯笑道:“阁主从小就黏阁奉,记得还跟傲惜郎君打了一架,几乎引发海水狂潮,被凌阁主逮着后狠揍了一顿。”

    卫希颜正微笑聆听,突然发觉柳真说到“傲惜郎君”时,白轻衣的动作似乎微微停顿了那么一下,她不由暗自留心。

    白轻衣放回面巾,容色依然清淡如雪。

    柳真看得她一眼,神色间似有些踌躇,嘴唇微启却欲言又止,终是端着面盆轻轻走出去,未得多言。

    卫希颜将白轻衣抱到竹几前,怀中女子轻若飘鸿,她不由蹙眉,“朝食吃两碗好么?太轻了,似乎又轻了一点。”

    白轻衣噗哧一笑,“希颜,修炼凤凰真诀身子会渐轻。”

    那也太轻了些!卫希颜心下咕咙,将她放到竹椅上,盛了碗玉米粥递过去。

    白轻衣却吃得几口便放下,微笑道:“饱了。”眸光飘向窗外,“今日阳光甚好!”

    “是,今日天气极好。”卫希颜微笑接口。

    她有心事!

    卫希颜目色微凝,却不多问,侧头笑道:“出去走走?”

    白轻衣点头,“希颜,去海边。”

    卫希颜抱起她,走出东阁。十日来两人尚是首次出得竹楼,平时多是在楼顶的“听空台”冥想调息。

    从白竹楼阁到海边约有百丈远,一条圆白的鹅卵石小径相通,一路徐行近得海边,沙滩细白,也颇为洁净,却比不过白衣胜雪。

    卫希颜舍不得污了白轻衣的雪白袍子,抱着她沿沙滩缓行就是不肯坐下。

    白轻衣失笑:“希颜,你走来走去不累么?”伸手一指西面,“去那边。”

    卫希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行去。

    细白沙滩渐渐收窄,狭长伸入海水,一面巨大崖壁矗立海边,崖首凸伸向前,悬梁于海面,形如一道鸟喙。

    鸟喙距沙滩约三丈余,以卫希颜已恢复三成的凤凰真气,当可轻松跃上。

    鸟嘴的喙背峭立,悬垂于海面的崖石却有一处奇特的凹陷平台,宽约丈余,似是经常有人坐卧,凹石如玉,洁白似雪。坐于其处,远可观海天辽阔,近可看碧波如粼。

    “是个好所在。”卫希颜笑道,抱着白轻衣掠落石台,让她坐于自己腿上,双手微绕腰间。

    两人心无尘埃,相处向来不拘于形骸,此刻虽相偎亲密,却无任何绮思,澄澈如海碧天空。

    海风拂过,虽是早春,却无寒意。岛上气候甚好,温暖清润,两人仅着单袍亦不觉寒。

    白轻衣遥望海天一线,似是沉思,又似神游于物外。

    卫希颜凝思着,白轻衣究竟瞒了她什么?究竟该怎样逼出她的话?

    气氛清和安祥,时光便在似冥思又似神游中静静掠过,鳞波细浪,鸟飞鱼跃。

    忽然,卫希颜转头向西侧望去。水声渐近,一艘无桅无蓬的小船从岛腰深处轻飘而来。

    船上空荡,一览无余,唯有一盘膝男子。

    那男子垂首而坐,看不清面容,双手交叠放于膝头,指骨修洁,如玉琢刻,与深蓝如海的长袍相映,宛如蔚蓝海面镶嵌的一块明玉,熠熠生辉。

    卫希颜不由凝眸暗奇,一双手已如此出色,不知是怎生一个美男子?

    船行愈近,距二人所坐处约两丈远时,缓缓停在海面。

    船上男子抬头,一张毫无半分瑕疵的英俊脸庞跃入卫希颜的眼帘。

    这张脸实是卫希颜所见过的最英俊的面庞,精塑如完美雕像,多一分嫌丰,少一分嫌薄,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宛如上天之宠,俊美得连女人都嫉妒。

    卫希颜呼吸微滞,旋即却不由蹙眉。

    那男子高挺额下浓眉飞扬,深目邃亮如星,簇亮的光焰正闪耀跳动,深情凝视着石台上清绝如雪的女子,温柔痴绝。

    时光突然静止,漫天霞彩仿佛尽皆沉溺于这一道深情凝视,无声无语。

    如海般深刻的感情在邃亮双目里流淌,极刚又极柔,至烈又至绵,仿佛天地间最炽烈最温柔的那份爱恋,均聚在这道凝视中,刻骨刻心。

    卫希颜突然沉抑,心神震撼沉抑。

    这男子,爱轻衣,刻骨入髓!燃蜡抽丝,至死方休!

    这是怎样浓烈的感情!痴狂得震撼却又决绝得心寒!

    白轻衣却未回头,目光依然遥望天际,雪清颜容似无悲无喜,清明眼神却隐有薄雾。

    良久,她回眸望向他。

    “可有憾?”她微笑道。

    “无憾!”他微笑回答。

    两人微笑相视。

    男子英俊无匹的面容光彩神耀,仿佛宇宙间最绚烂的光团瞬间绽放,眩目刺亮,刺得人眼睛生痛,炙得人心头灼烫。

    卫希颜不由微微闭目,却瞥见那男子如玉石琢刻的唇线突然溢出血丝,她心中一震,惊骇睁眼。

    水声轻响,小船突然掉头而去。

    那英俊绝伦的男子依然盘坐船头,背影刚毅挺拔,却给人一种绝烈的感觉。

    卫希颜沉抑,心中突然升起种不祥之感,她不由低头望向怀中清透似雪的女子。

    白轻衣神色似疲乏无力,阖目倚在她身上道:“希颜,回吧。”

    “好!”卫希颜压下不安,抱着她跃下崖石,缓行回转。

    到得竹阁中,日头渐斜,两人竟是在海边坐了一天。

    柳真奉上晚饭,仍是一色的清淡。白轻衣清晨只吃得几口粥,一天过去,晚食却又只食得几箸便停碗不用,微笑道:“希颜,我饱了。”

    卫希颜蹙眉。

    “希颜,你慢慢用,我去听空台坐坐。”

    卫希颜看着柳真抱着白轻衣掠身飘入竹楼之顶的听空台,手中碗箸慢慢放下。

    轻衣心乱了!

    卫希颜面色凝沉。

    白轻衣心境一向如雪清恒,如空邃远,尘埃无着怎会突然生痕?

    她隐隐感觉和海边那英俊男子有关。

    卫希颜慢慢走出房门,倚立于楼栏前,默默凝望阁顶静坐的一袭白衣。

    薄暮下,西边海面突然燃起一簇火光,徐缓移动,渐渐向海天远处飘去。

    她心中惊讶,正待掠上听空台,廊中衣袂风动,柳真飘立于她身侧,目光望向海面,轻声叹道:“傲惜郎君去了!天涯阁之人,逝去皆归回天地。”

    傲惜?

    卫希颜想起海边英俊无瑕的男子,唇边突溢的血丝,难道他就是傲惜?!

    傲惜是谁?他为何会死去?她张口待问柳真,却被突然飘起的清悠笛音打断。

    海面上,巨帆缓缓降落,楼船随着海风慢慢飘游。

    傲胜衣站在楼船顶台,迎风当立,紫袍烈烈飞扬,突然一举手中酒坛,长笑道:“傲惜,干了!”一仰脖,酒水倾泄而出,一气饮尽,哈哈大笑,劲掷而出,空坛“扑嗵”一声砸落海面。

    傲惜,海天银月,星辰灿辉,天气晴好,真是个好日子。

    傲胜衣哈哈大笑,突然一个腾身跃上高高桅杆,右手指节击杆长歌,歌声豪迈,直入海天。

    “傲惜,爱上姊姊,可有悔?”

    “胜衣,人生当得快意,何来有悔!”

    傲胜衣击节高歌,却在仰首狂笑间,一滴泪水,洒落当空。

    情深不寿!傲惜,情深不寿!

    你明明知得,为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定要如此决绝?

    傲胜衣长空一笑,只是傲惜,便是你如此绝烈,仍然无法动得姊姊心志。

    “天道者,至无情。”

    傲胜衣长啸一声,衣袂猎舞。

    姊姊,这世间至无情之人,便是你啊!

    清悠笛声响起,飘渺如风。

    卫希颜尚是首次听白轻衣吹笛。

    笛音似清如风,悠悠浅浅,音符单调,并无高低廻绕,却似蕴含着天地间玄深的妙理,随夜风轻扬于海面,似渺非绝。

    月色竹台,白衣胜雪,淡淡忧伤随着清悠笛音,轻飘远去。不是锥心的刺痛,却让人心酸发涩。

    卫希颜凝立在楼栏边,听了一夜。

    那是她一次见到白轻衣忧伤。

    夜色愈沉,星月渐闭再到红日薄升,晨光淡晖。

    她在楼顶竹台吹笛一夜。

    卫希颜默默伫立着,突然翻身掠上听空台。

    白轻衣放下竹笛,缓缓道:“希颜,情之深,伤之切!”回眸看向她,目色意味深长,“情深不寿!”

    卫希颜心中一震。

    竹笛滑落,白轻衣盘坐的身子忽然倒下。

    “轻衣!”

    卫希颜一惊,掠身过去抱起她,触手凉浸如冰,不由心中一痛,赶紧抱着她回到东阁,却不敢妄以凤凰真气输入,怕引发不测,只得将她轻放榻上,抱着她以体温捂暖。

    情深不寿?轻衣,你想让我领悟什么?

    卫希颜抱着她沉思,直到怀中白轻衣的身子已渐温暖,方捂好被角,起身出房去找柳真。

    傲惜之事,她必得问个明白。

    江南,杭州府。

    名可秀醒得很早,天色仅蒙蒙发白,便着衣步入院中。

    早春风寒料峭入骨,她立于树下,心口突然一阵悸痛,随之便有一道温润柔和的气息抚过,悸痛立缓。

    名可秀唇边涩笑,便算是有凤凰真气相护,那悲郁之苦又如何止得!

    名可秀凝望微白天幕,希颜,你真已离去么?我不信!不信你便这么轻易去了!

    似乎,一阵风过。

    名可秀忽然抬头,哀伤目光瞬间锋锐,扫向东面天空。

    高冠紫衣的威势男子从空中乍现于墙头,轻飘飘一步跨出,仿如闲庭信步般,跨越五丈余高的墙头,负手立于树下。

    “紫君侯!”

    名可秀目光微凝,此人突然出现在名花流总堂有何用意?因着卫希颜之故,她对这位武林圣地天涯阁之主并无好感,甚至还有几分怨怒。

    “名可秀!”

    两道凌厉目光在空中交撞,名可秀目光清锐,在紫君侯的凛势威压下竟未退缩分毫。

    “好!”傲胜衣突然收势笑道,“卫希颜喜欢你,倒有几分道理!”

    名可秀听他提起卫希颜,心中又是一痛一怒,横眉冷道:“阁主远程而至,不会是为说得这句废话吧!”

    傲胜衣扫得她两眼,神色却无气怒,双目眯细笑道:“本阁主受人之托,相报平安,但似乎不受人待见,既如此,本阁主告辞便是!”

    受人之托相报平安?名可秀陡然一颤,急道:“紫君侯,希颜她”

    名可秀突然顿口说不下去,她咬唇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她的揣测错了,一开口便让她的一线希冀破裂粉碎,从此再无了念想和期盼。

    傲胜衣目色中似隐有赞赏,突然想起傲惜,他心头黯然,顿时没了捉弄人的念头,直截了当道:“名可秀,卫希颜在天涯阁养伤。”

    他腾身掠去,半空又抛下一句:“白轻衣也在天涯阁。”说完人去无踪。

    名可秀身子一晃,紫君侯凌人气势威压时她未曾软得半分,此刻却似突然承不住身体重量般摇摇欲晃,她赶紧扶住石桌,白皙纤指一点一点沿桌缘抓紧。

    希颜还活着!

    她突然一笑,连续低笑。笑得几声,泪水便突然溅落在石桌上,一滴一滴溅落。

    她还活着!

    名可秀攥紧石桌。虽然心底一次次告诉自己那人未死!虽然不信那人就这般轻易消逝于世间!虽然心头隐隐有着灵觉告诉自己她还存在!但,终是不及紫君侯亲口道出:她还活着!

    名可秀心口怦怦直跳,右掌按住桌缘慢慢在石凳上坐下。

    她还活着!名可秀猛然一咬唇,确乎是痛,不是做梦!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急促的心跳,慢慢地,镇定下去。

    那人绝不会骗她,紫君侯若说希颜活着,那便定是活着。

    只是名可秀眸色渐渐转深。紫君侯最后那句是何意图?

    “白轻衣在天涯阁。”

    这句话的意思她自然知道,但,紫君侯专门道出这一句却是何意?

    名可秀忖思一阵,突然扬眉一笑,抚按在桌面的右手缓缓收回,神姿优雅地步入书阁。

    坚硬的石面上,两道纤长指印。

    天色大白,花漆夫和莫秋情一前一后行入碧晴院,进得书阁。

    名可秀神色优容,正执卷闲阅,见得两人进来,抬头一笑,微指书案前檀椅,示意自便落座。

    花漆夫和莫秋情突然迅捷地对视了一道眼色。

    今天的少宗主似乎有些异样,唇边的笑容竟是温润柔和,不似往日般,虽是笑着却让人心底发寒。

    两人却不敢相问,对了下目光,花漆夫回报面见赵鼎之事,便由莫秋情陈报宋之意和萧流金分别传回的讯报。

    名可秀似在凝神听着,又似有些心不在焉。一忽儿眸色欢喜温柔,一忽儿却又寒意凛凛似暗藏刀子。

    花漆夫和莫秋情不由再度对望一眼,心下纳闷,到底怎么了?

    “少主c少主!”

    莫秋情唤了几声,名可秀方回神,容色一峻道:“李纲被罢相?”

    莫秋情点头道:“是!宋军牟驼岗兵败后,东京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朝中议和声音甚嚣尘上,皇帝遂以枢密副相李梲出使金军议和。金人提出罢免李纲和种师道后方得和谈,皇帝同意李纲罢相,并将姚古撤职,只坚持不撤种帅。”

    花漆夫冷哼道:“这皇帝恁的糊涂,若将李纲罢相,士气民心何以再为?”

    “李纲罢相是必然。”

    名可秀眸底划过一道讥嘲,淡淡道:“牟驼岗兵败,姚平仲逃跑,皇帝罢了李纲,既为战败找到人担责,又顺了金人一半的意,守城有种帅担着,进可战退可和,也算权衡利弊了。只可惜,他未懂得脊梁骨不可弯,一旦弯了,便再也直不起身去。”

    花漆夫点头道:“可秀说的在理,人只要骨头一软,便再也硬气不得。赵家这小皇帝精气已亏,又何能再战?”

    莫秋情继续道:“现下京城已乱。李纲被罢,太学生击鼓宣德楼,领头的陈东c邓肃c欧阳澈等人俱被抓入开封府大牢。”

    “欧阳澈?”名可秀似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记性极好,顷刻便回想起京城元宵之夜,与希颜和希汶在唐家酒店射灯时所遇热血青年,她眸光微闪,却未作多言。

    “少主!”莫秋情突然笑道,“有个好消息:京城那位贵客已过湖州了,慢则五日,快则三日,便可抵达杭州府城。”

    名可秀不由黛眉飞扬,点头道:“这果然是个好消息!”她微笑着,眸光投射向窗外。汶儿,若知希颜活着,你必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情深不寿:有两个意思,一是指情过深,人活不长久;二是指情过深情反而不会持续长久。至于此节的情深不寿是啥含义,请同学们自行领会~~~【嘿嘿】

    傲惜啊!泪奔,第一美男子出场就挂了,超级路人甲~~555~~【傲惜:怒指!某西你这个后妈~~】

    改错,重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