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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十六章 栾乐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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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间两位高手比斗内力,晋军车右将军督戎声威震天,欲以霸道天音压制对方精深内力。南面黄衣带铜具的高手显然更加从容,缓步而来,嗓音清越。

    督戎方调理好内息便与人拼斗,此时对方缓步走进,内息渐强,他益发觉得自身经脉又被对方强劲功力干扰,周身气息逐渐开始凌乱。心知这对手功力实乃天下数一数二,督戎丹田气沉,屏住鼻息,将双戟往地上狠力一插,吆喝一声道:“主帅快走,来人乃楚国第一高手,督戎今日舍却性命,拼死为主帅抵挡一阵,主公与公主赶快脱身!”

    那车上被称作栾乐的主帅,心中也知对方的厉害,只不过自己内息被人扰荡混乱,早已不能自已,更别提驱车夺路而走了。

    车边少女听见督戎所言。再看周遭军士,一个个在声威之中,早已被吼得东倒西歪,眼见得这一千军士被楚国一名高手降服,心知情势不妙,赶忙轻身跃起,翻入车中。她玉手轻探,刚刚触及栾乐腕甲,便又被弹起老远,自己一个趔趄撞在车辕上。栾乐担心妹妹受伤,然而周身经脉早已不听使唤,心中只有一片焦急,嘴唇翕动,竟然难发出一语。

    这时候督戎又大喝道:“主公快走,老臣坚持不了多久了!”

    此时那楚国女子也不露杀机,只远远的站在麦田之中,摆弄着自己的乱发。一时间生出这许多变故,却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战车之上的军士们已经各自栽倒在轮下。栾乐死死抗住,周身却不能动弹半点。

    督戎终究坚持不住,感觉浑身气脉尽数闭塞。好似千盏明灯一一被人剪灭。此刻唯独灵台一穴,尚有气息,猛力大喝一声:“吾命休矣!”

    方此之时,那黄衣铜具的男子已经走到了督戎身侧,一声诗号叫得响亮:

    岐山屹屹,凤鸣如茫,五服皆殁,唯我郢狂。

    濮水靡靡,亡音斐长,四海咸靖,天地无张!

    霎时间周天之上夜空尽暗,一轮明月好似直接被他内力撕碎。督戎不知为何一瞬间竟然有了知觉,但是只感到自身不断下陷,低头看时,脚下已经淹没于血红的苦海之中。周遭晕倒的军士,此刻一个个挣扎起身,好似在血海之中的冤魂一般,面目狰狞,周身苦痛,用四肢在那难以脱身的境地中盲目爬行。再回头看主帅栾乐,栾乐面色无限惊恐,自己的战车渐渐沉入血海,他左摇右晃的身躯只有惊恐却毫无办法。

    这刹那之间,周天的幻境突现,让督戎全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觉得恐怖冥界在向自己召唤。生为硬汉,驰骋沙场半生的大将,此刻竟然将双眼紧闭,再也不敢看外界一眼。

    “哈哈哈哈!”笑声又起,血海的大浪逐渐翻涌,甚至形成滔天之势。所有的生灵全部都被卷入血浪之中,翻滚在天地之间。突然笑声一收,天地间弥漫的红色戛然而止,好似一块大红的绸布,让人从一个孔洞中突然抽走。那整个血红的海浪一瞬间便从夜空中的一个孔洞中悉数逃离,而当最后一滴血水离去之时,那孔洞好似夜空中的一点星光,只俏皮的一闪,便再无任何踪迹了。

    督戎周身大穴猛然被人开启,突感血脉喷涌,气息蓬勃,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刚刚那楚国女子此刻已经伴在黄衣男子身侧。那女子说话的声音,一向软弱委婉,好似生了大病一般有气无力,对那男子道:“郢君好善之心,属下感佩!”

    那被称作郢君的黄衣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在田间闲步。拾起一根麦穗,抬头望望月色,说道:“此物总归是离不开此地啊!”

    不远处栾乐解了困厄之后,登时驱车赶来,将督戎救上战车。督戎气息微匀,喘息道:“主公不必挂怀。对方已为众人解了闭塞内息,看来无加害之意!”

    “虽如此,军令难全,回去亦是死罪!”栾乐仍旧拈弓搭箭,对准郢君二人。

    郢君带着一副黄铜面具,外表獠牙怒目,看似凶狠异常。但是见栾乐拈弓搭箭,却微微笑道:“小将军有这般箭术,世间稀罕。细娘,你说他能胜过养叔吗?”

    郢君身侧的女子恭敬道:“回郢君,此人箭势极快,膂力强横,不在养由基之下,若假以时日,恐为天下第一神箭,为楚国大患!”

    “既然如此,当替国君除之!”郢君仰天大笑,说话好似开玩笑一般,心中所想,尽数道出,全然没有城府!

    “但是郢君刚刚手下留情,分明另有打算!”细娘似有些心下不甘。

    “不错,栾氏有一高手,吾盼有一日与之一决高下,除此之外的小辈若丧命我手,日后无面目与此人决胜矣!”郢君的嗓音突然转为深沉厚重,全然没有刚刚玩笑话的轻灵,“小子,都说你神箭,而你又这么急于杀我,且发几箭给我瞧瞧!”

    栾乐早就箭在弦上,瞧这眼前黄衣男子那副面具,一脸荆楚巫蛮的凶相,又见他言语间阴阳怪气,戒备之心不敢少失。此时两人距离之近,不出十步,他便命自己直接发箭射他,栾乐心想,自己自幼练箭,不说如养由基一般可以百步穿杨,但是百步之内若有个活物在,自己射穿他也是不在话下。自箭术练成至今,百步之内尚无虚发,此刻这人距我不出十步,别说射人,便是射一只飞虫,也逃不出己手,莫不是这人暗中有什么仗势才敢如此口出狂言。思虑及此栾乐反而有些犹豫。

    郢君见他犹疑,又开怀大笑起来,轻声说道:“怎地不出箭。”

    此刻督戎和那少女具侍在栾乐身后,督戎握住栾乐手腕谏道:“江湖人称北孤竹,南郢君。楚国国都为郢,郢教自古护卫楚城。郢教之主便是人称的郢君。此人内力精深可以谈笑间将我压制,当世之上也只有一二人能做到,刚刚听那女子所言,这人想必就是郢君了!”

    栾乐本就心中犹疑,被督戎一说,更加有些气馁。身侧的少女插嘴道:“兄长,看来这个怪人并无恶意。他武功奇高,甚至让我神思迷乱,刚刚好似进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世界,到处都是泛绿的藤蔓,可是一忽儿就又全都消失了!”

    栾乐心中更惊,自己刚刚似乎也在郢君笑声中进入了一种幻境,而听妹妹所言,似乎每个人所入幻境却各自不同。心念及此,平生第一次手中感觉拈弓不牢,颤抖中手指一滑,一支羽箭无力的窜了出去,插在郢君虎头吞天履之前。

    郢君瞧了瞧细娘,言道:“便是这等能力?”

    细娘恭敬道:“这二人受郢君高深武境震慑,功力已经不似当初!”

    “嗯,”黄铜面具下的一张脸似乎又布满凝重之色,叹道,“晋国果然能人辈出。听说你不过是栾氏的庶子,便有如此功力,若非我极天武境将尔等心神扰乱,你仍有百发百中之能。更何况智罂老将军,智计百出,分军伐郑,让楚人这些年来疲于奔命。韩厥治军有道,晋人四军整肃,临阵对敌,我楚人也是少胜多负。即便如栾氏,范氏这些卿士,门下高手也是数不胜数。便一个督戎竟也闹得尔等几无招架之力。”

    细娘闻言心中大骇,登时伏于地上道:“属下无能,罪该万死。郢君忧心家国大道,吾等当竭尽心力,粉身碎骨以报国!”

    郢君微微摇头道:“斗转星移,天意如此,无需自怨,”转而郢君又向栾乐道,“我今日饶恕尔等性命,他日沙场相见,可能让我一手?”

    栾乐刚刚虽然一时手软,失了体面,然而此刻见郢君谈吐不俗,的确是一代高人,也对答道:“先君文公曾对楚王之恩,愿以退避三舍报之。君亦知之,鄙人不过栾氏一庶子,日后是否沙场相见,全未可知。便今日侥幸得归,亦当军法加身。如若不然,愿断三箭报今日千人性命之恩!”

    “如此慷慨之言,出自晋卿庶子,看来晋国人才济济,当兴!当兴!”郢君一句无奈,东西两面已经有震天的擂鼓之声应和响箭升空。细娘恭敬道:“回郢君,看来东面柳涵听,吴子元,西面斗烈,寿劲五,巫廉均已得势,楚军已过氾水,今年可夺回一阵,取成郑伯!”

    栾乐听闻细娘所言,心下惊道:“不好,士鲂将军有难。”

    督戎也慌道:“主公栾将军恐怕进兵不利,我等要紧急驰援!”

    郢君不再理会晋国将士,只将麦穗弃置于地上,与细娘向南边从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