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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后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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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美梦成真,家里一下子小郎君也有了,小娘子也有了,乐的合不拢嘴。し

    江城和桓广阳初次为人父母,面对着软绵绵的小女婴爱的不行,又不敢随意抱她,经常把小女婴安安生生的放在床上,两人对着孩子发痴。

    这对于新手父母来说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止,却遭到了桓大将军c寿康公主和太子和太子妃的集体鄙夷,“看够了没有?这么毫不掩饰的c火辣辣的盯着孩子看,会把我们小阿逸看羞的,知道么?”

    小女婴的大名祖父母c外祖父母还在斟酌中,不过小名有了,是江城给起的,名叫馨逸。

    馨逸,既可以用来形容香气四溢也可以用来形容书画作品美妙飘逸,江城把这个小名推销给孩子的祖父母c外祖父母时振振有辞,“小阿逸现在是一身奶香啊,奶香也是香,对不对?说她香气四溢是很合适的。而且她生的如诗如画,美妙极了,这两个字做为她的名字,我觉得很般配。”

    这次破天荒的太子和太子妃没同意她,“般配什么啊?这名字配不上我们的小外孙女。”

    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也不大满意,“配不上我家的小宝贝。”

    “那您几位说,什么配得上啊?”江城笑问。

    桓大将军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我看哪个字也配不上我的宝贝小孙女。”

    “我觉得也是。”萧冲很赞同桓大将军的说法。

    寿康公主和太子妃也是同样的意见,“嗯,就是,哪个名字也配不上我们的小孙女。这孩子生的实在太好了啊。”寿康公主含笑看着熟睡的小女婴,“你们瞧瞧,她皮肤又白又细,像上好的牛乳似的;眼睛大大的c蓝蓝的,像美丽的湖水。”太子妃热烈的附和,“就是,眼睛水汪汪的,多好看啊,多迷人啊。”

    江城晕。

    孩子在睡觉啊!她那大大的c蓝蓝的c水汪汪的c迷人的眼睛,两位是从哪里看到的?!

    虽然爷爷奶奶c外公外婆都觉得这名字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小孙女,可是暂时他们也没想到更好的,最后还是默许了。

    “先用做小名吧,大名再斟酌。”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意见。

    “小阿逸,你总算有名字了呀。”江城一乐,低头亲了亲女儿嫩生生的小脸蛋。

    要是让你的祖父母c外祖父母再争论下去,你到哪年哪月才能有名字,这事还真的很不好说呢。

    太子妃夸奖着孩子,话锋一转,提起一个建议,“阿令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这是我和她阿父这半生以来的撼事。姐姐,姐夫,不如让阿令和十三郎到宫里住一阵子吧,我们也能天天见着小孙女,弥补从前的遗憾。”

    “不行,这可不行。”桓大将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弟妹,阿令和十三郎真想回去也行,小阿逸得留下来,见不着这孩子我和她阿婆吃不下饭啊。”

    “也睡不好觉。”寿康公主补充。

    “那怎么办?我们也是。”太子和太子妃很不乐意。

    平时很和睦的姐弟兼亲家这时却是互不相让了。

    江城无力的靠在了桓广阳身上。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一个一个也把小阿逸看的太重要了吧?都想抢啊。

    小女婴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就她应该在哪里长大这个重要的问题做了友好磋商,最后决定让江城和桓广阳带着孩子回宫去住上一个月,毕竟不仅仅太子和太子妃想念孩子,年事已高的天佑皇帝也很喜欢曾外孙女,一直念叨着呢。天佑皇帝是寿康公主的叔父,当然也是桓大将军的叔父,从敬老的角度来讲,很应该礼让一下这位老人家的。

    虽然达成了一致意见,但是桓大将军还是不大开心,故意板起了脸,“阿弟,弟妹,这些天你们要破费了。劳驾多准备些膳食,我和你们的阿姐一定会常常去叨扰的。”寿康公主深以为然,“对,我们得常常去看孩子啊。”太子和太子妃乐呵呵,满口答应,“随时恭候,欢迎之至。”

    等小女婴满了两个月,身体已经比较结实的时候,江城和桓广阳带着她到宫里住了一个月。

    这可好,从天佑皇帝到太子c太子妃,和阿倩,宫里每一位成员心里都乐开了花,脸上也乐开了花。看到小阿逸这个软绵绵c除了哭泣还什么也不会的小女婴,他们一个一个心都融化了,柔情似水。

    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常常到宫里看孩子。

    小阿逸每天都有新变化,令得他们惊喜不已。

    等到一个月之后江城和桓广阳带着她从宫里出来回到江城公主府的时候,她已经三个月大了,更漂亮更讨人喜欢,也添了不少新技能。她能不费一点力气的蹬开小被子,能握住摇铃,听到声音便会灵巧的转过头,能发出的声音也多了,咕咕声c尖叫声c呜咽声,父母c祖父母和她说话时,她会试着用不同的声音回应,可爱极了。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每每看到小阿逸很认真的咿咿呀呀,好像在和他们谈话似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桓昭和元维的儿子小名阿捷,现在已经六个月大了,现在这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寿康公主给准备的小床上怡然自得的吐着泡泡,美好得像一幅画。

    两个孩子生的都漂亮极了,白而细腻的皮肤,大大的c浅蓝色的美丽眼睛,小嘴巴只有一点点大,时不时“啊”“啊”的叫着,发出咿咿呀呀的童音,这声音真是天籁,令得他们的祖父母无比着迷。

    “阿捷和阿逸的名字不够有趣,咱们再给起一个吧,好不好?阿捷是咱们的小外孙,名字就叫小外。阿逸是咱们的内孙女,名字就叫小内。”桓大将军也不知是高兴坏了还是怎么着,眉飞色舞的胡说八道。

    “去,小外小内,亏你想的出来。”寿康公主不高兴,一把将他推开了。

    给孩子起这么难听的名字,简直该打。

    “小外,小内。”江城和桓广阳并肩进来,听到桓大将军给起的这名字,江城先就笑弯了腰。

    桓广阳也是莞尔。

    “什么叫内孙女啊,阿父?”江城忍笑问道。

    桓大将军清了清嗓子,端庄坐好,装出深沉的模样,“内孙女嘛就是不是有外孙女么,孙女也就是内孙女了,好和外孙女区分开的。”

    “原来内孙女是这么个说法。”寿康公主等人都忍俊不禁。

    桓昭和元维也来了。

    桓大将军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他俩也笑得前仰后合。

    小外和小内,阿父,您也太有才了

    婢女进来禀报,说是林城守将接到北魏皇帝命人送给元维的几车礼物,不敢怠慢,星夜兼程护送至京,现在车已经停在公主府外了。

    听到北魏皇帝送来的东西,桓昭和元维心里咯登一下。

    “我出去看看,我出去看看。”元维忙不迭的站起身。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唉,早知道会是这样,还不如住回自己的府邸呢,这样北魏过来的礼物便不会惊动两位老人家了啊。

    江城听到婢女的话也呆了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管多晚,总是会来的”

    平静了这么久,北魏皇帝送给元维的礼物,还是弄皱了这一池春水。

    桓广阳本是含笑坐在寿康公主身边的,这时唇角的笑意却凝固了,身子有些僵硬。

    寿康公主握住了他的手。

    桓广阳迎上寿康公主那慈爱而温和c包容的目光,心里酸了酸,轻轻唤了声“阿母”。寿康公主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柔声道:“十三郎,你什么也不用说了,阿母都明白。”桓大将军c桓昭c元维等人都是心中紧张,忐忑不安。

    寿康公主温声道:“十五郎,既然是你父亲命人送来的礼物,你出去看看也好。若有你父亲的下属亲自押送车辆,便请他们在你的府邸暂时住下吧,在建康玩上一些时日,再返回燕京。你父亲送来的礼物大约是给孩子们的,命他们送进来便是。”元维见她这样平静,心里反倒一阵酸楚难过,低低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寿康公主又命桓昭,“阿璃,你带两个孩子进去玩一会儿,好么?”桓昭柔顺的答应了,命乳母抱起两个孩子,一齐进了内室。

    孩子们一离开,桓广阳再也忍不住,膝行两步靠在寿康公主怀里,哽咽道:“阿母,您是我的母亲,是我唯一的母亲。”寿康公主轻轻抚摸着他的鬓发,整个人被母性的光辉笼罩着,温柔又圣洁,“孩子,你知道么?当年我很自责,我责备自己为什么要抱儿子进了宫,为什么我那位皇帝父亲要孩子,我便真的由着他把孩子带走了,以至于我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自责,我很自责,那时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恨自己,恨我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是。”桓广阳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太知道真相是什么了。老皇帝那是慌乱之中拿亲外孙挡刺客啊,如果不是老皇帝太狠心,寿康公主的孩儿是不会受重伤的。这事怎么能怪寿康公主呢?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啊。

    寿康公主笑的很恬淡,很温柔,“我在自责中度过了三年光阴,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十三郎,那时候你很漂亮,但是很瘦,如冰似雪的面庞上嵌着双大大的c浅蓝色的眼睛,看着别提多心疼人了。你很严肃,面无表情,也不爱说话,我如获至宝,把你抱在怀里柔声哄了你许久,你才露出一丝笑容,小脑袋偎依到了我胸口,信赖的c依恋的在我胸前蹭了蹭。孩子,你知道么?你靠在我怀里微笑那一刻,所有的事情c所有的人我全都原谅了,全都释怀了,包括我自己。那三年我心里有伤痛,让我夜不能眠c痛楚不堪的伤痛,但是你来了,你冲着我笑,你依恋的偎依在我怀里,我的伤口愈合了,全好了。十三郎,你是阿母的宠儿,也是阿母的救星啊。”

    “阿母。”桓广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桓大将军和江城都听的呆了。

    寿康公主怜爱的轻轻拍着他,“在林城的时候,北魏皇帝命人送了信给我们,声称他的儿子和我的儿子一前一后进了药王谷,现在活下来的是他的儿子,我的儿子已经三四岁时已经身亡,现在小尸首在他那里。他威胁我们,如果想要回爱子的遗体,便不要和他做对了,不许再惦记他的儿子c大魏的储君。”

    “阿母!”桓广阳愕然抬头。

    江城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寿康公主真是不动声色啊,原来她她一直是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公主。”桓大将军有不忍之色。

    寿康公主没有理会他,双手捧起桓广阳精致的面庞,眼神中全是溺爱,“好孩子,阿母不管哪个孩子是他亲生的,哪个孩子是我亲生的,总之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很难区分,我就当两个全是我的孩子了。虽然都是自己的孩子,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他拿小尸首来威胁我,是完全没有用的。”

    “阿母。”桓广阳泪水流了满脸。

    居然拿那个孩子的小尸首来威胁一位母亲,这太残忍了!

    元维进来了。

    他看到寿康公主和桓广阳的情形,看到桓大将军和江城均是默默无语,桓昭和两个孩子却也不在了,心里很是慌乱,腿一下子沉甸甸的,都迈不动了。

    “十五郎,过来。”寿康公主冲着他招手。

    元维忙用力挤出丝笑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寿康公主面前。

    “你父亲说了什么?”寿康公主微笑问道。

    元维忙从怀里取出一封家书,“阿母,我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看。”

    “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拆开好么?”寿康公主客气的问他。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元维一迭声的道。

    他连拿裁纸刀也来不及,小心的撕去信皮,将里的家信取了出来。

    里面称是飘出一张凝光纸,元维忙拿过来看了,只见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元周翰。

    “元周翰。”他念了出来。

    寿康公主凝神想了想,微笑点头,“甚好。”

    周翰,这个名字取自《诗三百》大雅中的《崧高》,“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国之栋梁的意思。要说起来还真是很不错的名字。

    元维向桓昭求婚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他算是入赘,又不能完全算是入赘,譬如说他人虽然住在建康,生了孩子却是要跟他姓元的。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所以看到“元周翰”这三个字,其实大家心里没有波澜,很平静。

    但是接下来的一张就不一样了。

    还是同样的凝光纸,却不是洁白的颜色,而是浅浅淡淡的粉,上面也是鸾翔凤翥的三个大字:元洛神。

    这自然是魏帝给小阿逸起的名字了。

    元维看到“元周翰”的那个“元”字时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看到“元洛神”的这个“元”字却是心肝都颤了颤。

    江城眼角抽了抽。元洛神,明德皇帝陛下,十三郎又没有认祖归宗,你就单方面决定让小阿逸姓元了啊。你可真是一厢情愿啊

    江城和元维静静坐在一旁,都小心观察着寿康公主的神色。

    做为父母,遇到这种事一定是很伤心难过的,不过桓大将军是男人,当然也会担心他,但更让人纠心的是寿康公主。她是一位母亲啊,孩子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重要太重要了啊。

    寿康公主要过写着“元洛神”三个字的凝光纸看了看,又还给了元维。

    “阿母,您才是我的母亲,我和阿令,还有我的孩子会一直陪着您的!”桓广阳语气低沉中夹杂着痛苦,却非常坚定。

    寿康公主欣慰的笑了,“好孩子。”

    她亲呢摸摸桓广阳的头,好像他还是个孩子似的。

    “这件事本来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但彼时阿令怀了孩子,我不想让她面对这些烦心事,便和你们的阿父商量过,暂时压下来了。”寿康公主缓缓道:“后来小阿捷和小阿逸相继出生,这些事我便更加不愿意去想。现在十五郎的父亲既然来了信,两家便开诚布公的谈谈这件事情吧。十五郎,你这便写回信告诉你父亲,药王谷的两个孩子,不管他们的身世如何,对我来说毫无差别,都是我心爱的孩子。做为母亲,我只愿自己的孩子好,但凡是对孩子有利的要求,他都可以提出来。但是在他提出要求之前,有两点他必须要做到,否则一切免谈。”

    “哪两点啊?”元维忙提起纸笔,准备记录。

    寿康公主话说的缓慢而清晰,“第一,十三郎是我和他阿父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孩子。我们爱他宠他,也尊重他,和他有关的事情都会听他的意见,不会一味要求他顺从,更不会在他不听话的时候把他关起来绑起来以示惩罚。如果你父亲学不会疼爱孩子c尊重孩子,那我们宁可倾尽桓家的力量和他应酬周旋,也不会把十三郎放回去的。”

    桓广阳伏在寿康公主怀里,泣不成声。

    世上再也没有另外一位母亲会像寿康公主这样疼他了,再也没有。

    寿康公主安抚着桓广阳,冷静说出她另外一个要求,“第二,北魏那个立子杀母的制度如果不改,我也是宁死不会放他们回去的。阿令是我儿妇,也是我侄女,她现在虽然生的是女儿,将来一定会生下儿子的,会像十三郎一样优秀。如果她生下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她便要丢掉性命,这样的人伦惨事我无法接受。北魏这项制度一天还在,我和他便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接下来还有一章更新,全文就完结了。

    正文和作者有话说一样的,全是5500字。

    明天我尽量早更,谢谢大家,明天见。

    能红和能白无奈,只好在外等候。

    “大人会不会很凶?”“八娘会不会害怕?”两人都是悬着心。

    这时候的任江城还真不是白天落落大方的模样,而是低垂着头,恭敬拘谨中又带着些慌乱不安。

    十四岁的小姑娘,第一回被郑重其事的叫到祖父面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任江城没有抬头,不过,她感觉到有两道敏锐的目光从自己身上c脸上掠过,应该是任刺史在仔细的打量她。

    也难怪,虽然是住在同一座府邸中的祖孙,可眼下算是头回单独见面,孙女对祖父固然畏惧,祖父对孙女应该也有几分好奇吧。

    “抬起头,让我看看。”良久,任刺史方缓缓说道。

    或许是因为年老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是一方刺史,平时威严惯了,这声音一点也不慈爱,一点也不温和。

    十四年来都没有单独见过面的祖父,任江城对他倒也没有什么期待,顺从的抬起头,眼光却还是向下的,脸上带着畏怯之色。

    唉,满府只有这位刺史大人是亲人,可他是这样的任江城心中很有几分沮丧。

    到了这会儿,任江城更加同情原主。小姑娘不容易啊,亲祖父都不疼她,无依无靠的,在这偌大的刺史府中,她真是很孤单,很无助。被任淑英等人诱惑引导着做下出格的事,也是在所难免。想带歪一个孩子,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任刺史目光在任江城的面庞上停留许久,屋中一片寂静。

    任江城颇为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原主的相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任刺史沙哑含混的低声喃喃,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不像,你和你阿父生的不像”

    任江城啼笑皆非。

    孙女和儿子生的不相像,你老人家也至于这样么。

    任江城依旧拘谨的站着,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对任家的事知道得太少,对任刺史的性情爱好也了解得太少,安全起见,少开口为好。

    而且,在她的记忆当中,因为从小便被辛氏的打压和嘲讽,任江城在长辈们面前总是少言寡语的,并不伶俐讨喜。以常理推测,如果辛氏曾经和任刺史提过任江城,肯定会夸大她的笨拙c不合群,她还是三缄其口吧,沉默是金。

    “四娘去寻你,以至于耽搁了许久?”任刺史问道。

    “是的。”任江城声音小小的,“我跟四姐姐说了,四姐姐一直不走”

    任刺史哼了一声,“你也太没主意了。”

    “是。”任江城声音更小了,“太没主意了。”

    任刺史半晌无语。

    这个八娘,还真的如辛氏所说,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骄傲和风度啊。

    “看看那封信。”任刺史指指桌案上的信封,简短吩咐。

    “是,祖父。” 任江城顺从的答应着,走到桌边,伸手拿起书信。

    出乎任江城的意料,书信竟然还没有拆开。

    信封旁就放有裁纸刀,任江城取过来,小心的裁开。

    信封很大,裁开之后,里面竟然又是两个信封。任江城看了看,“祖父,一封是给您的,一封是给我的。”将写着任刺史名讳的书信双手递给他,自己拿了剩下的一封。

    任刺史的那封信信封是土色的,很庄重,任江城的这封却是浅粉色信皮,一看就是给小女孩儿的。

    虽然任江城已是成年人的心境了,可看到这浅粉色的信皮,被关爱被宠溺之感,油然而生。

    任刺史不悦,“你阿父这是何意?”伸手接过信,面沉似水。

    任江城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是这封信的内容很重要吧?故此才会和给我的信放在一起,好让桓郎君一起带过来。毕竟桓郎君带的信,那是万无一失的。听说嘉州到宣州之间路途遥远,匪患严重,如果是普通家信,说不定会被歹人劫了去。”

    任刺史道:“那便托桓家小儿带两封信好了,又何必这样。”任江城陪笑提醒,“或许阿父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跟您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吧?桓郎君总归是外人啊。”任刺史脸色总算好了点儿,也不用裁纸刀,顺手将信封撕开,取出信纸,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看了两眼。

    任江城低头看自己的信,眼角余光悄悄扫过去,觉察到他脸色变了。

    信里写了啥啊?任江城不由的好奇。

    她把自己的信仔细瞧了瞧,只见上面全是白话c家常话,一看就是让人很有亲切感的家书。开头看到“阿令吾儿”四个字,任江城便觉得一阵暖流从心头流过,浑身舒畅。

    阿令,是任平生和范氏为她取的小名。令,美好之意,虽然她出生在战火之中,任平生和范氏却希望她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阿令吾儿”,任平生和范氏每回有信过来,都是这么开头的。

    信上说的全是琐碎小事,读来却让人觉得很是温馨。

    共有两样字体,前边的字体遒劲有力,飞扬挺拨,肯定是任平生的笔迹。后面的字体娟秀妩媚,飘逸秀丽,是范氏所写。任平生是嘱咐女儿要听祖父祖母的教导,友爱姐妹,爱惜自己,范氏却是从穿什么衣衫到吃什么吃食,一样一样,交待个遍。

    “啪”的一声,任刺史将手中的信拍到了桌案上。

    任江城被吓了一跳。

    “管到老子头上来了!”任刺史额头上青筋直跳。

    任刺史用力甚猛,他手边的茶碗都被震动了,茶水四溅。

    任江城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想要避开他的怒火。

    “大人,怎么了?”阿伏匆匆从外头进来。

    “没事,你出去。”任刺史不耐烦的挥挥手。

    阿伏俯身,“是,大人。”后退几步,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任刺史目光从任江城脸上掠过,蓦然问道:“八娘,你来猜猜,你阿父的信里都说了什么?”

    任江城一直是低眉顺目的,这时却惊讶的抬起头,张口结舌,“我,猜猜?”

    任刺史定定看着她,“对,你来猜一猜。”

    任江城脑子迅速转了转,他这么问到底有什么目的,想知道什么?我是表现得聪明一点好呢,还是表现得平庸一点更合适?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要不要告诉他啊?一瞬间,有无数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

    “今天,我听几位女郎闲谈,似乎乐康公主思念京城,想要回去,安东将军爱妻情深,有意调任,陪公主一起回京。”任江城斟词酌句的说道:“若此事属实,那安东将军的职位便会空缺出来了,不知会由谁接任?祖父,我听说刺史分为带兵刺史和不带兵的刺史,您如今是不带兵的,将来若是安东将军回京,宣州的兵权或许会暂时交给您”

    说到这里,任江城莹白的面颊上现出喜气洋洋之色,深施一礼,笑道:“恭喜祖父,您要变成带兵刺史了!”

    任刺史时而狂喜,时而忧虑,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变了好几种颜色,心情复杂,“八娘,你倒聪明。”

    他对孙女们向来是不在意的,觉得女郎没用,大事完全不懂,每天就知道调脂弄粉,梳妆打扮,心心念念就是如何嫁得如意郎君。却没想到,别的女郎听到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夫妇要回京的消息后是扼腕叹息,可惜以后会再也见不着庾涛这位名门公子,任江城却在他逼问之下,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别说任江城是年方十四岁的女郎,就算是任周c任召这样年过二十c有过阅历的年青人能想到这一层,也算见识不凡,足以使任刺史这做祖父的欣喜安慰了。

    心中虽然喜悦,任刺史却训斥道:“胡说!带兵不带兵由朝廷任命,哪里是祖父能当家作主的?这话若是传扬出去,徒然惹人耻笑!”

    他虽是口中训斥,神色中的得意之情却是掩饰不住,任江城何等聪明,早已看在眼里,便笑着答应,“祖父教训的是。不过,八娘也只是瞎猜,这话在祖父面前才敢说,到了外人面前,那是半个字也不会透露的。”

    任刺史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任江城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松了口气,任江城却更奇怪了:我家阿父信中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吧?这不是好事么,方才你发的什么脾气啊?吓了我一跳。

    任刺史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又沉下脸,“你阿父幼时很是乖巧听话,可自打他跟了陵江王哼,他眼里还有我么?”

    任江城这才明白他方才为什么不高兴。敢情是因为任平生跟随了陵江王,年纪轻轻官就和他一般大了,现在还出主意教给他如何升职c揽权,刺伤了他的自尊心啊。

    敢情不只辛氏c王氏那拨人对任平生夫妇不满,就连任刺史也

    任江城心中一声长叹。

    一个人若是比他的家人c兄弟都出色,不巧他的家人c兄弟度量又不够大,胸怀不够宽广,大概就会是这样的情形了吧。因为他优秀,优秀到把父亲c兄弟全给比下去了,所以大家都讨厌他,没人喜欢他。

    “可怜的阿父。”任江城对从没见过面的任平生大为同情。

    任刺史冲任江城招招手,任江城往向前走了两步,“祖父。”

    任刺史很难得的脸上有了笑模样,“你阿父阿母信上说了什么?”

    任江城这时已对他的性情有几分了解,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大方人,忙把信展开在他面前,“吃什么,穿什么,不要着凉,不要淘气,衣食住行样样都想管,大概是还把我当孩子吧。”

    任刺史扫了两眼,也便不在意了。

    任江城以为信已经看过,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谁知任刺史今天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很有闲情逸致的命她在一旁坐下,“来陪祖父说说话。”

    任江城只好认命的一旁坐了下来。

    好在这时凳子已经传到南方,许多官宦人家平时在家里并不是传统的正坐,而是和胡人一样坐在凳子上的。任刺史书房里放的也是凳子,坐着倒也不难受。

    “八娘,你阿父可有跟你提过陵江王?”任刺史问。

    任江城歪头想了想,“阿父信里似乎提过陵江王,不过只是泛泛一提,没有多说。”

    “那,你对陵江王知道多少?”任刺史又问。

    任江城不大确定,“陵江王,是陛下的同母弟弟,是么?”

    她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诧异c沮丧过后便态度积极的准备活下去。她努力搜寻过原主的记忆,也旁敲侧击问过王媪许多事,又翻了几本书,对时事政治虽然说不上烂熟于心,但是桓大将军c陵江王等闪光的名字,还是很熟悉的。陵江王和皇帝同母,小两岁,和皇帝的感情似乎不错,不过多年来一直领兵在外,嘉州c江城一带都是他的地盘,是诸王之中势力最大的。自从驱散胡人铁骑,解了江城之围,救了任平生之后,任平生一直是跟着他的。也正是因为跟着他,仕途才会格外顺畅,一升再升,年纪轻轻,已受封为伏波将军。

    不知怎么地,任江城觉得任刺史对陵江王很有敌意。

    其实任江城觉得很没必要。人家救了你儿子,提拨了你儿子,这是好事啊,你不能因为你儿子尊敬他c爱戴他,就对他不满,好像他把你儿子抢走了似的。

    这样也太没风度了。

    不过,这只是任江城的感觉而已,也或许是错的,事实并不是这样。

    “还有呢?”任刺史追问。

    任江城一脸茫然,“还有?我想想祖父,没有了啊,阿父没提过。”

    其余的关于陵江王的事,任江城真的是想不起来了。因为任平生并没有跟她多说。

    任刺史好像松了一口气,脸色和善了许多。

    任江城和祖父告别,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能红和能白在外头等得心焦气燥。

    见任江城出来,她俩跟见到亲人似的迎上前,一脸欣喜,“八娘!”

    任江城心里暖暖的,笑咪咪道:“没什么事,阿父阿母寄来了信,让我来拿信的。能红,能白,走吧。”

    能红立即笑逐颜开,“来拿信的啊。”

    能白这半天的愁都没有了,眉目舒展。

    阿伏送任江城出去,任江城顺口跟他约好了时间c地点,让他去拿伤药。

    阿伏非常感激,躬身道谢,“八娘,您以后要有用得着阿伏的地方,只管开口。”

    暮色一降临,任江城和能红c能白由阿伏送出来,在书房院门口分别,四人脸上全带有淡淡笑意,场景看上去非常和谐。

    任家种有大片的松树林,任江城主仆三人和阿伏分别之后,沿着一条小路往回走。她们过去之后,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树上跃过,像一片树叶似的飘走。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有人看见,也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任江城才走到内宅,任淑贞便带着两个婢女大摇大摆趾高气扬的迎面过来了,“任八娘,今天你害得我被大兄骂,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后天到夫人面前请安,你要当着大家的面向我赔罪,我才原谅你!还有啊,你要做首诗,还像今天一样当众写出来,不过,要好笑的,必须让人看了就想笑话你!”

    你是疯还是傻。任江城停下脚步打量了她两眼,半晌无语。

    王氏尖酸刻薄,她教出来的这位任家六娘,也格外的没脑子。

    被惯坏的孩子,熊孩子,真是欠打。

    “喂,你听见了没有?”任淑贞见任江城没理她,气势汹汹的问到了任江城脸上,“你别打算躲啊,这回你躲不掉的。我都已经跟夫人说过了,夫人也答应我了。因为你,我受委屈了,故此我想怎么罚你都行。”任淑贞得意洋洋的炫耀。

    任江城伸手摸了摸鼻子。

    孩子,你不是假傻是真傻啊。辛氏背着人答应你的话,一转身你就这么明公正道的来告诉我了有些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的,明白么?唉,王氏没教过你么,坏人不是这种做法啊。

    “我知道了。”任江城笑道。

    她现在真是累了,得先回去歇歇,等缓过一口气,再和任淑贞周旋。

    任淑贞来了精神,“你答应向我赔罪了?好,到时候我想法子把大兄也请过来,让他听听你是怎么跟我陪不是的,让他知道,他今天骂我,我有多冤枉!”

    “悉听尊便。”任江城嫣然一笑。

    可怜任淑贞憋着一口气找到任江城,本来是想和任江城大吵一架,把任江城骂得服气了,再让任江城好生央恳她的。结果任江城也不和她吵,也不和她争,也不央求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这一拳却打到软棉花上了,弄得她没情没绪的。

    像任淑贞这种急性子的人,任江城这样对她,真是让她又气又怒,百爪挠心。

    眼睁睁的看着任江城扬长而去,任淑贞眼里好像要冒火星儿了。

    “喂!”她跑过去追上任江城,笑话她,“喂,乐康公主就要回京了,你知道不?安东将军也要走,你的心上人很快就见不着了。”

    任江城被她一再纠缠,涵养再好也来了气,便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慢吞吞的问道:“安东将军要走?那么,你是希望有将军来接任呢,还是不希望有将军来接任呢?”

    任淑贞冲她瞪眼,“废话,一位将军走了自然会有另一位将军接替他,这么简单的事,还用说?”

    “那就是说,你希望有将军来接任了?”任江城挑眉。

    “希望就希望,怎么了?”任淑贞被激怒,大声说道。

    她这种脾气,经不起激,很容易就上当了。

    经不起激,很容易就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