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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5 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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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贵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阴恻恻地说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太子妃可莫要后悔!”

    张婳脸上维持着乖巧的微笑,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敬酒罚酒,岂不是太伤感情了。”

    万贵妃脸色阴沉,紧盯着她,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出门。须臾,门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起驾。”一队人簇拥着万贵妃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张婳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腿肚子直打战,扶着旁边的槐树慢慢坐下,抬头望了望天,心下感慨,呃,她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和后宫第一奸妃兼宠妃叫板?

    小环奔出来,用丝帕轻拭她额头的汗水,小声地问道:“小姐,要不将贵妃娘娘送来的东西扔出去?”

    张婳淡淡地道:“收拾一间空屋子,把那些东西搬过去。”

    小环点头答应,和金莲等人去整理屋子。

    接下来几日,张婳提心吊胆地等着万贵妃的暗杀,贴身揣着袖箭,匕首,毒粉之类的杀人工具,晚上就寝时枕边亦放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整个秋苑的人高度戒备警惕地过了几日,却是风平浪静,别说刺客,连一只猫都没有看到过。

    天气晴好,春风和煦。张婳最爱捧着本传奇坐在秋千上消磨时光。

    “太子妃,这是您的缂丝凤穿牡丹云肩,牡丹花上掉落的宝石都已经重新镶嵌,请您过目。”一名着粉色衣裙的宫女从外面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手里的托盘放着一件珠光璀璨的云肩。

    张婳专注地看着传奇,头也未抬,心不在焉地说道:“搁在桌上吧。”

    那宫女却执拗地说道:“请太子妃过目,奴婢才好回去向司制大人复命。”

    张婳秀眉微蹙,看了看左右,却不见小环在旁边伺候,想必是跑到厨房帮忙了,遂放下书卷,从托盘上取过云肩,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随口敷衍道:“很好。”

    那宫女忽地抬起头,肌肤似白瓷般细腻莹白,眉目如画,身材纤细,楚楚动人。

    璀璨耀眼的云肩忽从手中滑落。张婳满脸错愕与震惊,似看到鬼般紧紧地盯着眼前那张美丽的脸庞,张了张嘴,半晌却说不出任何话。

    那宫女冷冷地说道:“太子妃可还认得奴婢?”

    张婳脸色微微发白,指着她:“你你是”

    那宫女站起身,直视着她:“奴婢如今叫初夏,是司制司里最低等的宫女。”

    张婳太过震惊,脱口道:“你没有死?”

    初夏冷冷一笑,讥道:“奴婢没有死,想必让太子妃很失望。”

    张婳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执着她的手,诚恳地说道:“姐姐还活着,我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失望。”

    初夏嫌恶地甩开她的手,鄙夷道:“花言巧语,我是不会再上你的当。”

    张婳不以为忤,温言问道:“姐姐是何时进宫?在宫里过得可还习惯?”

    “习惯?”初夏卷起袖子,白藕似的手臂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满脸愤恨,“我是个最末等的小宫女,无权无势,任谁都可以欺负,平日里做的是最累最苦的活,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稍微出点差错,姑姑们便劈头盖脑地暴打,才进宫一个月,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肌肤。哪像太子妃你养尊处优,前呼后拥,享尽荣华富贵。”

    张婳心疼地轻抚着那些伤疤,叹道:“你既然已经进宫一个月了,为何不来找我?”

    初夏冷冷地放下衣袖,嘲讽道:“你是当今的太子妃,我们这些下贱的奴才哪有福气见您。若不是你被罚到秋苑禁足,司制司里其他宫女不愿来这偏僻的地方,哪里轮到我给你送衣物。”

    张婳见她双手粗糙红肿,想必是日夜劳作之故,疼惜地道:“姐姐想必吃了很多苦,以后木槿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

    “照顾?”初夏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怒瞪着她,冷声问道,“你还想鸠占鹊巢到什么时候?”

    张婳语噎,半晌,结结巴巴地说道:“姐姐误会了,我并非鸠占鹊巢,当初我以为姐姐死了,所以所以”

    初夏恨恨地说道:“所以你就冒用我的身份入宫选秀,心安理得地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呢,我大难不死,一路乞讨到京城,好不容易找到张府,表明身份后那些狗奴才却将我轰了出来,还威胁我若再冒认皇亲国戚就将我送到官府。我本是堂堂张府的千金小姐,却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若不是遇到贵人,现在说不定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张婳眼圈微红,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姐姐吃了那么多苦。姐姐要打要骂,木槿绝无怨言。”一面拉着她的手狠狠地打自己。初夏愤愤地抽回手,讥道:“你是太子妃,我可不敢打你。”

    “姐姐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我来京城是为了寻找云姨么?”张婳流泪道:“我和云姨从小相依为命,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云姨为了替我筹银子看病,不惜入宫当宫女,刚开始几年云姨都会按时寄银子回来,后来却音讯全无。我身体痊愈后,便孤身上路,想到京城混进宫打探云姨的消息。”

    泪眼模糊,依稀看到那日,天际乌云如墨,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两个少女在破庙里避雨。

    “我叫木槿。”少女容貌清丽无双,黑玛瑙般的眼珠子十分灵动活泼,笑靥如花,“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名少女眉目如画,笑容温柔可亲:“我叫张婳。”

    “我去京城寻亲,你呢?”

    “我也是。”

    “太好了。我们可以作伴。”

    “嗯。”

    两人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木槿兴奋地提议:“我们义结金兰吧。”

    “好。”

    “我今年十五。你呢?”

    “我也是十五,正月初七出生,应该比你大。”

    “我是木槿花开时出生,以后你便是姐姐,我是妹妹。”

    出门在外,没有香烛之物,只能以草替代。两人从地上各拔了三根草,并肩跪在地上,虔诚地起誓:

    “我木槿与张婳今日结为姐妹,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我张婳与木槿今日结为姐妹,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两人对着天地虔诚地拜了三下。因两人俱是花容月貌,为了避免麻烦,遂一路上扮成少年。京城的路很遥远,途中张婳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两人所有的银子,却仍不见好转,没有银子,大夫不肯再出诊,客栈的老板也要将两人赶出去,木槿好说歹说掌柜才同意再给她三天时间去筹银子。

    张婳虚弱地斜靠在床上,抹着眼泪“木槿,都是我拖累你了。”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我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木槿佯怒,替她掖好被角,笑眯眯地说道,“我有办法赚到银子,你就安安心心地养病。”

    “什么办法?”

    “隔壁镇上不是来了个马戏团么?他们有个小姑娘昨儿生病了,不能再上台表演,马戏团的老板急得不得了,四处贴榜聘请人,工钱十分丰厚,别说看病,便是去京城的路费也不用愁了。我已经同马戏团的老板谈妥了,这三日我都在马戏团里吃住,你照顾好自己。”

    “马戏团的老板让你表演什么?危险么?”

    木槿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危险。马戏团里那些玩艺都是吓唬人的。”

    三日后,木槿一瘸一拐地回到客栈,开心地大叫:“姐姐,我回来了。”

    掌柜将两个破包袱扔给她,冷冰冰地说道:“她已经死了。真是晦气。”

    如晴天霹雳,木槿愣在了原地,半晌,方大哭:“你骗人。我走的时候,姐姐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掌柜大怒:“你以为我愿意啊,她死在我客栈里,这叫我以后怎么做生意,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你们。”

    木槿抱着包袱哭得稀里哗啦。

    掌柜恶声恶气地道:“加上以前赊的帐,总共欠一两二钱银子。”

    木槿从怀里掏出银子,一分不少地付给他,抽噎地问道:“你们把我姐姐葬在哪里?”

    掌柜见她付清帐,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后山。”

    木槿道了声谢,背着包袱一瘸一拐地去后山,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张婳的尸体,以为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遂立了一个衣冠冢,便独自上京。

    张婳泪如雨下,哭泣道:“我去后山找过,没有看到姐姐的,我以为”

    初夏愤愤道:“那个掌柜怕我死在他客栈里不吉利,见我只剩下一口气,偷偷将我丢到后山任我自生自灭。幸亏我命不该绝,一位好心的猎人路过救了我,我醒来后托他去客栈找你,可掌柜说你已经离开了。我在猎户家住了半年,才将病养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却没想到我的好妹妹冒认了我的身份,入宫做了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