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竹马青梅两相惜

    乐敏当然不能直接到士彦的房间。

    每次她来赵家，都是要先去兰灵儿那里，陪她说话解闷。如果媛婍在家，就像个姐姐似的对她嘘寒问暖，不熟悉的人看起来，肯定还以为这两人关系很要好呢。

    媛婍一进正厅，就看见母亲拉着乐敏的手，亲热地聊天呢。

    不过，也难怪母亲会喜欢她——乐敏人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功课学问也是她们几个女孩子里最出色的。最重要的是，大哥喜欢她，母亲又最疼爱大哥，自然是爱屋及乌，把乐敏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疼着。

    可乐敏对着媛婍却一直两副面孔。

    在两个哥哥面前，乐敏对媛婍是热情又细心，总是关怀备至。在兰灵儿面前呢，也是有说有笑，时不时还管教两句。不过，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乐敏字字玑珠，像是演员谢了幕，一个字也不愿意与她多说。一旦开口，便是她一贯的伶牙俐齿，总能说得媛婍一无是处。

    媛婍对此倒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还像在配合她演戏。

    她一进屋就亲热地打着招呼，“乐敏姐，你今天怎么有空到家里来？咦，这是什么？”

    看见桌子上包好的红鸡蛋，她愣了一下。

    乐敏玩笑似地笑骂道，“媛婍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我哥过生日？没良心的小丫头，亏他平日对你那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给你。还是赵伯母心疼他，特意做了寿糕和红鸡蛋叫我来拿。”

    兰灵儿听了这话，温和一笑，“思敏那孩子我最喜欢，这两年跟着你父亲做生意，看着就是个大人了。我家媛婍呀，以后就是要有他照顾，我才能放心”

    媛婍撒娇地捂住了兰灵儿的嘴，“娘，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大了才不用别人照顾。再说，我还有彦哥哥，不，是二哥，还有大哥，干嘛要麻烦外人”

    对于媛婍而言，乐敏的话让人反感，母亲的话也一样刺耳。

    照顾自己，这个世上，还能有比彦哥哥做得更好的人吗？

    “傻丫头，哥哥们的照顾和思敏的照顾，是不一样的。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上点心思，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一个好婆家。”兰灵儿以为媛婍年纪还小，女儿家的心思还未开窍，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

    放眼整个江城，能让兰灵儿满意的姑爷，只有方思敏一个。

    一来司令府与方家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方思敏为人练达又成熟稳重，算是个青年才俊；二来方家夫人死得早又没有继室，媛婍嫁过去就是方家的女主人了，免受婆媳不和之苦。

    可最重要的一层深意，便是兰灵儿当年在赵慕和方沛泽之间选了前者，如今把自己的女儿嫁到方家做他的儿媳妇，也算还了那一份深情只可惜，媛婍似乎并没有领悟到她的良苦用心。

    “所以乐敏姐就一直等着我大哥咯？”聪明的媛婍把战火烧到了在一边偷偷高兴的乐敏身上。

    乐敏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才不急着嫁人呢，父亲说女孩子先要读书识礼，以后才能相夫教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新时代的女大学生，就可着劲比赛读书吧。到时候，我们可就有了两个新鲜的，叫什么来着，女博士是不是”兰灵儿赶紧开口打圆场，媛婍与乐敏也都配合地笑了起来。

    兰灵儿一心想让这两个丫头当做亲姐妹一般相处，便说自己累了想进屋歇着，让她们去院子里走走，或者到媛婍屋里聊天。

    此话正中乐敏的心怀。

    只有她们俩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敢把话题引到士彦身上。乐敏热情地拉着媛婍要往外走，媛婍虽不愿意，可想到床上趴着那位，也只得无奈地答应。

    媛婍和乐敏各怀心事地在花圃鱼池边转悠。就算只有她们俩，乐敏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借口，能去士彦屋里看看。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么清冷的赵士彦，他的卧房是什么样子的。

    无聊之际，乐敏竟远远地看见了士彦的副官林枫。

    她兴冲冲地叫住了他，“林枫，你怎么来了，士彦也回来了吗？”

    紧随其后的媛婍着急地抢过了话头，“二哥不在家，林大哥是来接我去军营玩的。”

    林枫知道媛婍在团长心中的地位，便顺着媛婍的意思附和道，是司令和团长惦记媛婍了，特意派他来接小姐的。

    “你不是常常想去就去了，何必特意派人来接呢？”乐敏不以为然。

    “我自己去，是我想二哥了。可是二哥派人来接我，就表示是他想我了。”媛婍一字一句地说完，得意地看着乐敏。

    乐敏气得妒火中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借口。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我哥说昨天军营那边好像出了事，放假的官兵都被临时调回去了，你现在去还不是给士彦添乱，不如跟我一起去给我哥过生日吧。”

    媛婍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方思敏，镯子的事情她都烦死了。再说，彦哥哥还在床上躺着，她还要照顾他呢不过，彦哥哥不想见乐敏，自己若跟她一起离开就能让彦哥哥好好休息，正好也可以找思敏大哥了解一下昨天晚上军营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心里权衡了半天，媛婍答应了乐敏。

    兰灵儿听说后也很高兴地以为女儿想通了，特意找了个雅致的璎珞佩让她带去给方思敏当生日礼物。

    方公馆。

    听着门口娇俏软糯的声音，方思敏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两个丫头，怎么今天都这么贴心，一个说帮自己去赵家取礼物，还要请媛婍一起来为自己庆祝。另一个呢，竟然还真的来了。

    自己妹妹的心思，方思敏老早就揣摩透了。士贤离开江城后，妹妹脸上不见半分失落，反而往赵家跑得更勤了，他心里便明了一二。直到士彦参军，他以为可以松口气，谁知乐敏专挑士彦回家的日子往司令府跑，还美其名曰找媛婍玩儿。

    “媛婍今天肯来，实在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方思敏笑呵呵的迎着她们，不忘朝乐敏嘉许地点点头。

    乐敏受宠若惊，暗道一定要帮哥哥娶到媛婍。这样，士彦也就不会再被她缠着，自己与赵家走动的机会也更多了。

    “思敏哥。”媛婍没有注意到兄妹二人的眼神交流，想起思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仍是别扭，敷衍地拿出了母亲给她的璎珞佩道，“我娘给你的。”

    方思敏长年在生意场上打滚，一听就明白了，媛婍是暗示她无意为他祝贺生日。

    方思敏不露声色，继续扮演一个宽厚体贴的兄长角色：“帮我谢谢赵伯母。我也要谢谢你，特意为我送过来。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大闸蟹，是托朋友从梁子湖刚打上来的，中午给你蒸了吃，好不好？”

    “我哥特意挑了最好的四个让我送去你家，这样你晚上回家还有的吃。”乐敏赶紧跑过来凑热闹。

    “送到司令府的，当然是留着孝敬赵伯母。媛婍若喜欢吃，回头我再给你家送去。”方思敏讨好地说。

    媛婍并未把这几个螃蟹看在眼里，往年到了吃蟹的季节，士彦都是给她准备阳澄湖的大闸蟹，比这梁子湖的更大更肥美。

    再说媛婍现在也根本没心思理会什么螃蟹，她的心里，全都是关于昨夜军营里的意外。

    感谢了几句，她试探着跟方思敏套话，“听说昨夜里军营出了事，思敏哥有什么消息吗？”

    难道赵士彦没回家？不对啊，昨天自己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看着媛婍焦急的眼神，方思敏一时难辨真假，反而犯了难。

    方思敏假装在回忆昨天的事情，缓慢地回答道，“他没有回家吗？那应该没事的，大概是待在军营里善后吧。只是我听说，昨天军营里闹出一件祸事，当值的军官却偏巧不在场，好像惹得司令和几位将军气得动了军法，听说打得去了半条命不过，这事我也只是听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讲的，真假也不知道，你可不要传出去，给士彦和你爹惹麻烦”

    “军法去了半条命”媛婍眼前，又浮现了昨日彦哥哥回来时那血肉模糊的画面。

    原来这才是彦哥哥受伤的原因就因为陪着任性的自己耽搁了时辰，他被爹罚得那样重。而她，还把重伤的彦哥哥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家里

    媛婍怔怔地站在那里，恍恍惚惚。

    “你别担心，要是士彦有事，肯定不会瞒着你的。”乐敏忍不住凑上前去提议，“要不回头我替你去看看他”

    “你去看他不用不用，我爹不喜欢女人去军营里的，看见你他要生气的。”媛婍赶忙制止，奶娘说了，彦哥哥已经是大人了，这面子上过不去可比皮肉之苦心里更难受。

    媛婍转向方思敏道，“思敏哥，实在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这就得走了，你别生我的气。”

    “你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吃了饭再走”方思敏话还未说完，媛婍就已经冲到了大门口。

    “媛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乐敏追到门口，也只看见媛婍一个背影。

    “哥，赵媛婍也太过分了吧，明知道是你的生日，刚进屋她就走”乐敏还没搞清楚状况。

    方思敏哼了一声，甩给了妹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看来消息并没有假，受军法的就是士彦，是媛婍这个小丫头撒了谎。

    方思敏真是恨死了赵士彦在这时候受伤。

    要是媛婍留下来的话，美食美酒招待美人，以他在商场和情场的多年经验，就不信拿不下这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可现在，都被赵士彦搅和了！

    司令府里的士彦并不知道媛婍已经从方思敏处知道了自己受伤的真相。

    他正一个人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小兔子。

    明明才离开一会儿，他却感觉好像分开了一辈子，想她想得厉害。媛婍开心时的笑靥如花，难过时的梨花带泪，都让他无比眷恋。

    士彦虽然一直疼她爱她，可毕竟只是他自己心里的一个秘密。昨天夜里，兰姨算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当时的他确实万念俱灰，他和媛婍似乎永远也跨越不了纷扰的世情伦理。

    可是才过了一个晚上，他的想法就被自己这种蚀骨的思念给推翻了。

    如果没有媛婍，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士彦看着她出生，从小抱着她长大，教她读书写字，拥有她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第一次。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这些记忆都足够温暖珍贵。更何况，像媛婍这样温柔可人的姑娘。

    自己喜欢媛婍什么呢？

    娇丽的容貌还是乖巧的性格，又或者是她的单纯善良？

    这些都有，可即便是她有一天美貌不再，脾气变坏，士彦觉得自己还是一样会爱她。

    因为她是媛婍啊。

    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他心里也只有一个媛婍。

    士彦六岁那年，媛婍来到这个世界，可初到司令府的他，又何尝不是以赵家二少爷的身份开始一段新的生命旅程呢？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大哥不一样。他们不说，只是因为司令。

    这些年来，士彦隐忍，努力，害怕失去，也不敢拥有。

    只有媛婍，是他可以正大光明去疼爱和守护的，也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

    而且，在媛婍眼里，彦哥哥才是最亲的，比大哥对她好多了。这对初来乍到的士彦来说，是多大的温暖和鼓励。因为媛婍需要他，士彦就更加勤勉上进，他要变得强大来保护媛婍，他想给媛婍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现在，他想娶媛婍。

    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哄她开心解闷，陪她度过以后的漫漫人生

    兰姨说的万全之策，为了媛婍，他愿意去尝试c去拼命。若是父亲真的有意成全，他必要竭尽所能，打出一片天下来送到媛婍面前

    士彦想得正入神，赵慕已经进了他的屋子。

    “士彦”赵慕的声音已有些嘶哑。

    士彦毫无防备地抬起了头，父亲就站在他的眼前，不知道进来多久了。

    “爹！”士彦一个激灵，强忍着疼撑起身来。

    “快别动，这次，让你受苦了”赵慕大步上前搀住他，眼里满满的关切，“你，怪不怪爹太狠心了？我其实”

    “爹说的哪里话，儿子怎么会怪您呢。我知道爹是做给两位将军看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消了这口气，才是保我再说，我的确失职。若我及时回去，肯定能有所察觉，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员伤亡”

    “幸亏你没回去！要是你有个闪失，我就算是死，也没脸去见你亲生爹娘。”赵慕一脸的后怕，“你们回来之后，怎么也不派人给我送个信去，现在，好些了吗？”

    “爹，大夫说我没事，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士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假装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肩膀。

    “士彦啊，在爹的心里，对你和士贤一直都是一样的，你信不信爹？”赵慕紧张地看着士彦，眼中既有忧虑也有心疼。

    “爹，儿子当然相信您。您对我，比对大哥还要好。儿子犯了错被爹教训是天经地义的，士彦不敢埋怨爹。”　士彦明白父亲苦心，军中主帅威信何等重要，军法不严就军纪涣散，主帅以身作则严明法纪，对他日后带兵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相比之下，此时一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士彦的无条件信任，赵慕十分地感动。

    此时，他方才提起了此行的另一番来意，“最近湘陵流寇猖狂，当地守军人少力薄，虽然组织了多次剿匪，可都吃了败仗。再不派人前去，恐怕就要被附近的湘军抢先夺了军功。我原本打算派你前去，只是现在哎，这可是好机会”

    “我能去！爹，我一定拿下湘陵，安排我们的精锐人马镇守当地，牢牢地占住这块地盘，绝不让爹再为湘陵费心。”

    湘陵，士彦早些在沙盘演习中不知道争夺过多少回。它的地势山形c水流小径，士彦早就烂熟于心。他治下的亲兵一直都是鄂军的精锐部队，对付些许的散匪流寇，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他能越快的积累军功，就离与媛婍在一起的梦想更近一步。

    赵慕看士彦答得干脆，心里也很安慰，“好小子，爹没看错你。只不过，爹最多只能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休养身体。期限一到，你必须即刻回营，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的耽搁。到时候爹安排你做主将，逸然给你当副将，给爹漂漂亮亮的打一仗！”

    想到半个月以后的战场厮杀，父子二人都有些激动。

    这是个极好的攒军功的机会。赵慕相信，士彦在此时带兵出征一定能聚集威望，说不定一战成名，后面的路就更好走了。

    “咦，媛婍这丫头怎么不在家粘着你了”说完正事，赵慕才意识到没看见女儿。“这几年你回家少，难得这次能住半个月，就好好陪陪媛婍吧。你小时候不是答应过爹，会一辈子宠着她护着她么。丫头虽然长大了，你也无须顾虑太多”

    “爹，您的意思是”士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是在告诉他，同意把媛婍嫁给他么？

    “看你的表现。”赵慕留了话口，算是对士彦的鼓励。

    他没有等女儿回来，又急匆匆的赶回军营了。临走时，顺便把林枫也带走了，寻的理由是家里都是女眷，他一个大小伙子在这实在不方便。

    士彦心里暖暖的。

    父亲，是有意想让他与媛婍多些独处的时间吧。

    可是，媛婍是怎么想的呢？

    她早上的言语举动，真的吓了士彦一跳。就算士彦对媛婍早有爱意，仍是被她撩拨的面红心热，她那娇嗔羞涩之态，分明就是与恋人撒娇讨宠啊。

    可是媛婍的眼神又那么清澈干净，哪有他想的这些情情爱爱呢。也许她对自己的依恋和关怀，只是因为二哥一直很疼爱她，自然而然的反应呢

    士彦在刚刚收获了能上战场攒军功的喜悦后，又陷入了新的茫然失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