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袁显奕吴郡吊丧（上）

    却说周瑜和袁熙领船队顺江而行，江东谣言四起，孙权忧之，问计于张昭。 张昭言周瑜必不反叛，孙权仍不放心，张昭遂请老将程普领兵拒之。

    袁熙和周瑜驾小船先行，大部由张绣黄忠领之合后缓缓而行。袁熙身边止赵云和甘宁二将，并亲兵十人。

    小船接近吴县，程普领兵驾船而来。

    周瑜忙命人驾船迎上，见程普一身白衣，重孝在身，周瑜想起孙策，不禁潸然泪下。

    “公瑾，引兵至此，是何用意？”程普乃是孙坚老将，孙坚为长沙太守时就追随左右，在江东德高望重，受人尊重，时人皆呼为“程公”。

    见程普身配甲兵，船上军士亦是刀戟在手，周瑜心中一片明了之色，又有些不屑。指着身边的袁熙说道：“程公以为我周瑜是何人？此乃是后将军袁熙，闻伯符仙逝，特来吊唁。”

    程普早就注意到了周瑜身边的袁熙，以为只是周瑜的食客，听闻其介绍，心中大骇。程普祖籍幽州右北平，前些日子幽州老家派人前来传话，要其助袁熙借道江东返回幽州，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只见袁熙温文尔雅，面上带着些许微笑，让有一见就不能忘记，身后两将，气势不凡，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辈。

    袁熙对程普施了一礼，道：“程公误会公瑾了，公瑾此行，只带了亲随数人而已。至于船队，皆是在下于沿路采买的物资，欲运回幽州而已。”

    程普正在出神，却不想在外人看来是受了袁熙一礼。袁熙身后甘宁脸色铁青，欲上前相斗。论官职，袁熙乃是位比九卿的后将军，比之程普的荡寇中郎将之职不知高出多少。袁熙屈尊执礼，程普却敢坦然受之，甘宁如何不怒。

    周瑜咳嗽一声，将程普惊醒，程普连忙还礼道：“末将位卑职微，岂敢受将军大礼。且将军乃是我乡邑长官，万万使不得？”袁熙的礼贤下士，让程普好感倍增，心里颇为受用，暗暗决定要襄助袁熙安全返回幽州，不止为幽州的家族，还是为了袁熙的礼贤下士。

    “程公，瑜现在可以进城了么？”周瑜略有不满问道。

    程普闻周瑜之言，才想起两人身上皆着着重孝，神色顿时黯然，道：“公瑾，请随我来。”

    “显奕，你先到驿馆歇息，待我面见主公之后，再谈后事。”周瑜强打颜色对袁熙说道。

    “公瑾还请节哀顺变，我稍后再去至吊伯符将军。”袁熙对周瑜拱了拱手。

    程普使去其子程咨引袁熙前去驿舍，自随周瑜往将军府而去。

    袁熙命甘宁赶回船队，传命大队于十里外歇船，一应事务可由文和先生和元直先生临机决断。

    贾诩闻之，对徐庶说道：“主公自去吴县看戏，却留我二人于此喝江风矣。”两人相视大笑。

    吴县。

    孙权闻周瑜独身而来，心中大石稍落。将孙策灵前诸人都遣散出去，只留自己一人在此待彼。时孙策之妻大乔因哀痛过甚，已被吴太夫人命人扶回后院歇息。

    周瑜全身缟素，腰缠粗麻，面带哀荣。吴县之中大街两旁的临街店铺民居，皆缠白绫，悬挂白灯笼，一片丧葬哀戚。将军府更甚，远远的就望见府门上的白绫，周瑜悲从中来。

    程普随周瑜灵堂门外，孙权命人传话，只要周瑜一人进去。

    周瑜遂快步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灵堂之内只有孙权一人在内，不见孙策之妻子女儿（史载孙策有三女一子），心中大疑。却见正中孙策灵位与棺椁，心中大悲，流出泪来，顾不得其它事情，快步跪倒在孙策灵前。一声“兄长”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兄长，你为何匆匆离去？周瑜来迟，连兄长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周瑜心中悲痛，世间除了吴太夫人与大乔之外，恐怕最悲伤的就是他了。他与孙策幼时相交，知彼如己，其中的兄弟情义非外人能够理解。

    声声兄长，字字泣血。

    孙权跪坐在旁侧，见周瑜从进屋为止，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眼，心中大恨，然不敢表露。见周瑜仍然跪哭在地，孙权恍然起身，站在周瑜身后，将兵符捧在手中。

    低声说道：“上将军，请你接领兵符，提领江东，继承我父兄大业。”

    周瑜正在悲切之中，缅怀孙策，忽听孙权所言，抬头仰望着他，“主公，此是何意？江东乃是孙氏三代打下的基业，周瑜何能行此篡逆之事？”

    孙权亦是一脸悲戚，答道：“将军听我说，这不是篡逆此正是为江东大业着想。我年幼无才，不能服众，而将军则不然，将军久随父兄征战，文武超群，在江东文武中威望卓著，若有将军掌管江东，则江东百姓文武拜服，必能光大父兄大业。”

    周瑜闻之，眼含泪水在起身来，一双睿智的眼睛盯着孙权，身形晃了两晃道：“那主公你呢，你做什么？”

    孙权黯然答道：“我愿意做将军手下一长史，一方面能襄助将军，光大父兄基业；另一方面又能安心侍奉母亲，安享太平？请将军体谅我的儒弱”

    周瑜眼中泪水未干，心中还在念着孙策，道：“这难道就是主公的遗命吗？”

    孙权故作惊慌，答道：“兄长的遗命是要我们保有江东，光大祖业。然而，能完成主公遗命的只有将军你啊？”

    周瑜盯着孙权，又看了眼孙策的神位，缓缓说道：“主公心意，周瑜极为感动，然周瑜万万不敢领命。我虽和伯符恩若兄弟，然周瑜毕竟只是臣子。周瑜今日愿意在伯符灵前发誓，辅佐主公，共保江东；如有二心，人神共诛。”

    “将军不必如此。”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孙权紧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这时吴太夫人闻周瑜至，由内院而来。与门外闻周瑜肺腑之言，心里大定。

    “仲谋，如今安心否？”吴太夫人说完推门而入。

    又对着周瑜说道：“公瑾，不要怪权儿。他年方十八，就不得不继承父兄大业，执掌江东。任重而道远，内忧而外患，这些都让他惶恐不安，让他暗暗发抖。他谦让兵符给你，是因为伯符去世后，他最敬重的人是你，最忌惮的人也是你，如其将来你让他如坐针毡，大权旁落，还不如把江东早早的让给你。他相信只有这样做，不仅他能得到安全，而且江东的祖业也能发展壮大。公瑾啊，权儿不是儒弱的孩子，相反他太聪明了，为了江东的百年大业，甘愿放弃自己的主位啊。”吴太夫人说完，紧紧的盯着周瑜，又看了眼站在那里惶恐不安的孙权，和正中孙策的灵位，“公瑾啊，你没有让我失望，没有让策儿失望。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子，然而我一直视你如己出。现在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策儿的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

    说完，拉着孙权和周瑜的大手放到一起，说道：“权儿，你兄长虽然过世了，但是公瑾还在。从今以后，公瑾就是你的兄长，就是你的大哥。公瑾，望你看在策儿的在天之灵，看在与策儿几十年的兄弟情义，用心辅佐权儿光大伯符留下的江东大业。”

    “太夫人！”周瑜痛哭失声，吴太夫人句句不离孙策，不离江东大业，让周瑜心痛如绞，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做江东之主。

    孙权亦是虎目含泪，握着周瑜的大手，哭倒在地，“公瑾兄长，请受小弟一拜。”

    周瑜连忙扶住孙权，说道：“主公使不得。”

    吴太夫人这时却阻止了周瑜，道：“公瑾，你当得的。这是弟弟给兄长施礼。”

    周瑜遂惶恐不安的受了孙权一礼。

    待孙权起身，周瑜又拜倒在地，说道：“周瑜愿意肝脑涂地，追随主公保卫江东。”

    “来来，公瑾我儿，快快起来。”吴太夫人亦是满脸泪花，扶起周瑜，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以后同心同德，共保江东。”

    “同心同德，共保江东。”孙权和周瑜的大手又握在了一起。

    “伯符，你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吴太夫人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