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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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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静,肃静,良久的肃静。

    船舱二楼的会议室内,“奥兰多号”上所有的船员围着u型长桌,正襟危坐。

    奥兰多坐在披有兽皮樱桃木椅上,这个座位正对门中央,是主座。他两条大长腿交叠着翘在桌沿,双手交叉搁在腹部。

    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的西服,气派而优雅,像是要去参加女王的晚宴。

    实际上,他只是个开个晨会。

    早上八点,船员们便收到通知,不少一个的到齐,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奥兰多都没有开口,只是坐着。面前桌面摊着一份报纸,所有人都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冰冷的沉默往往比凶狠的爆发更加折磨人。

    性格比较直接的胖达君成为第一个打破寂静的人,因为他实在憋不住啦,举手要求发言。

    奥兰多点点头。

    胖达甘当炮灰,为同事们抵挡炮火:“船长,其实这件事的主谋是我,。”

    “哦?说说看,什么原因?”奥兰多收回长腿,摆正坐姿,皮埃尔忙凑上去把桌子抹得锃亮。

    胖达抽过那张报纸,指向一处:“看,专家也分析了,求婚明显是应对心理压力的简单方式,这是做给手下看的这也是想要拿到钱的极端有效的方法,为了体现船长的别出心裁深明大义,并且能帮助我们更快拿到赎金。”

    奥兰多冷漠的脸上浮出一丝温和了然:“噢”但是下一秒,温和瞬间凝结成冰点:“你以为这种狗屎砖家说的话就能轻易把我糊弄过去?”

    他从黑色西服内兜掏出一只精致的银色金属手枪,长指扣进护弓,将手枪打着旋:“左腿?右腿?还是中间?自己选吧。”

    “嘤嘤,”胖达害怕地热泪盈眶:“船长,求放过,我讲实话,讲实话。”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不满嘘声,胖达这货可是船上出了名的雷声大雨点小,以前对付敌人也是,每次刚开始都兴致勃勃冲在最前面,一见情势不妙立马夹尾巴缩到船长背后。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经过一致商议,希望那位中国小姐可以留下来,原因有以下三点:第一,厨师长阿加斯的契约书快要期满了,他即将离开我们团队,回陆地上娶妻成家,我们还要再去苦心尽力寻找新的厨师长,现在正好有个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第二,船员们一致认为,人质女孩的厨艺非常好,人也乖巧老实懂事”

    第二点还没讲完,奥兰多就不耐烦地打断了胖达:“你口中的人质女孩,和我知道的那个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我们还有别的人质女孩?我怎么不知道?代言人胖达疑惑地转头看向众人,迎接他的是同事们铺天盖地砸来的白眼,记录笔和纸团:蠢货,这是讽刺!听不出来吗!

    胖达抱头躲避,等到众人平息后,才继续干巴巴开口:“第三点”

    “不想听了,”奥兰多淡淡掐断他的话:“你归位吧。”

    圆滚滚的胖子只好垂头丧气坐回原位。

    奥兰多撑直双臂站起身,环视一周,手掌随意拍了两下报纸:“我已经差不多了解情况了,现在,来让我问你们几个问题,皮埃尔。“

    被唤名字的浅金发少年两臂紧紧贴在身侧,像军人那样直起身来:“船长,请您发问!”

    “奥兰多号上,海盗守则的第一条和第四条分别是什么?”

    皮埃尔响亮地回答:“第一条,所有重要的决定都要经过投票和船长的允许!第四条,女人不得上船!”

    “坐下,”话音刚落,奥兰多把银色手枪扣到报纸中央,金属叩击木质的重响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提起来:“从一开始,你们就在违反规章和制度。所以现在就算说上一百条,一千条,一万条的理由来补救,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人都存有侥幸心理,以为先斩后奏就可以顺利达到目标,但往往到最后,懊悔的也是这批人。”

    胖达唯唯诺诺道:“可是现在除了秦珊一家子,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船长您跟她求婚了啊”

    奥兰多垂眸,瞥了眼报纸上秦珊一家人出航前在游艇上拍摄的照片,接着用力点了点秦珊的脸:“天底下没人会相信,如此丑陋的中国人还有人要。”

    “还真不是噢,船长,”胖达嗖一下从背后掏出一个ipad,按亮:“您看,我特地总结了一下推特,脸书,和汤上对于该则新闻的跟帖,可以统计出一个比较客观的饼状图,其中有921的网民对于此事表达了祝福羡慕憧憬向往以及展望未来的正面态度”

    “哦,那我一定是剩下的79”船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森的寒意。

    “剩下的是在询问能不能参加婚礼,去哪参加,以及黑人,白人,黄种人之间的对骂。”

    “滚。”

    船长大人非常残暴地宣布散会。

    散会后,船长回到房间,支走所有人,打开衣橱。

    介绍一下这个衣橱吧,很大,柜门打开后第一眼能看到的是奥兰多的日常衣服,基本都是加价格不菲的正装,西服,制服,衬衣,颜色也很单调,黑白灰,根本找不出鲜艳靓丽的休闲服侍,说明衣柜的主人古板,正经,且装逼。

    而在这些大量而正式的着装后面,隐藏着一个类似保险箱一样的小门,输入密码拧开,则是另一番别有洞天,里面分类摆放有许多型号,品牌的智能手机,笔记本,平板电脑,psp,ps3,ps4,ii,手办,组装机甲人,漫画,书籍,单机游戏光盘,动漫光碟等等等等,俨然一个让无数宅男都心向往之的梦幻全能小天地

    谁说船上的生活无聊!?谁去年刚添加的一条新守则说“禁止使用手机”?

    奥兰多扫视一圈,挑选出一个平板电脑,倚回床边,开机,登陆自己的推特,搜到那条关于自己的“求婚”新闻。

    跟帖的无聊网民果然非常多:

    中国人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居然能勾引到那么性感爷们的白人老公!第三世界正在崛起,他们马上就要征服全球了!

    楼上滚,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都能被你扯向政治话题

    好羡慕!我也好想有一个杰克船长跟我求婚!!!:p

    新婚愉快,上帝一定会保佑你们这一段跨越种族的勇敢爱恋!

    2l,你才该滚回你老妈的肚子里用羊水洗洗脑,等北朝鲜的核弹射进你嘴里,你恐怕才会从你的安徒生童话世界中清醒过来

    哈哈:d,可笑的美国人,还不起中国的金钱债务只能肉偿了吗?

    楼上是哪个被欺负多了没长眼睛的偏激黑鬼,这个海盗头领是个英国佬。

    英国不是腐国吗,竟然还有直男?

    你们太低估东方人的实力了,他们那里的女人,几千年来都在传承着一种媚术,能让男人乱举烽火只为博一笑

    只有我在意这个中国女孩的年龄和长相吗?

    あなたは一人じゃない,この中国人の女に似て秋山澪

    还有一些活跃在社交网站c并且知道奥兰多推特账号的其他海域的海盗头领,还特别在新闻下面偷偷他,并且夹带着一类微妙的笑脸表情,比如:)

    奥兰多很想给他们一个人回一个“再见”,但想了想,还是没有。

    无趣,可笑。

    是的,太可笑了,那些祝福的人都没有长眼睛吗?不过想想也是,这份报道上并没有刊登他的照片,民众们大多会认为海盗头领是个丑陋的胡子大叔,如果新闻里放上了他的相片的话,恐怕网路上那些跟帖评论都是一边倒的在羞辱中国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高攀英俊的海盗头领。

    不,不对,应该都会抨击他白白长得这么好,挑选女人的眼光竟然那么差吧?

    不管怎样,都是可悲的人生啊。

    身负假新闻,清誉遭到损伤,知名度瞬间提升到全球的船长大人,仰面倒回柔软的床褥,他揉了揉因为姿势压成蓬松状的金色头发,叫出皮埃尔的名字,其间不忘把平板电脑塞到枕头下面。

    恭候在门外的少年仆人马上给出反应,推门而入。

    奥兰多端起手边一杯咖啡:“皮埃尔,你也参与了这次可笑的活动?”

    皮埃尔垂首,老实承认:“对不起,船长。”

    “什么理由让你违背我?”

    “从四岁被您收养至今,我都一直很敬重您,船长。可是,船上的伙食实在太差了,我们提出建议,阿加斯总是不采纳,还自大地认为自己的饭菜很好吃。直到大家尝到了中国人亲手烹饪的食物。那一刻,我才觉得吃到的东西叫食物。”

    “美食比赎金还重要?”

    “怎么说呢,赎金会在几年内挥霍一空,但是如果能留下中国女孩,船上所有人,包括船长您,都可以享受到几十年的美味佳肴,她的价值量可比赎金高多啦。”

    “哦?是吗?”奥兰多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看上去船长大人有些动摇了,皮埃尔加紧推波助澜:“对,让她留下来吧。”

    奥兰多轻轻搁回咖啡杯:“去把中国人带到我这来。”

    “得令~”

    五分钟后,被五花大绑在地下室的秦珊,被面带笑容的船员如同扛米袋那样,搬进了船长的房间。

    “早上好。”奥兰多同她礼貌地打招呼,狭长浓密的金色睫毛溶进日光,几近透明。

    还摸不着情况的秦珊:“什么事?”

    奥兰多用指背叩了两下茶几上的报纸,示意她可以看一看。

    秦珊因为被绑着,两只手不大方便,只能倾下身去瞅,她看东西有轻声叨念出来的习惯:“日本名餐馆被爆以次充好,用脉红螺充当鲍鱼可恶,原来国外也有这种事”

    果然吃货的眼里只有吃吗,奥兰多长吸一口气,提醒:“上面。”

    秦珊:“噢”目光慢慢上移:“有媒体报道,马德拉海盗头领可能爱上了中国被劫持家庭中的15岁女儿,甚至为了她”

    “聒噪星人,你不念出来会死?”

    “噢,对不起,”秦珊接着往下看,越发觉得可疑,她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惑:“这条新闻该不会说的是我和你吧?”

    “正是。”奥兰多冷着一张脸回答。

    秦珊立刻给出真实反映:“哈哈哈哈哈哈。”

    “请闭上你的血盆大口,”奥兰多瞥见女孩眼里毫不掩饰的c亮晶晶的笑意,心头更加窝火:“看见这种虚假新闻也能让你开心成这样?别再陷入编造出来的梦幻世界无法自拔了,像你这样的女人,再积八百辈子的德也不会有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看上你的,醒醒吧。”

    “噢,”秦珊回归正经状,可憋不住微弯的嘴角还是会让人察觉到她正在竭尽全力忍着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流传出去?”

    奥兰多扶额:“因为船员不想让你走,他们暗中设计陷害我。”

    “?”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快点消失在我眼前,”奥兰多重复一遍:“拿到赎金之后,赶紧滚。”

    秦珊闻言,斜视一边不拿正眼瞧他:“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在你走之前,你必须办一件事,”奥兰多阴冷的目光飘向紧闭的房门:“做一顿最后的晚餐,犒劳犒劳我这些贴心的船员”

    “至于晚餐的要求”奥兰多慢悠悠补充:“越难吃越好,黑暗料理之中的黑暗料理。”

    船长话毕,门板外传来扑通扑通的倒地声,不绝于耳。

    不得不说,船长这个惩罚方式设计的很巧妙,如果一定要用中国成语来形容话,那就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一方面能让好吃到不择手段的船员生不如死;另一方面,能让在食物上有完美主义强迫症的秦珊同学生不如死

    果然,强迫症少女马上给出反对意见:“我反对,让我做黑暗料理,还不如给我一刀。”

    “反对无效,”奥兰多执杯,一口喝空所有咖啡:“cheers”

    他以一种干杯的方式结束对话,秦珊知道那是什么意思,“cheers”在英国口语中经常会被用来表达“谢谢”。

    奥兰多提前道谢,以他的恶劣人格来看,这个致谢并非一种礼貌,而是威胁,不给秦珊任何二次反对的机会。变相地告诉她,再不同意只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看来奥兰多对这次“假新闻”的事件很生气。

    所以秦珊也没有再顽抗,她同意了奥兰多的提议:“我可以做一次黑暗料理,”她说:“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很艰巨的任务,我需要认真准备一下。”

    一拍即合,奥兰多站起身:“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

    我们的船长大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下属们品尝完黑暗料理后,那一张张扭曲悲催的面容啦。

    秦珊拧眉想了想:“我还要去一趟上次的中国特产店,那里有我很多想要的特殊材料。”

    晚间,带着洁白帆片的“奥兰多号”再次靠岸,它明亮而光鲜,如同一艘贵气的商船。跟停泊在同一港口的其他船只比起来毫不逊色,反而还更加鹤立鸡群。大多数见到它的人,只会为它优雅华贵的外表倾倒,根本不会猜到这实际上是一艘海盗船。

    秦珊下船之前,奥兰多递给她一只帽子和口罩。

    秦珊翻了翻两样东西:“这是什么?”

    “戴上。”奥兰多总是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秦珊把黑发理到耳后,端端正正套好帽子,扣上一边口罩的过程中,她发问:“为什么非要打扮成这样?”

    奥兰多抱臂:“因为你现在是举世瞩目的,被求婚者。”

    “这样打扮反而会更加引人侧目吧?你没看过网络上那些吐槽莱昂纳多躲狗仔的照片吗?”

    “好吧,”奥兰多扫了秦珊的脸蛋两眼,从她手里夺过口罩:“那你自己注意一点。现在不论谁跟你出门,都要做好随时逃亡的准备。”

    “真是用生命在跟我逛街啊。”秦珊想起上次奥兰多对她“如厕”的吐槽。

    奥兰多没再讲话,两指夹住秦珊帽檐,猛地替她把帽檐压得更低了点,这个动作直接而大力,几乎让秦珊趔趄了一下,她扶住栏杆:“你的人生字典中从没有过怜香惜玉这个词?”

    奥兰多双手插兜,从船上轻松跳跃到陆地:“我的人生字典告诉我,对待女人才需要怜香惜玉;对付不男不女的,尽量别让她死就行。”

    “我哪里不男不女了?”秦珊站在船头,双腿稍分,腿微曲,身体前倾,做着立定跳远的准备姿势。

    奥兰多快要被她那愚蠢可笑的起跳方式给逗乐了:“你能像个正常人那样下船吗?”

    “你们船这次停得离岸上有点远,我只敢这么跳。”话落,秦珊身体前送,划出一条斜线,落地,成功着落在奥兰多身侧。

    奥兰多像海豹那样击了两下掌:“原来短腿动物这样跳跃,头一回见到。”

    秦珊单手把因为气流冲击稍微有点松动的帽子压紧,严肃地陈述:“你别小看这一系列动作,这可是我们初中毕业体育考试必测的项目之一;而且上大学之后,学校每年的体能测试都必须通过这个。”

    “不必多言,”奥兰多修长的双腿交替迈动:“画面感很强,我已经能联想到短腿国度的一群小柯基在争先恐地往前跳。”

    “你以为自己的腿有多长吗?”

    “当然没有,它们比你的身高还短一点,怎么能叫长。”

    “我有点不想说话了。”秦珊投降。

    奥兰多勾唇一笑:“明智的选择。”

    一路无言,穿越市集,瓜果的香甜气息和海产的腥味萦绕鼻端。和上次一样,繁华的闹市里,总有人在不停地和奥兰多打招呼,奥兰多也一一回应,他伪装的富商身份和天生的万人迷外表让他一直以来都大受欢迎。而他对那些商贩们的态度,和对待秦珊的态度截然不同,温和而亲切,这让他拥有了更高的当地人气,如同王子巡游民间。

    至于秦珊,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被发现吗,她上一次经过这里就是小透明,此番戴上帽子,更是完全被奥兰多的光辉掩埋进尘土。

    她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于是悄悄拽了下奥兰多的衣角:“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就算你们再会伪装,但只要被劫持过一次的人回来跟警方描述一下,不是还会知道你们是海盗吗?就算再怎么伪装,船还是那艘船,形状不会变,人也还是那群人,身形不会变。为什么海事局到现在还没抓到你们?”

    奥兰多冷呵一声,嘲讽的低沉嗓音飘进秦珊耳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珊不敢抬头,依旧半垂着脑袋直行:“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其实你丑的惨绝人寰对吧?”

    奥兰多抚额头,突然没有什么吐槽的力气:“拜托你少看点幻想小说,蠢货。”

    “噢,可是真的很神奇啊,这么长时间也没人发现你们。”

    “大爷勉为其难告诉你,一,人质都是夜晚被抓,之后会关在暗室,大多数时间的光线都很差,对船员的面貌也很难辨认清晰;二,人质经常被注射安定,思维神智会有所干扰;三,我可不止拥有一艘船;四,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记得我什么打扮吗?”

    “你戴了一顶绅士帽。”

    “一种伪装,为了挡住我显眼的金色头发。”

    “好吧。”所以上次跟我们一起去荒岛也是因为自己太显眼了吗,秦珊默默回忆着:“可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没说两句话,你就脱帽鞠躬了。”

    奥兰多竖起两指攀住下巴:“是吗,看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的愚蠢深深折服。”

    “”秦珊握拳清咳一声:“可是我现在完全能够描述出你的模样,等我被放回去之后,我可以直接画出你的人像。”

    很无所谓的腔调:“随便你。”

    “你不怕吗?”秦珊侧过头看他,她不敢抬高脸,所以视线只能停留在奥兰多笔挺的肩膀。

    “怕,好怕怕噢,”男人捏出细小的嗓门儿,马上又回归本音:“才怪,先管好你自己,黑暗料理做不好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成为它们的黑暗料理。”

    秦珊很想对他做一个微博自带的再见表情。

    两人很快来到中国特产店,店主依旧是上次的那位女华人。她好像常年穿旗袍,这次是绿底子玉兰花绣样。她妆容也跟着衣着淡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文艺了许多,但是她一开口,那种骨子里的风情气质立刻跟着话语流淌出来:“小美人,上次你问的酒曲我可是特别进货了噢~”

    她眼睛好尖,秦珊大半张脸都被遮在帽檐下,还是被她一下认出,所以秦珊索性也不挡了,一把扯下帽子,礼貌地回她:“谢谢你。”

    女老板笑呵呵:“前两天还在报纸上瞧见你呢,”她促狭地瞄了眼奥兰多:“真没想到我们雅各布的真实身份竟然是”

    秦珊两根食指连打“十”字,示意她可以住口。

    女人了然,不再说下去,把话题转向八卦:“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哦~真是让人羡慕呢,一周前还结伴光临蔽店采购东西,今天就已经成为一对即将新婚的夫妇了。”

    秦珊很不自在,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时候,越解释越会让别人觉得是掩饰。

    奥兰多明显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催促:“快点买完。”

    “嗯,”秦珊视线飞快地滚过货架,操着中文问:“我上次在你这里看到过的卤水呢?”

    女华人也换上家乡的母语,她一听就是广东人,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的粤语腔:“你要制作臭豆腐?”

    “对,我还要石膏一一”

    “你要亲自做豆腐?真是厉害啊,小宝贝,难怪咱们的海盗头头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女掌柜指了指柜台后头的小门:“这几天外头温度有些高,我把卤水搁回仓库保存了。你稍等,我去搬出来给你。”

    “好,”秦珊一双乌亮的眼睛来回打转,扫视四下,由衷赞赏:“你这里真是什么都有,百宝箱,多啦a梦的口袋。”

    “开店不面面俱到,怎么叫开店呢。”女人撂下这句话,扭动腰肢,隐没进仓库。

    “一定要白头偕老早衍嘅几啊——”

    在女老板肆无忌惮的粤语祝福声里,秦珊满头黑线地从特产店里钻出身体。奥兰多紧跟在她身后,小店的门框有些矮小,金发男人微倾上身才能顺利出来。他注意到少女怀中抱着一个密闭的不透明容器,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黑暗料理的终极法宝,”秦珊环紧怀里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很宝贵,她又详细补充回答了一下奥兰多的问题:“用各种烂菜发酵长达四个月的恶臭卤水,你要闻闻看嘛?”

    “不用了。”洁癖狂马上否认,并且弹开两米远。

    秦珊注意到奥兰多的嫌弃样,不由心情愉悦,得逞地笑了。她吹口哨吹出小曲儿,目光悠然滑过灯火和夜景,接着,她瞄见了一处,笑容不由僵在唇角。

    是两个年轻的外国男人,穿着很明显的警察制服,正朝着自己这边看。

    巡街的路警。

    心立马蹦到嗓子眼。

    秦珊匆忙扭头,看向奥兰多的方向,他还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神态自若地信步行走。难道没注意到警察吗?秦珊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擂鼓,想叫他的名字,却又不敢明显地发出声音,只能假装镇定地,慢吞吞走到男人身边,拉住他的手,拐弯,把他带进路边的小巷里,逃离甩脱掉路警的视线。

    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不是奔命的流亡,也不是艰难的背负。不带一点重量和阻力,流畅而自然,直到两个人都停在了狭窄的小巷中央。

    停下来的一刻,秦珊突然后怕到都不知道怎么动作,直到男人疑惑的语气在头脑上方响起:“你为什么要屏息?”

    秦珊这才喘出一大口气,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因此紧张都忘记呼吸,新鲜的气流钻进鼻腔,她松开奥兰多的手臂,压低声音,接近气息的吐露:“刚才有警察朝我们这边看!”

    奥兰多冷淡地附议:“我注意到了。”

    “那你还正大光明地在那走!”秦珊发出的声线还是很轻,但毫不掩饰内心的焦躁和责备。

    然后没有任何响动,有野猫从上方的屋檐跳跃过去,劈开夜色,如同滑翔的精灵。

    秦珊见奥兰多半天没吭声,不禁仰起脸来,第一眼就接触到了男人的表情,路灯的光淋透了他的面庞,他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展露无遗,好像是无法理解

    秦珊读出他表情的意思,向他解释起自己举动的缘由:“怎么了?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我?刚才那么危险,你差点就要被抓住了。”

    奥兰多展平衣袖上被女孩拉扯出的皱褶,才慢条斯理开口:“我只是在奇怪,你为什么不向路警求助,而是带着我躲起来。”

    五雷轰顶!

    秦珊想不出另外一个词能用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强大的震动,她几乎是一瞬间全身僵直,四肢冰凉,瞳孔放大,耳膜也就此鼓动颤抖。

    心脏比刚才发现那两名路警的一刻,跳动的,还要剧烈。

    大脑里安了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要炸开。

    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她,在下意识地,反射条件性质地保护奥兰多,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他被发现,被逮捕;刚才的几十秒内,她没有一秒钟想过要去帮助自己,逃离开他的禁锢。

    太震惊了,无法控制的震惊,真的控制不住,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太可怕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秦珊的眼眶发热,她几乎要掉出眼泪,这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种样子,她完全可以不用帮他酿酒,却依然惦记着酒曲,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口味,她甚至还努力讨好着船上的所有人,还有一分钟前,她为什么没有朝着警察呼救,为什么没有,她明明可以的啊。

    奥兰多没料到这个问题会让面前的中国女孩儿突然呆滞,然后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注视了她片刻,觉得这货可能是在懊恼忘记叫警察,建议性地发问:“需要我去巷口帮你看看那两名路警还在不在么?”

    “不要,”他看见女孩揪紧身侧的衣摆,她始终没有抬起头看他,脸埋在黑沉沉的头发丝里,她沉沉沌沌的声腔从那里传了出来:“奥兰多。”

    “嗯。”

    “我觉得”她艰难地陈述:“我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斯德哥尔摩候群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c依赖心c甚至协助加害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