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守夜人韩世斌

    夙封刚坐下，老妪便替他斟好茶，夙封赶紧起身接过。

    “奶奶，您坐。”出于一种尊敬心理，夙封搀扶老妪就坐桌子另一侧。

    夙封知道老妪和更夫关系绝对非同一般，他本想借老妪之口询问更夫的事，可又不知从何开口。

    老妪笑了笑，她明白夙封的意思，任谁换作夙封的处境都会疑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闻言夙封感激点头，老妪的善解人意和更夫的神出鬼没吓人想比，一个如春风般和煦，一个如严冬般寒冷。

    “双王的传说，想必你已经听过了吧？他们二人一个叫夜王夜连天，一个叫昼王昼固星，在三百年前横空出世。二人天赋艳艳，区区几十年就达到了当时人类力量的顶峰，可被称为天才的他们，志向又怎么会局限眼前？可即便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也仅仅只是触摸到那个境界的边缘一角。后来他们收了一个弟子”

    说到这里，老妪笑看着夙封，神色颇有莫名意味，让后者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先前所讲的夙封都听过，这番模样让少年忍不住道：“莫非传说是真的？”

    “何止是真的，你们还见过面呢，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点点头，老妪微笑道。

    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夙封终是确信那弟子就是更夫，后者身形如同鬼魅是因为他超然的实力，种种不合理在这一刻有了最完美的解释。

    “知道双王是怎么死的吗？”老妪的话再度勾起了夙封的兴趣，他不解地道：“不是到了大限吗？”

    “非也。以当时双王的实力，足以胜任任何武将职位，可他们更喜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岂能尽如己愿？适逢烽狼国大军入侵，武雍城作为军事要塞，自然首当其冲遭受袭击。二人再不喜仕途，家国存亡之际也决定出山，任武雍城唯二的三品车骑将军，凭借过人的实力，双王战功赫赫，死在他们手下的敌将达到两位数，士兵难以计数！”

    夙封情不自禁地点头，这烽狼国他知道，离阳泉国不远，兵力上百万，是有名的军事大国。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样的国家竟然在双王的手中讨不了好，看来这二人绝非徒有虚名。

    “最后烽狼国足足派出了五名实力达到巅峰碎骨境的三品大将，才斩杀双王，即便如此，五名大将二死三伤！”

    喝了口茶，夙封感觉自己的喉咙没那么干燥，虽然老妪说得轻描淡写，可傻子都知道当时战况有多激烈。

    “从那之后，武雍城版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被划到了烽狼国下。”

    有些话世人不能多讲，尤其是国家秘闻，但和踏足传说境界的更夫关系匪浅的老妪显然不在此列。她笑了笑，笑容中颇有缅怀的意味：

    “武雍城改了国号，而‘他’却成了城中守夜人，每个夜里和锣棒相伴，白天潜心修炼，就这样，一晃三十年，我知道你很想问为什么‘他’不替二人报仇。”

    夙封点点头，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相信更夫是无情无义之人。

    “仇当然要报，不过没有实力，拿什么报仇？三十年后，‘他’知天命，实力超越碎骨境。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那个境界，否则会让你乱了心。

    依旧是更夫打扮，‘他’将杀害双王的依旧健在世上的三名将军一一斩杀，最后将武雍城夺回，再之后，‘他’便带着双王尸骨回到夷镇，哦，也就是现在的双王镇，从那之后不喑世事，每夜打更。碍于守夜人的实力，烽狼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两百多年来再不敢入我阳泉国界！”

    良久不能言，夙封苦笑，真正的双王故事竟是这般，还牵扯到了阳泉国历史。他突然有些疑惑道：“那奶奶您和守夜人是”

    “‘他’是我烈祖父。”老妪的话让夙封心底直喊妖怪，算下来更夫已经两百五十岁上下了，这

    似是猜到夙封的想法，老妪摇头叹息：“有的时候，长寿反而更让人苦恼，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从未体会过，可烈祖父已经经历了多次”

    这个时候夙封也不知说些什么，老妪的话没有错，失去亲人的痛苦任谁都无法接受。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同情更夫，想到第一次遇见后者时，自己一口一个老人家，想必他的内心很不好受吧。

    “没什么好伤心的，”未见人，先闻声，还夹杂着酒气扑面而来，依旧是斗篷黑衣，依旧是慢吞吞地行走，“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

    略带自嘲的语气，令老妪有垂泪的冲动，不敢多呆，她站起身道：“那你们聊，我先去歇息了。”

    留下二人对坐，面对眼前活了两百多年的老者，夙封实在不知怎么开口，打破沉默的更夫。

    “我是人。”三个字，却让夙封无地自容，老者定然是知道先前四人对他的惧怕，才如是说道。

    夙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老还望您不要见怪。”

    原本想说老人家，考虑到更夫的情感，夙封连忙改口。

    “不用在意。”摆了摆手，老者一脸无所谓，但夙封的眼力何其敏锐，前者眼中一闪而没的哀伤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暗自决心以后定要改口，就当是对一个蛰伏敌营几十载，只为报师恩的老人表达他应得的敬意。

    “不知您让晚辈深夜来此做甚？”顿了顿，夙封问出他最大的疑惑。

    “觉得寂寞，找你闲聊。”饮下一大口酒，守夜人挤着脸上的褶皱笑道，一嘴白牙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你小子也别唬我，有些事你憋在心里也闷得慌，问吧。只要我觉得可以回答，就不会藏着掖着。”

    被老者一语道破心中所想，夙封讪笑两声，思忖片刻道：“在前辈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

    “嘁，这个问题小娃娃心中没数？武学永无止境，若能轻易达到高山之巅又何须万人攀登？我老了，不中用了，登顶这种事还是让你们这些小年轻来做比较好。”毫不顾忌地嗤笑，守夜人摇头，脸庞苦涩遍布，那是他曾经的梦想，可惜能力有限。

    “您又何须妄自菲薄，踏足您这种境界，全天下也没几个吧？”这是夙封的心里话，如果不是这子时之约，他都不相信真有人能超越碎骨境。

    “天下何其大，又岂是你我所能揣度谈论？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又是一口狂饮，守夜人正色道。

    “为什么会选我来陪您聊天？”身边那么多好友，老者却偏偏选了他，要说没有其他的目的是骗人的。

    “诶，问到点子上了。”仿佛突然有了兴致，守夜人凑到夙封脸上，“因为你强。看你年方十岁上下，却有锻体七重中期的实力，没少下苦功夫吧？不选择淬皮，足以说明你小子心智坚毅，唉，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你这样的血性了。”

    说到这里，老者颇有些唏嘘意味，不过他也的确有这资格，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夙封不在这个话题上接茬，他想到那日守夜人上树一幕，提了另一个他非常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您达到锻体十重了吗？”

    “如果达到了，我也就不会止步于此。”守夜人有些后悔让夙封提出疑问了，这小子总问一些让他难堪的问题。

    “此话怎讲？”夙封拱手，虚心请教。

    “锻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关乎到你未来的潜能。我可以这么说，只有到锻体十重，才算拿到了问鼎武途尽头的资格。”这话曾是他师傅讲过的，现在是时候告诉少年，“我能到此境界纯属侥幸，打基础的时候我离锻体十重就差丝毫，然而就是这么丝毫，成为了我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本就是晚辈立志要走的路，即便您不提醒，我依然会这么做。”守夜人强调的锻体重要性，夙封也想过，只是这一次更坚定了他的志向。

    “这条路可不好走，小娃娃你想清楚了？”不知为何，夙封感觉守夜人说这话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慈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轻点脑袋。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片刻后，老者的情绪改变，这一次，变得热情似火，再饮一口酒，他嘴边的胡子一上一下跳动，映照着内心的激动，“和你实话实说，那天见面后我就一直观察你，小娃娃会做事，会动脑，有担当，有胆识，在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夙封不说话，眼下正题来了，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沉默。老者也不在意，兀自说着：

    “两位师傅传我一身本事，作为他们的弟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武学传承断在自己手上，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说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但夙封却有不能答应的理由，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已经有两个师傅，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从未谋面的玄元。想了想，夙封还是把自己的情况讲之老者。

    “这样嘛，我觉得不对。问世间有多少人在享受亲情的同时拜师学艺？再说那死了不知多久的玄元，他和你素未谋面，你传承他的东西那是他沾光。而且你大可以将我师傅的武学和玄元留给你的等同看待，都是传承嘛。”人老成精说的一点都没错，更夫唬人一套又一套。而且他也不对玄元表达尊敬，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恒古不变的道理。

    虽然守夜人的话里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夙封总感觉心里有疙瘩。守夜人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动动眉头心生一计，他道：“不如这样，你也不用叫我师傅，我直接传授你两个师傅的武学，他们和那死去的玄元属一辈吧？”

    有一句话他没讲：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况且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磨。

    “好吧，晚辈若再推辞反倒不妥，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不知师兄名讳。”思来想去，自己都应该叫师兄，比自己大两百多岁的师兄

    “为师哦不，为兄姓韩，名世彬，你直接叫我韩师兄就行。”一连两个改口，让夙封不禁怀疑守夜人收他为徒的想法从未改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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