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一点。

    街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大部分店铺已经打烊，只有街角加油站里这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的灯箱还亮着。

    可仁和交接上夜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穿上外衣出了门。

    很冷，这个冬天来的特别早。才11月份而已，巴黎已经下了两场小雪。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可仁下意识的拢紧了外套，快步向家走。

    可仁所居住的地方距离上班的超市只有两条横街，步行十分钟就能到达。这一带的治安并不好，毗邻红灯区，充斥着暴力和色情。

    不过可仁不在乎。因为这里的房租是全巴黎最便宜的，也因为这里是唯一可以在没有身份证明的情况下找到工作的地方，虽然钱给的并不多。

    而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安身之所而已，足够了。

    可仁拐过街角步入一条小巷。一道高高的围墙所隔，那边便是著名的红灯区，灯红酒绿。隐隐传来遥远的喧嚣更加的衬出了这边的寂静。因为冷，可仁加快了脚步。皮鞋敲击着坑坑洼洼的石板地面，在夜里格外清晰。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投到地上，仿佛某种挥之不去的梦魇，将她紧紧地缠绕。

    可仁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墙角的暗影里纠缠着一团黑影。可仁静静的看着前方，拢在外套里面的手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腰间那柄冰凉的匕首。

    “啊”

    女人魅惑的j□j在夜里颤巍巍的散开，仿佛突然打开了一扇光怪陆离的大门，给这个原本平淡灰暗的冬夜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眼睛适应了黑暗，可仁隐约分辨出了前方的情况。一对野鸳鸯不惧寒冷，正在激烈需索着彼此的身体。可仁平静的扭转了视线不再多看前方一眼，绕过他们继续往家走。

    只是她的手指，依然习惯性的握住匕首的柄。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冰凉的金属已经感染了她的体温，让她觉得安全。

    可仁所居住的房子已经有非常久远的历史，具有浓厚的新艺术时期的风格，不对称的建筑外观，装饰的山墙，满满的爬山虎几乎将整栋楼覆盖。据说这里最早的时候是一座小型修道院，后来几经风霜，最后私有化，内部被分割成一间间的小屋子，廉价出租给像她这样的人。

    可仁推开大门。大厅的一侧被改建成了门房。吝啬的房东太太总是守在这里看电视。这也是整栋楼唯一有暖气的房间。房东太太非常讨厌晚归的人。不过没有办法，可仁交班时间在凌晨。

    可仁进了大厅，习惯性的往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门紧闭着。窄小的提拉式窗户关闭了一半。为了省电，大厅里那盏老旧的17世纪吊灯早就已经是腐朽的摆设，唯一用来照明的是门房一侧一个外接的灯座。裸露的电线裸露的白炽灯泡。夏天的时候围满飞虫，冬日则是一层一层残败灰白的蛛网。

    门房里没有亮灯。电视广告的声音和闪动的画面带来的变幻光影都透过那半扇窗户流泻到了大厅。

    可仁再度停下了脚步。

    外面的风吹得更加猛烈了些。风带来了许多讯息，外面已经枯萎的爬山虎藤沙沙的摩擦墙面的声音，高空云层的寒冷，不远处池塘的湿润。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一丝仿佛铁锈般的血腥味。

    可仁后退半步，从她的角度，透过门房的铁窗看见了里面的地板。散落了一地凌乱的杂志，房东太太总是围在身上的开司米围巾掉落在杂志中间，上面晕开了大团已经暗红的血迹。

    可仁的神经骤然紧绷。她就像丝毫不知踏入捕猎陷阱的小兽，危险已经逼近。

    几乎就在她断然决定转身离开的同时，陷阱已经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大厅的楼梯后飞身扑出四个男人，外面的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可仁迅速做出判断，也是四人。均持械，装上了消音器。开枪的时候不过有若开香槟时的一声闷响。

    前有伏击，后有追兵，断了她逃生的路。可仁毫不犹豫地突然起跳，借助门房的窗台为踏板，一伸手拉住了大厅上方那盏缠满了蛛网和灰尘的十七世纪巨大的吊灯。因为她的体重和起跳的冲力吊灯与天花板的连接处发出了让人恐惧的咔嚓声。可仁借助吊灯一个柔软的空翻，在吊灯生锈的铜质主梁上站了一秒，随即转身扑向了二楼的围栏，一个起落轻飘飘的翻了进去。

    下方的枪击紧追着可仁的身影，敲打在吊灯无数的坠链上，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几乎就在可仁翻身进入二楼走廊的同时，残破的天花板终于经不住这样的破坏。轰的一声巨响，吊灯从天而降，重重的砸落在大厅之中。无数的装饰水晶瀑布一般散落飞溅。

    可仁没有回头看一眼。扑到二楼走廊之后她踹开了最近的一扇房间的门。屋子里的房客甚至还来不及惊讶，可仁已经拉开了窗户，游鱼一般的钻了出去。

    这里并不高。可仁跳到下方的草地上，借着翻滚消去了落地时产生的冲击力。再起身时越过了齐腰的栅栏跳到了街道上。

    水晶灯掉落产生的巨响惊动了楼里所有的房客。一盏一盏灯相继亮起，夹杂着不同口音的怒骂声。远远的似乎还有警笛的声音。

    可仁这才回头看了身后的建筑物一眼。路灯下她的一双黑眸冷漠至极。她也不过停留了一秒，随即便转身，身影消隐在了夜色之中。

    既然有人在她居住的地方进行伏击，那么说明她已经暴露。租的房子不能回去，工作的超市也不能再冒险前去。

    所幸长期过着这样被追捕的生活，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为数不多的现金都带在身上。没有身份证件反而不用发愁要去寻回，留下的不过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清洁用品而已。无法从中追寻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

    可仁穿过街边的公园，来到了地铁入口处。

    这个时间地铁早已停止了营运。整个地铁站里冷冷清清的。事实上和外面的露天地比起来，地铁站里还要更冷一些。不过这里依然聚集了不少的流浪者，毕竟它可以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屋顶。

    可仁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流浪汉们过多的注意。他们大多已经睡了。身上胡乱的盖了些报纸，紧紧将自己蜷缩起来，睡在避风的地方。几个依然坐着发呆的人不过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狼曾经说过，在大自然里，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而养尊处优的人类现在几乎将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完全的丧失掉了。要应对危险必须再经过后天的学习。而人类对于这方面的学习偏偏少的可怜，所以在遭遇到危险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惊慌所措，不能在第一时间里做出最准确的自救判断。

    可仁找了个角落坐下，更加用力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取暖。眼睛闭上四周便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狼的脸在面前浮现，那时他正将匕首从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人胸口拔出来：“你知道吗？和普通人比起来，我们就是充满血腥的野兽。”

    回忆嘎然而止。

    不远处的一个流浪汉打开了怀里的收音机。一阵嘈杂的广告打破了地铁站里的寂静。流浪汉摸索着调频，琐碎的电流声后，突然一静，细细的音乐像水一样在空气中流淌开来。

    是蝴蝶夫人，那晴朗的一天。

    从地铁站的入口处又下来了几个男人，可仁睁开了眼睛。

    几个混混，手里拿着大j□j，正在吞云吐雾。

    或许他们是刚从某个聚会里出来，并没有尽兴，所以要寻找一个地方吸食毒品继续狂欢。

    可仁平静的注视和其中一个混混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海藻般披散的，充满蓬勃生命力的卷曲长发，黑宝石般的眼眸，虽然算不上非常美丽，但是别有一种冷峻气质的五官，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地点出现，立刻就将那个混混的注意力完全吸引。

    混混吹了个口哨，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示意他们看向可仁的方向。瞬间可仁成了他们注视的中心。

    几个混混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彼此打量一眼，向着可仁走来。

    可仁微微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舒展开来的身材让几个混混的口哨声再度响起。

    这一幕引起了流浪者的注意，然而并没有人冒险挺身而出，冷漠的观望着。

    蝴蝶夫人的音乐声停止。怀抱收音机的流浪汉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可仁本就坐在一个角落，此刻被几个混混散开逼近，身后便是冰冷的砖墙，再无退路。

    “亚洲人？”领头的混混开了口，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可仁的身体：“我喜欢亚洲妞，呻吟起来像猫叫。”

    这句话让几个混混轰然笑开。领头的混混上前一步单手撑住砖墙，将可仁困在自己的面前，朝着她喷了口烟，随即低头凑近她的颈窝嗅了嗅：“想不想寻点刺激，小妞？”

    可仁没有躲，一直搭在冰凉匕首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下一刻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领头混混的脖子上。可仁沉声开口：“我不想惹麻烦，让我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混混一惊，收起了方才的调笑。可仁用匕首挟持着领头的混混，逼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到了楼梯口。

    她并不想伤人或者惹麻烦引来更多的注意。所以可仁只是收了匕首在那个混混的身上用力的踢了一脚，踢得他往前跌去，自己转身便往上跑。

    “妈的！”

    下面传来一声怒骂。出乎意料的，还传来了撞针清脆的一声喀哒响。可仁的神经瞬间绷紧，那是她极为熟悉的声音，几乎不加思索的突然改变跑动的方向往一侧扑去。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枪响震耳欲聋的响起，猛地撕裂了沉静的夜空。

    这几个混混竟然有枪。可仁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一个翻身继续往上跑，身后几个混混骂骂咧咧的紧追而来。

    可仁刚刚跑出地铁入口便看见公园里几个熟悉的黑影正在迅速逼近着。几乎就在她现身的瞬间，对方已经端起了手中的枪，消音器隐去了方才那般巨大的声响，噗噗几声钝响，可仁就地一矮身一个翻滚躲到了金属的垃圾桶后。刚从地铁里跑上来的几个混混没有那么幸运，正好撞在枪口上，沉重的倒了下去。

    枪声引来了追捕的人。

    可仁在对方开枪的间歇，再度退回到了地铁入口里。追击她的小混混睁大了眼睛，尸体横卧在楼梯上，可惜手枪不知道掉落在何处。可仁没有多余的时间寻找，匆匆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手枪的踪迹，便果断的向着下方跑了下去。

    翻过入口处的刷卡口，继续一路下行。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咬不放。

    可仁借着地铁里的立柱在奔跑途中遮蔽自己的身形，身后枪声不断，眼看着已经跑到了通道的尽头，可仁闪身向着铁轨扑去的时候小腿却一阵剧痛，中枪了。

    可仁摔落在铁轨上。这一下延迟让本就紧追其后的追兵迅速的跟了上来。还不待她再起身，冰凉的枪口已经抵到了她的太阳穴上。随即一下重击狠狠地砍到她的后颈处。可仁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