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顾愿雪回房更衣后，便去了林老爷的书房。

    她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便传来林老爷的声音：“进来！“。

    顾愿雪推门而进，缓缓地走到了林老爷的书桌之前，暗暗打量着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御史大人。

    他端坐在书案前，露出了些许疲惫，似乎因为淑宁的死，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他的发也苍白了许多。

    顾愿雪率先与林老爷假意问道：“不知老爷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他道：“愿雪，我知晓你是个聪颖通透的孩子，就不与你转圈子，你相貌与宁儿七分像，我想让你代替宁儿嫁入三皇子府。”

    顾愿雪淡淡的答应道：“一切谨遵老爷吩咐。”

    林老爷似乎有些诧异顾愿雪的依顺的态度，他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愿雪心中虽然苦涩，表面却微笑道：“愿雪没有什么想说的。“

    林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只是家仆，让你嫁入三皇子府也是抬举了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出嫁的嫁妆我会让夫人为你好好准备一番。“

    顾愿雪凄然一笑。

    她对福晋之位才不稀罕，她之所以答应林老爷，只是为了不让林府陷入困境而已，同样也是为了回报林府的恩情，况且这里还有她在乎的人。

    顾愿雪道：“老爷，愿雪想问您一个问题，不知老爷可否一答。”

    林老爷点头道：“你问便是。”

    “那晚您到底与淑宁说了什么？”顾愿雪问道。

    林老爷听罢，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久久都没说话。

    就当顾愿雪以为林老爷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压抑的说道：”林九不过是一个侍卫，他哪里配的上宁儿，只有皇家之人才是宁儿的归宿。“

    “老爷，您错了。“顾愿雪道，”皇家才是最不适合淑宁小姐生活的地方，她性子活泼，心地善良，心思又单纯。若是真嫁入了皇家，别说过的好与否，也许命都保不住。

    说到底还是老爷您的一厢情愿而已，您只不过是把淑宁小姐当作了联姻的棋子，所以淑宁小姐才会想不开自杀身亡。“

    被顾愿雪揭开了伤疤的林老爷恼羞成怒，拿起一个坚硬的砚台直直地砸向了顾愿雪，顾愿雪纹丝不动，生生挨下来。

    林老爷怒道：“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竟然敢如此指责本大人。“

    顾愿雪冷笑道：“奴婢并非指责，而是讲实话而已。“

    话落，顾愿雪转而恭敬道：“老爷，您放心，林府对我有恩，我会代替淑宁小姐嫁入三皇子府，只是奴婢希望老爷不要被利益冲昏了头才是。“

    “你给我滚出去。”林老爷指着林愿雪，怒吼道。

    顾愿雪不愿再看见林老爷，正当要离开书房的时候，林老爷突然哭诉道：”是我的一时糊涂，才逼死了宁儿。“

    顾愿雪脚步顿了顿，语气平淡的说道：“老爷节哀，想来淑宁在那边也不愿意见到您这副模样，保重身体。”说完她毫无留恋的离开了书房。

    自此，顾愿雪便换了一个身份而活着。

    外面一阵寒风钻入温热的肌肤，冷的叫人瑟瑟发抖，顾愿雪裹紧身上的大髦，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过不久她就要离开林府了，只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

    她要替已经离开人世的淑宁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三天后

    寒冬中，难得有这样风和日丽的一天。

    顾愿雪望着窗外，地面上厚实的雪层虽并未被完全融化，表面却斑斑驳驳的闪着粼粼的波光，似乎繁星点缀着无边无际的白色银河，然而，望着这等美好的景物，顾愿雪并未觉得有任何开心。

    婚期已经定好了，是昨日老爷派管家通知顾愿雪的。

    二十余天之后，顾愿雪就要代淑宁嫁入三皇子府。

    正当顾愿雪陷入沉思之时，门外却想起了敲门声，她便也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顾愿雪便瞧见了憔悴异常的林君沐，心中一惊。

    他的下颚布满了零零星星的胡渣，平时整齐的黑发也凌乱不堪，他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俊朗潇洒，眸子中满是受伤。

    顾愿雪知道，林君沐已经知道了她要代嫁的事情了。

    顾愿雪叫他到外屋坐，为他沏了一杯暖茶。他也只是兀自坐在凳子上，捧着茶盏一言不发。

    顾愿雪实在是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便坐到他的对面主动问道：“君沐，你找我有何事？”

    林君沐却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直盯着顾愿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他问顾愿雪：“你要代淑宁嫁给三皇子？”

    顾愿雪点了点头。

    “愿雪，你可以拒绝的，我会与父亲商量。”他眸子通红的望着顾愿雪。

    顾愿雪微笑着摇了摇头：“以你的性格，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不管林府以什么样的原因毁了与皇家的婚约，林府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君沐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道：“不，任何事情都会有回旋的余地的。”

    “你说的对。”顾愿雪微笑着摸索着面前精美的茶壶，而后望着他，“然而这件事情唯一可以回旋的余地，就是我代淑宁嫁入三皇子府，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解除了林府的危机，难道不是吗？”

    君沐咬着牙，说道：“我们可以离开，离开京城，这样你就不会被迫嫁入三皇子府。”

    “君沐，你好生糊涂，偌大的林府，不只你我二人，林老爷和夫人，一众家丁，他们该怎么办？更何况，我并不是被迫嫁入三皇子府的，我是自愿的。”顾愿雪对他认真的说道。

    “你说谎，你曾对我说过，你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子，想与他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君沐痛苦的说道。

    “那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再深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散的。”

    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也与她规划的未来背道而驰，只不过她觉得她没有任何能力以及资格去谈论自己的未来。

    林君沐突然捉住顾愿雪的双手，直视着她的双眸说道：“愿雪，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就只问你一句，你是真心的想嫁给三皇子吗，难道你真的甘心成为一只被禁锢自由的金丝雀吗？”

    “是！”顾愿雪默默的将手抽出来，淡然道，“成为尊贵的福晋，是我的梦想，若你是想来劝我莫嫁入皇家，那就请回吧，我只把你当作我最敬爱的兄长，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他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盏中的热茶已经洒了出来，慢慢的变得冰凉，他全身颤抖的看着顾愿雪，便转身离开了。

    桌子上，还放着顾愿雪在他生辰那天送给他的荷包，那荷包上面还沾染着清新的梅花香。

    顾愿雪望着那只荷包，摩梭着林君沐刚刚摸过的茶盏，这茶盏上还有他的体温，叫人心安，然而不知何时，顾愿雪的双眸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他的背影渐渐的看不清了。

    顾愿雪亲手断掉了与林君沐的情分，也没有机会再去寻找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