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1 母女，亲生

    班府很热闹。

    班从意自打回府后，牛氏在隔日班从意起身要跟着班从嘉出门的时候，就被牛氏给拦住了。“五儿啊，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姑娘家不兴学得多，咱也不考科举，娘已经请了绣娘了，明日开始你就跟着绣娘学些女红，等再过些时候，琴棋也拣了一样练起来。”

    班从意不再言语，只是看了一眼牛氏，就往自己的屋子去。然后，直到饭点儿才出来。直到第二日，绣娘来了，班从意安安静静地跟着绣娘学针线活儿，一连一个月。手指上满满的针眼，不喊疼也不闹，绣娘如何说，班从意便是如何做的。

    “班夫人，实在是小妇人学艺不精，怕是不能教导姑娘了。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牛氏苦苦挽留不住，绣娘只教授了一个月，就是束脩也是牛氏后来差了人送去的。绣娘自认才疏学浅，只肯收了一半的束脩。

    “五儿，你过来，爹有话跟你说。”等班御史归府，得知绣娘走了后，班御史特意挑了晚膳前的点儿。

    班从意站在班御史的身侧，低头看地，班御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五儿，这是跟爹在闹脾气吗？”

    没有回应。

    “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你娘让你学点女工总是为了你好的，爹看过你的字工工整整，姑娘家如此已是不错了。你喜好琴棋画哪个，让你娘再给你寻个女先生来。不要再使性子了。”班御史抬手摸了摸班从意的脑袋，感慨道，“五儿已经快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给爹爹贴乱了，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别再将绣娘赶走了。”

    班从嘉一直坐着一旁，看着班从意一直低头不语，有些心里发酸。

    如此，又是一请就是三个绣娘。

    班御史摆着脸，“这些日子都察院事情多，不想就是管教松了些，你们就给我贴乱！”口气严厉，班从嘉隐隐地察觉，这是身在高位之人才有的威势吧？

    无人应答。

    牛氏叹了一口气儿，“五儿，你爹为了家里在外头极难的，原本这么些小事儿也不想再麻烦了你爹了。只是，你可算过，这才两三个月，绣娘就走了四个了，琴先生已经换了三个了，你说，我到哪儿给你去寻那么多的先生？昨日方夫人也说了，若不然，就让五儿去跟着方府的先生学吧！”

    班从嘉豁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牛氏，牛氏被盯着不自在，“嘉儿，你作甚这般看着娘。别跟人学的这般不懂礼！”

    “娘，若是我没记错，方家人可是欺负过五儿的！”

    “那都是多久的老黄历了，再者，方家如今与咱家来往甚密，若是被人听了去，倒是显得咱家小心眼儿。”牛氏昨日才从教化坊的花会上回来，与方夫人相谈甚欢，方家姑娘亦是有礼有才的，想来那日之事就是一场误会。

    班从嘉没来由地被牛氏呵斥了一句，彻底炸了。“你们都怪五儿不努力，你们曾知道五儿的手指头，有半个好的？”班从嘉几步上前，硬是举着班从意的手，让当爹当娘的仔细瞧瞧。

    班御史抽了一口气儿，就听牛氏说着，“想当初，我初跟着绣娘学女红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涂抹些药膏，等过个几个月就好了。哪个姑娘不是这样子过来的，若是往后连自己的嫁衣都绣不出来，夫家人就该笑话了。”

    班从意夺回自己的手，仍是垂在身侧。

    班御史不知是如何心思，不言语，也不组织牛氏，末了，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

    “天资愚钝，痴傻儿学什么都比旁人慢的，不是吗？”平平淡淡，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班从意直视着班御史，班御史只对望了两息，就挪了开眼。错过了班从意脸上一闪而过的凄惨。

    一屋子的静默。

    班从嘉已经泪流满面，拿着袖子抹泪，湿了袖子，也不曾抹干了泪。

    班从意挪到班从嘉的身侧，捏了捏这个小哥哥的手，湿哒哒的，泪水打湿的。

    “从用了早膳，到上床歇息，不曾离了针，离了琴。先生要求不高，实是我不堪教授，舅舅府上有家庙，过些日子，我会大病一场，如此，就将我送进家庙去调养调养吧！”班从意说出“家庙”二字，似是半点儿都不曾考虑过，班御史和牛氏会不答应。

    “胡闹，你是我的嫡亲的女儿，你爹就是再不堪，也不会送你去家庙的！你切莫多想，安心住着，过几日我就让你娘再给你寻先生！牛氏，五儿既是不愿与方家母女一道儿，往后少往家中领！”班御史呵斥了一番牛氏，甩手去了姨娘的屋子里。

    兰姨娘受宠，已有好几个月。

    “五儿，我说你，好好地作甚提家庙！你爹如今的心都在了那头，你若是再不争气些，咱娘几个就要挪位置了。”牛氏早就悔极了，早知有今日，便不能听了班御史的，说不得儿子都已经与班从意差不多大了。

    而如今，只班从嘉一个儿子，确实有些少了。

    五儿低头不语，彻底激怒了牛氏。“你说这么些年，我为了你忙东忙西的，你撂下一句去家庙，你爹当如何想我，难不成我连亲生的都容不下了？娘只是想你好好地跟着先生学，你莫再气走了先生了，你也已经不小了，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莫再替这些晦气事儿。谁家的好姑娘会去家庙的！”

    牛府有家庙，不过都是当初为了已逝兵士的寡母寡妻，有些不愿意再嫁，有的没个去处，这才建了个家庙。牛氏从来不曾去过家庙，听说，这些年太平盛世，也不知家庙中可还有人。

    “娘！”

    班从意低头，福了福身，走出了厅堂。

    “娘，你怎么能这样子说五儿，五儿很用心了，你们难不成都已经看不到了吗？”班从嘉再也忍不住，为何在敦化坊住着的时候，他爹娘生怕五儿受了委屈，总是让他看护好了，若是受了委屈就想着法子收拾回来。不过是他爹升了官，怎地都不一样了！

    他想不明白！

    “五儿在我的肚子里就是个不大会动弹的，我生怕她有个不好的。谁想，生出来，确是个不好的。这么些年，总以为会开了窍的，哪想着一出门就惹了祸，是之前太骄纵了些，才受不得委屈。”

    “娘，五儿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若是亲生的，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女儿？若是我有女儿，我一定不会嫌弃！”班从嘉已经不想听牛氏的辩解，牛氏再说下去，就是，嘉儿，往后娘就指望你了！

    这些他，都不想听。

    他只知道，他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牛府的四个小哥儿，是按照平安健康来取的，对于武将世家来说，对子弟最大的期望莫过于如此。机智如你们，一定早就发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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