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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3章 汉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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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天开始,恢复每天两更,长期的不正常结束了,感谢还在支持的书友。

    雪下来一夜。

    清晨时分,天地间清静下来,四野如画。

    头顶上的天空与远处的群山都是一般灰蒙蒙的。骑兵的战马踩在棉被般厚实的雪地中,留下深深的蹄印。

    如火般的赤旗卷在旗杆上,马上的骑士挺直腰杆眺望远方。雪后的天气格外冷,赤潮骑兵在冰冷的铁甲里面都有棉甲,但仍然挡不住寒气往身体里侵袭。

    郑晟在山里过的几个冬天比这冷得多,赤脚传教的那段岁月足矣让他铭记终生。

    毛大摸了一把浓密的胡子茬,一夜寒风凌冽,上面似乎挂上了一层寒霜。

    “宗主,我们就这样撤回去吗?”他意犹未尽。天启赤潮骑兵是从各部兵马中抽调悍勇之士专门训练而成,不仅集聚了毛大这两年的心血,也是郑晟苦心造就的一支强军。如今宝刀出窍,尚未饮血就这般撤回去,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张宽仁在瑞州正与董传霄战的如火如荼,天完军此战之后一举扭转不利的态势,鞑子至少短期没有窥测长江以南的实力了,而两年都没有上战场了。两年,很长。毛大心里已经长出草来了。

    军中之人岂能没有好胜之心,毛大认了张宽仁和彭怀玉爬到他头顶上,但再不拿些军功,他想维持住现在的地位也难。毛家在军中根深蒂固,毛三思贵为宗主的亲随,但毛大才是毛家真正的核心。

    郑晟笑了笑,道:“天气寒冷,但江水尚未封冻,难不成你还想泅水过江不成?”看神态,他心情愉悦的很,说了句玩笑话。昨夜见到的那一场胜仗不是天启军打的,但他丝毫不介意。

    赤潮骑兵撤走了,留下来的斥候还在监视倪元俊的水师。他们已经知道天完军已经渡江往武昌城方向进军。

    倪元俊和陈友谅很有胆量郑晟在心里为这两个人竖起了大拇指。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冻成一股白雾,道:“做人要有分寸,倪元俊和陈友谅不想沦为我天启的附庸,必然会对鞑子前穷追猛打,企图恢复天完朝廷往日的威严,我们此时过江,平白让他们生出防范之心,岂不是平白便宜了鞑子。”

    毛大答应:“嗯。”

    郑晟捋了捋胯下战马长长的鬃毛,过了许久,说了一句令毛大无法理解的话:“天启和天完是一家,我们都是祖师的弟子。”

    毛大挠了挠脑。可是,天启和天完还能是一家吗?

    老三告诉过他,在宗主面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多问。广州事变后,天启内部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变局,只不过是眼下鞑子强大危机天启的生存,让宗主无暇处理内部的纷争。他又想起了四弟,他兄弟四人打小就是老四最机灵,最初也是他先得到宗主的喜爱,可惜死在出山之前。毛三自被宗主改名叫毛三思之后,在宗主身边长了见识,做事比以前稳重多了。但。

    毛大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还是觉得死去的老四最厉害。可惜今日的荣华富贵老四没有享受到便撒手西去,而且还死的那么惨。虽然都是山里出来的,因为毛四的缘故,他对彭文彬一系的人马观感很差,虽然不是彭文彬动的手,可按照山里的规矩,他继承了虎王的部众,理所当然也接下来虎王的仇恨。

    丛林里传来积雪压断枯枝清脆的声音,两天两夜的长途奔袭过后,五千骑兵的队形竟然一丝不乱,士卒噤口不言。

    天大亮,武昌城墙上覆盖上一层白雪。

    昨夜风急雪大,答失八都鲁着为从袁州渡江的兵马担了好大一份心。

    上半夜他坐在穿府中守着明灯,下半夜觉得有些倦了才回屋中休息了会。天刚蒙蒙亮,他便披着裘衣出门,袁州方向还没有消息穿过来。

    他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臭小子,出兵后不知道安排好池信使吗。”木鲁是个有出息的人,比他见过的许多军中子弟强得多,他心里对儿子还是很放心的。算来算去袁州方向实在没有能抵挡住官兵的贼兵。他为了出其不意才安排在夜晚渡江,其实就是白日大摇大摆的渡江,谅贼人也没什么办法。

    屋里刚有了动静,仆从们立刻忙活起来。答失八都鲁出门时,两个丫环候在门口,手里端着热气腾腾而铜盆。

    他先漱完口,又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府衙中何人敢鲁莽行事,他眉头微皱刚把毛巾扔下,便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

    他听出声音不对,心里猛地提了起来,迈着大步往外走。他前脚才迈出门槛,迎面急匆匆冲过来一个人差点撞上。

    “格日勒,怎么如此慌乱?”答失八都鲁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眼下只有一件事会他的爱将如此慌乱,那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

    “大人,”格日勒急刹住步伐,单膝跪地,“城外巡逻的兵马遇到了一伙残兵,说是从袁州逃回来的,他们说,他们说”

    他猛的一咬牙,“他们说少将军昨夜渡江遇到埋伏,三万精锐全军覆没。”

    “啊,”答失八都鲁大叫一声,一只手拿住格日勒图的衣领把他拽起来,“袁州有消息传来吗?木鲁在哪里?”他失态了。

    格日勒图脸色通红,“袁州并无信使过来,听溃兵打探听说贼兵已经跟着他们过了江。宜春县城弥勒教残党举事,杀光了城里的官吏,已经投靠贼人了。”

    “这等贱民,”答失八都鲁暴怒的一时想不出什么恶毒的言语。他来湖广,以为对付南人作乱要剿抚并用,虽然杀了许多人,但没有如部下说的那般斩尽杀绝,并且在军中募集南人作为兵士,但今日连番自尝苦果,“我就不该给他们活路。”

    可是,宽待汉人是丞相脱脱的意思,官兵百万在中原围攻高邮城,其中有一半都是招降的汉人。朝廷能这么快剿杀贼兵,与脱脱剿抚并用的策略不无关系。

    答失八都鲁此刻哪里还能想到朝廷纷争,他松开手,下令:“即刻派人去袁州,找到木鲁,我就不信三万精兵就这么没了。”

    “遵命”格日勒连忙下跪领命。

    积雪把院子里的桂花树压弯了腰,看着格日勒图离去,答失八都鲁一阵眩晕,坏消息就好像一座大山i从头顶压过来,他的腰也像桂花树般快撑不住了。他把最军中最悍勇的兵士都交给了最疼爱的儿子,那是都是他的最爱,如今有人告诉他这两样东西都没有了。

    信使匆忙催马奔出武昌城,有的是去袁州方向打听消息,有的是去调集兵马。

    巳时左右,水师来报:“贼兵战船铺天盖地来袭,大小船只数百艘。”在此之前只有官兵水师进攻天完军,水寇从来不敢反击,只想守住江岸。

    答失八都鲁得到禀告后,心知木鲁军多半是凶多吉少。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贼兵哪里还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能把渡江的官兵尽数歼灭。即便渡江失败,木鲁也应该有能力把大多数人带回来啊。

    正午过后,格日勒图亲自率斥候回到武昌城。此时,陆陆续续已有数千溃兵到达武昌城外。答失八都鲁不敢再欺骗自己,确信渡江大军已经全军覆灭。他在焦急等等候,就是想知道儿子木鲁是否还活着。

    昨夜水战近乎在一片黑暗中进行,燃烧的战船只能照亮方圆十几丈,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木鲁落江淹死了。溃兵中有人说少将军战死了,有人说他还活着,答失八都鲁还抱有一线希望。

    溃兵到达武昌后,渡江战败的消息迅速在城里传播开,城内人心惶惶。从巳时到午后,武昌对面的江面的战斗非常激烈。贼兵水师虽然船不如官兵,但今日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死战不退,恨不得一口把官兵仅有的水师精锐吞下去。

    格日勒图进城直奔府衙,见到答失八都鲁后跪地低头,声音低沉:“少将军和巴特尔都不在了,水师水手中弥勒教弟子,凿沉了旗舰,大军无人指挥,方才遭此惨败。”

    答失八都鲁心中最后一点期盼被浇灭,恨声道:“他们两个在一艘船上”

    可旗舰在水师战船层层保护下,那本该万无一失,谁也成想不到旗舰上的水手会叛乱。

    格日勒图刚刚从宜春回来,清楚那里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焦急道:“天完贼倪元俊部和陈友谅部在悉数在宜春登岸,纠集地方党徒十万人,正在准备进攻武昌,大人要早作准备。”

    答失八都鲁长叹:“天下南人皆可杀。”他改变了自己看法,丞相脱脱错了。汉人就是养不熟的狗崽子,平乱之后,蒙古人要杀光天下汉人,把汉人的地方变成蒙古人的牧场。

    如今的局势,蒙古人除非把天下杀得人头滚滚,再也无数震慑住人心。彭祖师死了,但彭祖师播下的种子已在无数人心中发了芽。无论弥勒教演化成什么模样,天启和天完在反鞑子这件事上是一脉相承的。

    “向丞相脱脱求援”答失八都鲁无奈下令。他从张世策那里接受了武昌,袁州战败他还能自保,但如果随随便便的放弃这座坚城,朝廷不治他的罪都说不过去。

    半下午光景,官兵水师也得知了袁州战败了消息,坚持了一整天的士气泄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