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7.霓裳调（五）

    是夜，整个太和殿灯火通明，笙歌曼舞的，这一次，就连叶璇玑也坐在苍澜的身侧了，算是与长乐皇后平起平坐了。

    长乐皇后的脸上虽然一直都挂着笑容，可是叶璇玑感受得到，来自皇后身上传来的敌意，是那样的鲜明。

    叶璇玑微不可查的勾起了唇，这也算是踏出了第一步吧，如果再加上那个消息的话，纵使长乐皇后的容忍度有多么好，也肯定会再次出手的。

    上次的恩怨，十指连心的痛，她也会一并还回去的。

    她的视线不经意的在宴席中扫过，看到了从不出祭司殿的大祭司竟然也出席了，有些惊讶，然，更加惊讶的是，席中并未看到那个传说中嚣张跋扈。美若天仙的南疆郡主，视线不经意和独孤长风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她痴痴一笑，然后移开了视线。

    待歌舞过后，那位南疆的使者自席位上站了起来，一脸假笑的看着苍澜，揖了一礼之后，便开口道：“此次前来，我南疆带来了一礼，请陛下笑纳。”

    苍澜挥挥手，并不计较这人语气中的不恭，反倒是很大度的受下了。

    只见那人一拍手，就有人送进来了一把古琴，随后，一位蒙面女子踏着莲步，亭亭而来。

    她坐在准备好的凳子上，纤纤十指挑动琴弦，试了音之后，便有潺潺如流水般的音调从那指弦交接的地方流淌出来。

    那琴音仿佛清澈的流水，能够流向人的心底去，让人沉醉其中。

    坐在高位上的叶璇玑一僵，这是她的曲子，是师傅教给她的，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会么？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师傅说过，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完整的的将这首曲子其中的深意弹走出来。

    而苍澜的神色则是完完全全变了，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的紧紧的，几乎要碎掉。

    独孤长风听着这琴音，一双鹰眸里射出阴鸷的光，死死地盯着那弹奏的女子，眼中像是散发着千年的寒气一样。

    “一曲《霓裳调》，献给陛下！”清润的声音，带着柔柔的色泽，融进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那些人或震惊，或惊叹，或沉溺，或迷醉，都随着这声音的落下而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这首曲子？”他伸出手，轻轻的落在女子的纱巾上。

    “刑樱自小喜爱乐曲，自然是会的。”

    苍澜的手颤抖着，倏的一把将那纱巾掀了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陛下为何有这样的举动。

    纱巾下的那张脸，的确好看，可是却及不上叶璇玑一分。

    不是她苍澜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被那曲子迷了神智，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南疆郡主在乐曲上的造诣的确是高啊！朕险些以为”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那女子浅笑着，不急不缓的将面纱遮好，这才行了一个礼：“刑樱谢陛下的赞赏，只是，刑樱这面纱，自小就不曾接下来过，爹爹说，这张脸是要给未来的夫君看的。”

    这话一出口，众臣惊叹：好厉害的女子啊！竟然胆大到逼迫他们的陛下。

    苍澜却似是不介意：“是朕唐突了！”一句话就将人打发了。

    他缓缓的走上阶梯，坐在龙椅上，高声道：“今日为欢迎南疆使者，大家皆可以尽心，来人呐，赐座刑樱郡主。”

    待他注意到叶璇玑的时候，她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一直都是空洞无神的。

    手轻轻的负了上去：“爱妃怎么了？”

    叶璇玑一惊，笑着道：“没事好漂亮的仙女啊！”

    这是在做样子，苍澜立刻就明白了。

    只是，刚才的事，她会介意的吧！他说了要爱她，只爱她，却因为听到了久违的琴音，而毫无自制力乱了心神。

    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能够解释。

    自那郡主弹奏了一曲之后，在座的人都各样的情绪，唯有一人，在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面无表情，他只是，眉头轻微的皱了皱，便很快又舒展开了。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是北离王朝的大祭司，宫卿，亦是她久违了的师傅。

    这首曲子，便是他亲手教给她的，那是在很小的时候，师傅说，这首曲子，天下能弹的都是玷污，唯有一人，才是能够弹这一首曲子的人。

    那个人是师傅么？小小的她这样问。

    师傅只是摇摇头，幽幽地说：“这首曲子，从第一任的大祭司就会了，可是，每一人祭祀都是不得已的，对于这首曲子来说，却同样是亵渎，我们必须学会这一首曲子，然后将它教给那个它属于的人。”

    至于它属于的人是谁，师傅一直都没有说，可是，她隐隐的知道了一星半点的，那个人，兴许是她。

    无情的曲子，便是要深情的人来弹奏，犹记得，师傅是这样跟她说的。

    那时候，师傅才十多岁，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偏生她就怕他这样，纵使淘气了些，却从来不敢在师傅身上动歪脑筋。

    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而宫卿好巧的也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

    那一瞬间，她猛然一怔，或许，她瞒得过天下人，却从来瞒不过一人，那人便是自幼教导她的师傅宫卿。

    席上，宾客皆欢，她又朝着师傅望过去，毫不掩饰眼中的疑惑。

    而这一次，宫卿则是缓缓地举起了杯，朝着她的方向，独饮下了。

    师傅是从来不喝酒的，可是却端起了杯子，自饮自酌起来，在外人眼里，自是惊讶无比的，可是落在她的眼里，却只觉得心酸。

    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亲人了，可是，她还有自幼便疼她爱他的师傅啊！

    她面色不变的拿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下。

    或许，只有挨着她坐着的苍澜才隐隐的察觉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他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在思忖着，等会儿宴会完了之后在解释一下。

    他不想她才踏出了一步，又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