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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委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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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韶陈!

    陈家的长女!

    韶家的接班人!

    竟然在只有自己地盘才会出现的天蚕丝被褥中睡了整整一夜,却完全没有察觉分毫?!。

    如果被谷晓语知道,那个死女人一定会抱着肚子笑到满地打滚眼泪横流,末了还得落井下石来一句,你还能更蠢一点么?

    她睁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那女人的嘲笑表情,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白痴到这种程度!亏她当初还兴致勃勃的跑到谷晓语面前显摆,吹嘘什么连她养在外面的鳏夫房里都是别人有钱也弄不到的天蚕丝被

    “三十个银币,不能再多了。”

    “五十”

    “三十五个,这是极限!安欣,我们好歹比邻而居,你总不能逼我太狠吧?!”

    “五十个”

    “安欣!我现在可是孕夫,你就是不看在我,也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怎么也得让我给孩子留点米汤钱吧?我一小门小户的,又孤身一人”

    “四十五个”

    “安公子,四十个,怎么样?我也不和你多费口舌了。四十个,我这就去给你拿银币。”

    “五十个”

    “你!好,就四十五个。我现在就去拿!”

    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那边小鳏夫已经从床板下面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又从衣柜后面翻出来一把钥匙,开始旁若无人的细数盒子里面堆得满满的银币。

    “给你,蚕丝被还给我。”

    稳稳当当的接过递至面前的小布口袋,安欣慢条斯理的将里面的银币重新数过一遍,然后冲小鳏夫点了点头,说道:“正好。我回去收拾一下给你送过来。”

    韶陈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又瞠目结舌的看着安欣转身离去的背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昨夜还与她在天蚕丝被褥上睡过的男子,竟然,居然,简直,自最初的一瞥过后,就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那两个婢女也就算了,她可是天亮前还和他有肌肤之亲的女人!这家伙不但将她一视同仁的“忽视”掉,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当着她这个前床伴兼蚕丝被真正主人的面,对盗窃者说什么收了钱再给送过来?!

    他还真当她是空气啊!

    “韶陈,林什么的这位,盘账的时候别忘了把蚕丝被褥也盘进去”

    三道意味不同的视线齐刷刷的压了过去,小鳏夫的肩膀不由得抖了一抖,声音也随之小了不少,

    “还,还有几样我当的是活契等一会我去把它们赎回来,盘的时候也”

    竟然还有进了当铺的?!

    怒瞪了一眼两个脸色随之发青的属下,韶陈将视线重新调回到小鳏夫身上,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你反应倒是挺快的。这么短的时间就理清思路了?竟然还知道趁着林天盘查之前把卖掉的东西低价弄回来,尽量减小自己的负债额度。不错嘛。既然你有这个脑袋,当初怎么还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嗯?”

    虽然嘴角是上扬着,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眼角眉梢都带出了煞气。韶家的东西进了当铺,而她这个少主人竟然是在当事人说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而且这还是发生在桃花镇,在她自己的地盘上!

    虽然她的眼睛看着小鳏夫,话也是冲他说的,但在她明显散发出来的怒气下,两个婢女都自知理亏的低下头去,开始暗自反省自己的做事不利。而直面着她怒气的小鳏夫,更是被突然转冷的气氛压到整个人僵硬在那里,颤着身体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韶陈本来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有建设性的回答,她的含沙射影只需要该听的人听明白。的确,她花天酒地又不管事,但这不等于说她就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相对的,跟在她身边,也不是打打小报告,或者忠心耿耿就足够了。哪怕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做不好事需要从身边驱逐的她也绝不心软。韶家或许可以养几个闲人,但她韶陈身边绝不放废物。

    见敲打的差不多了,韶陈干脆的放软脸部线条,不等小鳏夫回答(等也等不到,对方一直在打颤兼沉默,而且看样子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先行开口转移了话锋:

    “算了。在林天盘查好之前,想怎么补救随便你。等什么时候把卖出去的东西都追回来,你就可以不用为韶家卖命了。我说话算话,把欠我的都还我,我就不会为难你,你爱去哪就去哪。”

    故意做出一副已然被折腾到无奈的表情,果然小鳏夫和两个脑筋不够快的婢女都明显的松了口气,绷得紧紧的神经估计也多少懈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语气一顿,韶陈用一副才顾得上的模样,冲大门的方向歪了歪脖子,“刚刚应该是那个要立牌坊的安鳏夫吧?似乎,手里还拿了个钱袋子?”

    这才是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尽管小鳏夫出格的行为着实让她“惊喜”了一把,但她会亲自过来处理这摊,到底不是为了小鳏夫。比较起一个撑死了小打小闹原本就构不成问题的小鬼,安欣那边的问题,才是她眼下最大的危机。

    对她“漫不经心”的“临时兴起”不疑有他,两个婢女的注意力果然都放在了小鳏夫的回复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藏在脑壳里面的那些波动。

    “是,来买床”

    “啥?”“床?”

    甚至都用不着她去惊讶,两个属下就已经自动自发的再度将不思议的目光投向已然只剩下木板的床和床头。

    “所以,”语气中加入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力感,韶陈半认真半做戏的表示头痛的抚了抚额,叹道,“你是连床板都打算卖掉么?这是广寒木的床,虽然不算贵,但也不是平常人会考虑的价格。那个安鳏夫怎么可能会将二三十个银币花在买广寒木的床板上?”

    以她今天早上看到的情况而言,安欣虽不至于穷困潦倒到揭不开锅,但也绝不可能悠然到舍得花一个月的饭伙去买一套床板。

    “不是用来做床板广寒木很耐烧”

    啥?

    韶陈不由得露出被雷声震到耳鸣的表情:“耐烧?他疯了?买广寒木来烧?”

    这根本就是扯吧?就连富贵如韶家c谷家c陈家,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就算当真是有钱到没处花了,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

    小鳏夫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语气发虚的,声音也越发的小:“我只收了他六十个铜板其实,把广寒木留到入冬,刨成木屑,再混上媒渣烧来取暖,是很好用的”

    六十个,铜板。

    挖了一下耳朵,韶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网开一面的判断是不是太武断了?!虽然对冬季的屋子如何取暖这种下人们考虑的技术性问题没有兴趣,但是,六十个铜板卖了她连做工一共三十多银币的广寒木雕花床?!血本无归也不是这么个无归法吧?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你脑袋秀逗了?就是不算做工,六十个铜板连广寒木的一块整板都买不下来吧?”

    不用她开口,林天就已经先一步难以置信起来。

    “可,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按整板卖它吧?毕竟这一看就是床板子,还是有雕工在上面的”

    于是,那个老男人就和着赃物不容易出手的便利,硬是将价格压到了贴近水平线?完全就是把她成条成块成型的板子,当做了边角料?!韶陈看着小鳏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而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她进屋以来最为轻巧的。

    很好,不愧是敢不正眼看她的男人!够力道!

    “林天,你七天后再盘,给他点时间把能追回来的东西追回来,折损算近他的债务里。”漫不经心的说出已然无关紧要的结论,韶陈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大门的方向,决定正式步入正题,“安公子那边的蚕丝被褥我亲自过去取,我倒是想知道,若他刚刚真的得了我这些广寒木床板,是不是真的只打算用来刨碎了烧火。”

    尽管和计划的版本不太一样,但对她而言,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可以堂而皇之的与安欣接触谈判,过程是怎样的无关紧要。

    “少主,那个安公子是即将立牌坊的人,我认为他未必愿意为韶家做事。”

    看看,不愧是她的好属下,立刻就善良的自动将她的意思解读成网络人才这么积极进步的方向,省了她再废口舌。

    “就是现在不成,先铺垫一下套套交情也是好的,我这个少主说话也可以彰显诚意。”挺直了腰身迈开脚做出现在就要过去的样子,正如意料的,两个婢女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到底谁也没有跟过来。

    这就是平日里胃口太刁的好处。桃花镇谁人不知韶家少主只爱少年郎?只要编排的理由说得过去,不愁有人会嚼舌根。

    她很清楚,昨晚和今早的失误没被发现,那是借了与谷晓语一起泡窑子的光。若是平常,她去什么地方能不被人知道?若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甩开那些看管她的眼睛实在太欲盖弥彰了,也没那个必要。

    一墙之隔的距离,迈个腿就能走到。

    不客气的直接推开小破院的小破门,韶陈顶着零星几个过往路人的好奇视线,光明正大的跨门进院,直奔那个早上才走出来的小破屋子。

    真是破啊!

    厚脸皮的门都没敲就直接登堂入室,韶陈站在小厅当中第二度打量这个早晨曾匆匆打量过的房子,不由得再度深深感慨。

    真是破!

    面积不大的小客厅只有一张乌了巴秃(注1)的桌子和两把连靠背都没有的木椅,四角没有点缀的盆景植被,墙上也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字画。早上时候她因为太过震撼还没注意到,仔细看一下,这屋子连客厅的墙皮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其中一扇窗户下面的墙壁甚至还有裂缝。

    若不是昨晚喝多了失误,像这种连她们家马棚都不如的房子,打死她都不会主动进来!这简直就是降低她的档次和品位!

    还未等震撼完毕,那边在卧室的安欣显然已经听到了她弄出来的推门声和脚步声,皱着眉头推开小卧的门走了出来。

    “是你?”

    看来来人是她,安欣的眉头不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皱的更紧了一点。

    “没人教过你去别人家应该先敲门么?你有什么事情?”

    完全不是质问的语气,安欣面无表情看向她的样子,比较起不满,倒是鄙夷的感觉更强烈些。

    她韶陈,竟然被一个住在墙有裂缝的房子里的老男人鄙夷?!

    深深吸了口气,韶陈强压下胸口骤然升起的火气,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诫自己。风度,风度,注意风度!

    “抱歉,我敲门了,只是你没听见。”毫不心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韶陈盯着面前男子那张漂亮依旧,却已经无法掩饰年龄的脸,强迫自己摆出谦和又诚恳的态度,说道,“安公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过来,名义上是来取回韶家的那套蚕丝被褥,随便再问问你六十个铜板买我的广寒木床板,是打算做何用途。”

    “名义上,”闻言,安欣挑了挑眉梢,脸上开始浮现出些许的不耐烦,“能不能长话短说?”

    竟然,还嫌弃她啰嗦?!

    再度深深呼吸了一次,韶陈好容易才按捺住自己险些脱口的咒骂,用超强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脸上几近濒临扭曲的肌肉,维持住了她作为世族女子所应该有的风度翩翩。

    “实际上,我是希望你可以当着我的面吃下这个。”

    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工精湛的锦袋,韶陈从中拿出一颗用锡纸包成糖果模样的东西,稳稳的递了过去。

    “这是可以避免男子受孕的药,是太医院产的,皇室配方,不会你的身体造成任何负担,可以放心食用。虽然这么说听起来有点但防止万一,对你我都有好处。”

    本来她还想委婉点,毕竟当天就提出让对方吃这种药物,怎么想都有点伤人。但,既然对方要求她长话短说,那她还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乌了把秃是东北方言,大概意思是东西看上去有蒙灰感,不透亮。

    原本说过是前天或者昨天更,不过很不幸临时发生些事情,占据了时间和精力。(好吧,这都素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