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一百七十章 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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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第一百七十章就计
“不!我是冤枉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忽然不甘起来,瞪着眼向织成扑去,全身冷得发抖,却又满面潮红,象是困斗的野兽,只想把眼前一切都撕得粉碎,将碎片一块块覆在身上,才能抵御那无所不在的冰冷恐惧!
她身后的羽林郎哪里容她动弹?一脚就从肩上踩了下去,她用力想要仰起头,从地下看上去,羽林郎仿佛高耸入夜色的金甲神将,而她伏在地上,却仿佛一只最微小的蝼蚁。心里一酸,最后一股子挣扎之力顿时烟消云散,身体被压制得死死的,口中已塞了满满一把麻胡桃。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倒是要为你正名的,我知道你虽然悄悄出来,却只是想来查勘一下落云院的地形,今天的落云院不是你烧的。”织成冷冷的笑意,象是这掠过殿顶的夜风:
“可是俗话说得好,瓜田不纳履,李树不整冠,你在今晚如此特殊的时刻,偏要撞上枪口,我不冤你,冤谁去呢?”
陈顺常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绝望了,却苦于嘴巴被塞住,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发抖,象一株风中摇落的枯树。
何晏干脆俐落地做了个手势,羽林郎们赶紧将她拖了下去。
“不是她烧的?那你们又说她是首恶”曹丕眉头一直都紧紧皱起,眉心之纹有如刀刻:“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是我。”织成坦然地迎上他怀疑的目光,认真地答道:“是我自己烧了的。”
“胡闹!”曹丕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想到自己先前的愧疚痛楚,所谓的君子之矜贵在养气早就被抛诸了脑后:
“甄织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从前在织室放火,后来在铜雀台放火,现在居然跑来宫中来放火!你目无君上c胆大包天,你”
“今日我若不烧,再过两日,她们就要烧了。”
织成面对他的咆哮,虽然吃了一惊,却并无退缩之意,反而露出微微的笑容:
“卫尉大人理应知道妾的习惯,凡事都喜欢抢一个先手,何况这是妾平生最为得意的两件本事之一呢?”
是了,经过铜雀之乱,但凡听过这女郎之名的人都知道,她平生最擅之事,便是杀人与放火。
杀人!放火!
这哪里是一个出身世家的女郎做得出来的事情!或许崔妙慧也能
曹丕脑海中迅速掠过崔氏那艳丽的面容,但随即被自己否定了:崔妙慧即使是文武俱备,但身为天下最有名的世族淑女,不能不重其清节,她私下里是敢,可是绝不敢象织成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说得还理直气壮!
“卫尉息怒!”何晏已是瞧得嘴巴张了半天,尚未合拢,此时不知怎的,竟然上前来为织成说情:
“今晚情形险恶,若是织成不提前下手,落了后乘,步步受制,恐怕落云院烧起来,她就当真伏尸其内了!”
“还有你!”
曹丕索性将怒火一起都倾渲出来:“何平叔!你也是堂堂的郎中令,又领有一等富安侯的爵秩,怎么也跟随她来胡闹?这放火烧宫,一旦传扬开去”
“那么妾就应该守在落云院等死才对么?”
织成终于有些不耐,厉声道:“陈顺常口口声声冤枉,为何一见到我如遇鬼魅?说明她早就知道我会死在大火之中!只是不知道这火是我自己放的!”
她眼中闪动着阴冷的光芒,一时间竟连何晏都噤住了:
“怎么贵人的命值钱,我这样织奴的命就贱得很?”
“你”曹丕从来威仪甚重,加上他一向矜贵的身份,便是曹操麾下崔琰c郭嘉等最受器重之人,虽被他呼之为叔父,亦是将他视为少主看待,客客气气;还从未见过她不,是从未见过有一个女子,该如此直面他咄咄逼人,利如霜刃劈过来,丝毫不留余地!
“你可以有更好的法子”
话尚未说完,被她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
“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想出来又怎样?”
她冷笑一声,转向何晏:“令君,天子与皇后皆在你的护卫之中,那些贼子的计谋便不能得逞!他们必是不甘心离开,还会继续潜伏下去等待时机。而即使他们要离开,此时宫门已闭,四城戒严,他们也离不了邺城!”
“所以我们此时要做的,便是搜捕!”
何晏已恢复了寻常神色,笑道:“好,只是从哪里搜起?”
他话语漫不经心,但那蓦然闪亮的双眸却透出了无限兴奋之意,似乎视这皇城宫闱如无人之境。
“等一等,你们只说到了落云院被烧,可是木兰坊各处c鸣鹤宫还有椒房殿的火头,又是谁点起来的?”
曹丕压了压火气,但另一种感觉,却从心底滋生起来。
无论织成行事的风格是如何刚愎猛烈,却从来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只不过别人是柔中带刚,她却是刚中有柔。
她既敢放火烧了落云院,不可能没有依恃,也不可能没有后手。
可是他想知道,她到底埋下了多少伏线?
他目光锁定织成,冷冷道:“至于你说陈氏c临汾c崔氏暗通蜀人,欲掳走天子和皇后,又有何凭据?”
织成只是扫了他一眼,显然怒气未消,向着何晏道:“先从中宫搜起!”
曹丕眉毛一挑,正待喝问,只听步伐急促,有人高呼道:“卫尉!”
曹丕转身看时,却是他应织成之言,派往铜雀园中锁拿阿苑的那个侍卫。
锁拿?
其实他心中疑惑重重,不知是什么事竟使得织成对于自己这个千辛万苦才向曹操要来的侍婢,用到了“锁拿”二字。
“禀卫尉!铜雀园落云馆中空无一人!”
“那些衣饰箱笼呢?”织成忽然问道。
何晏有些不解,她不象是喜好金珠之物的人,怎会关心这些?
那侍卫怔了一下,答道:“都已动过,旁有一只箱匣,收了半匣珍饰锦衣,却不知为何没有带走。”
火光照映之中,曹丕分明看到织成的目光一黯。只听她喃喃道:
“原来是真的。”
以阿苑那样聪明的心性,一旦见到宫中火起,就什么都会明白了吧?
可惜,即算她剑术再出众,也越不过这高峻的宫墙重檐,穿不破层层的宫卫郎官!
何晏的话声已悠悠传来:“依你之言,中宫和鸣鹤宫都已布好明暗守卫,只待收网!”
椒房殿的寝殿之中,伏后只着中衣,呆滞地跌坐在软榻之上。
外面的火光依稀在窗棂处闪动,映得珠纱罗帐沿上,一阵明阵暗。
她秀丽温婉的脸上,也忽明忽暗,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
一切都变了,椒房殿不该起火的地方,竟然起了大火!且宫殿四周,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那么多的羽林郎!他们有备而来,竟然还带上了出阵才用的数十名弩兵,手执劲弩,一来就牢牢守住了四方通道。这样的阵势,便是此时有千余叛军冲打邺宫也能阻上一个时辰,何况她根本没有那样强大的人手和力量!
椒房殿如此,听政殿会怎样,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她分明是将椒房殿的替死鬼都找好了,却没来得及用上,自己恐怕当真要做鬼了。
门外传来压抑的低低哭泣声,那是守在寝殿之外的宫人们,在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象是一群被围的羔羊,只等待着恶狼在下一刻破圈而入。
砰砰!
外间传来破门之声,随即宫人们的惊叫c哭声c器物撞倒的声音响成一片,而踏过这片喧嚣而来的,是如虎狼般腾腾而来的齐整脚步声。
那是羽林郎,还是南军卫?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砰的一声,寝殿门被撞开,冷风裹挟寒意而入,吹得满殿烛火摇摇欲灭。
一阵甲胄鲜明的卫士当先而入,杀气腾腾地堵住了门窗等通道,那是南军卫。往他们后面看去,依稀还能看到羽林郎玄甲绀裳的影子。
起火的时候,来的分明只是羽林郎,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只是围定了她与皇帝的听政殿。怎的如今却反了过来,南军卫成了主力。
他们真的来了!
伏后闭了闭眼,险些往后栽倒。但从小所受的淑女教仪在此时起了作用,她咬紧牙坐在榻上,尽量保持一动不动,但那紧紧抓住锦褥的十指,却暴露了她此时恐惧不安的内心。
卫士们几乎塞住了半边寝殿,她定了定神,一拍榻沿,厉声喝道:“掖庭司马何在?如何任由南军惊散宫侍,擅入皇后寝处?如此僭上无礼,论律当斩c诛三族!”
卫士们有如铁塑泥雕,根本不发一语,只是分开两排,让出中间通道来,似乎在等待着谁人入内。
果然,不多时有三人鱼贯而入。后两人伏后一眼便认出来,正是曹丕何晏。
而走在最前的那个英秀挺拔的长发女郎,却让她牙齿不由得格格敲击起来,霍然站起,眼珠也在瞬间变得通红,说不出是怕还是恨:
“甄氏!你身为中宫少府,却为何深夜带人闯入中宫?是想要造反么?”
织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伏后。
此时她已全然撕去了平素那温婉到几近柔懦的面纱,细长的蛾眉拧竖而起,加上那通红的眼珠,一如待人而啮的困兽!
人被逼到了死地,大抵都会如此吧?
其实自己与伏后,并无什么了不得的血海深仇,却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谁让这天下,终究是胜者为王呢?她只是一个穿越者,改变不了也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她要生存下去,就不能不反击。如果要反击,就不能留丝毫余地。否则这些比她身份耀眼的贵人,只要缓过劲来,便定会置她于死地!
织成不想在这时做无所谓的伤春悲秋。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时空,那个经过数千年血与火的洗礼后,已经建立起了平等c自由和尊重的人类生活秩序的时空。
这是战火延绵c人贱如草的乱世。只有野兽的法则才能生存!而她不想死!
“皇后娘娘心中有数,否则的话,又怎会深夜严妆以待?”
织成开了口,话语中带有一丝嘲讽。
“本宫分明就是被你们惊”伏后蓦地发现,织成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耳际。
轰的一下,似乎有一点火苗,从耳珠烧起来,延伸到整只耳上,通红滚烫。
她本能想伸手去摸,但强行克制住了手指。心却迅速跌落下去!
是耳上戴着的明月王当。
自己虽然迅速脱去外袍,只着中衣,也散了发髻,做出方才从梦中醒来的样子。但仓猝剥去衣饰时,竟忘了它!此时那两粒有“明月”之誉的上好珍珠,仍在晃来荡去,每下反射出的莹白光芒,都是对她无言的嘲讽。
“是臣惊破了皇后娘娘的美梦,不过您的美梦太不合适,终究也是会破碎的。皇后娘娘,事已至此,再无翻盘的可能,你大罪已铸,”织成神色未动,说出来的似乎也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让曹丕和何晏都遽然失色:
“把马超交出来,或许你可以不死!”
马超全家刚刚被诛杀,据说逃往凉州的他还在招兵买马,意图卷土重来。
但一个远在凉州且赫赫有名的猛将,此时竟然被指出潜伏在中宫,任是谁人也要大惊失色,意识到其中祸患之深广。
伏后的手被衣袖所遮掩,再一次暗暗抓紧了榻上的锦褥。
她摇了摇头,脸上的怒意尚未退去,但已多了些木然,道:“少府之言,本宫不知。”
事已至此,但她毕竟为一国之后,若是没有得力的证据,便是曹操亲至,亦不能将她奈何。
织成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却觉微风飒然,殿外一个宫人低着头进来,恭敬地站在了曹丕身边。
“郑长使!”伏后眼尖,却一眼认了出来,冷笑道:“原来是你,本宫待你不薄,你这贱婢却卖主求荣!亏你还是荥阳郑氏之女!世家的门风都要被你丧尽了!”
郑长使这一出现,连织成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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