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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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告诉水执,她与他最初的邂逅,其实并不在严府。
九岁那年抄家,父兄被斩首,母亲充作官妓,带着她和七岁的弟弟玉质两个落入风尘。
起初娘亲尚咬牙护着他们姐弟两个,直到数月之后,娘亲被卖到了京城的窑子街。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腌臜的地方——地上全是稀烂的泥c鸡毛c污物,往来的俱是乞丐c流民c喇唬光棍,汗臭c脚臭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弟弟没走几步就摔倒,连带着她也被绊倒在地。沾得一脸一手的污泥。弟弟大哭,她伸手去帮他擦眼泪,却抹得更脏。
她永远都记得娘亲被当众剥光了衣服c塞进低矮土房时的挣扎怒吼:
“我也曾秦淮河上一夜万千莲灯俱为我放,容得你们这些人糟蹋!”
那些面目猥琐的男人们大声耻笑:“瞧瞧这臭婊·子!被哪个男人操不是操,还挑三拣四的!”
没人理睬她和弟弟。她忽然意识到是那一头一脸的泥救了她和弟弟。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给自己和弟弟洗澡,在娘亲所在的那个窑子后头,用烂木头搭了个破棚子住了下来。所幸当时正是春夏,京师雨水也少,他俩便凑合着活了下来。后来娘亲有了间自己的小房子,方把他们姐弟接进去住。
不久娘亲就沾上了福寿膏,在烟雾迷离的幻觉里寻找过往的骄傲和快意。福寿膏的瘾易成难戒,很快耗去了娘亲最后的姿色和理智。鸨母过来找娘亲讨赊下的银钱,要夺走她们栖身的房子。娘亲紧紧抱着鸨母的腿,疯疯癫癫地叫“老娘不卖了!老娘有钱!你要多少?”鸨母都被惊到,回过神来恶声恶气道:“五百两银子!卖死你你也出不起!”
娘亲忽然不疯了,直起身来整了整衣裳鬓发,微微地笑起来,俨然又成了以前在家中那个仪态万方的三夫人。
“那便这么说定了。今晚我就给你。”
鸨母抓着娘亲大叫道:“你藏私?!”
娘亲一把推开鸨母,泼妇一般呵斥道:“窑子街的娘们出去卖,哪个不是赤·身·裸·体像猪一样任人挑选!藏你奶奶的私!”
娘亲忽的将她拽过来,掰开她的嘴让鸨母看,神经兮兮地笑道:“瞧瞧这牙口,这舌头卖去繁楼,自然是笔好价钱!”
春风繁楼醉,一笑百斛珠。
繁楼。
来了京城这么久,她耳濡目染,也知道京城最大的两个风月场,一个是朝天门的繁楼,一个是莲子胡同的子午丹茅。繁楼的美姬,丹茅的小唱,都是人间绝色c天生尤物。
她的脑子那一瞬间就糊了。娘亲拖着她去了朝天门,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清洗了一遍,甚至找了个脂粉铺子,亲自给她梳头上妆。她像在梦里,在云里,在雾里。直到娘亲和繁楼的主子论起她的价钱来,她方意识到,她是真的要走上这条路了。
觚不觚书院里,聂言师教给她作为儒生的尊严和从容。“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
言犹在耳,可如今,她是真的一切都要被夺走了?
“五千两!”
“三千,我们繁楼买人,从不曾出过更高的价。”
“我这女儿——且不说容貌了——能诗能文,能书能画,歌舞琴棋,样样精妙,你就算寻遍天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养个两三年,难道不比你们的金缕衣强上十倍?一夜万两银子都有人买!五千两算便宜你们了!”
她一句句听在耳里,周身一点点凉彻,仿佛这身子都不是她的,灵魂从七窍中脱离出来,迷茫地游荡在这兰膏明烛c华镫错些的十丈软红里。
后来她被卖了四千两。娘亲数着银票,骂骂咧咧地走了。她茫然地站在飞檐叠栋的高楼之上,看见娘亲走向了卖福寿膏的巷子。她知道娘亲担心银票被窑子街的人抢走,所以要先换作福寿膏。
她想她应该就这样跳下去,然后苦难就此结束。
可是还有弟弟呢
她若死了,娘亲会不会又把弟弟卖到子午丹茅去?
她抬起手来,木然看着,一根根指节无意识地动着,有如悬丝傀儡。从此此身非己身,就当是削肉还母,剔骨还父,恩尽义绝。
她被安排跟随金缕衣学艺,名唤心字香。
入繁楼近有一年,某夜华灯初上,一名贵胄召金缕衣侍奉时,弄断了琴弦。她去为金缕衣送弦调音,不料那贵胄竟喜好狎昵幼女。
她用剪弦的剪刀刺伤了那个贵胄,金缕衣大声叫人,却暗示她从房中的密道逃出去。
只是她太小,繁楼又那么大,她逃上了街道,后面已经有繁楼的龟奴明火执仗追了过来。
天已经大黑,眼看着身后的人已经只离她几步之遥。身边一辆马车驰过,她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了那马的缰绳,车夫高声吁喝,令马急停了下来。龟奴追上,大力拽她。她将缰绳绞上自己的双臂,任凭那些龟奴打她c踢她c扯烂她的衣裳,她死活不放。
这时候她听见一个清越的男孩声音斥道:“什么人胆敢在这里撒野!”
那声音还很稚嫩,尚未变声,然而极有气势。那几个口吐秽言的龟奴竟停了下来。
站在车头上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像模像样地背着手,玄青挑银的曳撒衬出一身贵气。那眉目生得极好,竟让人一见便挪不开眼,心道京城中何时出了这般龙章凤姿的小孩子。
小孩道:“你们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真丢人!快放开她!”
为首的那个龟奴道:“这是我们繁楼偷跑出来的丫头,当然要捉回去!”
小孩扬扬下颔,道:“喂,小姐姐,你认识他们吗?”
她紧紧抱着缰绳,喘得说不出话来,用力摇头。
小孩笑道:“你们强抢民女!”
那带头龟奴喝道:“少废话!你是哪家府上的,敢和我们繁楼抢人!”说着便要抽刀割那缰绳。
“慢着!”那小孩一声大喝,“小爷我姓水,单名一个朝日的朝字。小爷的外公乃是当朝首辅严阁老!”他屈起五指叩了叩那马车车壁上的纹饰,道:“可看清楚了,这是严府的马车!”
那些龟奴面面相觑,小孩提鞭一指,趾高气扬道:“这姑娘小爷看上了,你们繁楼算什么东西?敢跟小爷抢?”
一番商量之后,龟奴们丢下她悻悻而去。她松开臂上的绳子,虚脱地滑倒在地。小孩“喂”地叫了一声跳下车来扶住她,喊道:“爹爹,出来帮帮我!”
她看着车帘掀起,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逆着光,她只能看清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一身墨锦如夜色渲染,皎月清辉倾泻肩背,勾勒出山岳一般峤峣的身形。
她那时候已经如柳条一般开始拔出身段,较水朝高出一头。水朝勉力地扶着她,恳求那男人道:“爹爹,你看她被打成这样,咱们帮帮她吧。”
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疼,黏重的液体顺着肌肤滑下,她知道是血。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只是手忙脚乱地c拉紧身上褴褛的裙衫。
然而她在繁楼为妓,所穿衣衫本就为诱引男子而设计,半掩半露。那裙子亦是前后开衩为嫖一客提供便利的旋裙。被撕烂之后,更是遮住了这边,遮不住那边。
她不是觉得羞。
她只是耻。
尤其是在这个下车的男人前面。
这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孩子叫水朝,她怎会还猜不出眼前的男人是谁?
繁楼中她的重要一课就是记诵当朝官员的背景c履历c职位c政见和喜好,水执虽为地方官,却因了他特殊的身份和不寻常的政绩,也赫然在列,只是有关他的信息极少而已。
就算她不曾做过这样的功课,幼时也在觚不觚书院里无数次地听到这个名字。天朝开国数百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无论他身后褒贬非议有多少,都是天下士子的景仰——亦是她心中,隐约的向往。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真的见到他,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间,以这般的方式。
她衣不蔽体,她风尘难掩,她耻难启齿。
他走过来,她看不清他的眼。那严峻如川的眉宇,让她觉得他一定是嫌恶她的。
听闻他为官严苛,持身甚正。
而她现在,一个逃出繁楼的风尘孤女而已。
一双手臂自她背后和膝弯之下穿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这一下升降如此之大,她猝不及防,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触处温暖而坚定,瞬间让她忘了一切。
从地下到马车里,不过几步路罢。可这几步路,是如此不一样的世界。
大约是强壮羽翼下的庇护。是她从父亲和兄长那里从未得到过的感觉。
打从能走路说话起,她便被父亲送入宝应谢家。一年能回家见到父兄数回,却不过礼仪上的疏离拜会,何曾享受过父兄亲爱?
车中宽敞,置有灯盏,备有青囊。水执命车夫缓行,拿剪刀破开她的衣衫,将她背上被血粘住的纱绉一点点地揭下来。她穿着小衣,奇怪的是竟不觉得羞涩。
他问她疼不疼,她忍着,摇头。
他的动作细致耐心,手指很稳亦很暖。他给她上药,所触之处疼痛顿消。
末了,他拿了套水朝的日常衣衫让她穿上,唤自觉乖乖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的水朝坐回来。
那帮龟奴打她,却绝不会傻到去动她的脸。她在繁楼,自然是什么都已经懂了,知道自己这一张脸生得极是媚好,这副躯体虽然身量未足,却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当盛年的男人情动生欲。
可他没有。
他为她换衣涂药,并不刻意避讳些什么。她感觉得到背后他的气息平稳而淡泊,动作自然而然,于是知道他不过拿她当和水朝般大的孩子看。
天朝贵族公子十四五岁娶妻生子的不在少数,算起来水执确乎可以做她的父亲。
她此时虽然自惭形秽,骨子里终究心高气傲,甚至对自己的美貌多少有些自负。水执这般待她,她心中反而有莫名失落。
水朝从包裹里拿梳子递给她,然而她背上处处是伤,手方抬起来,刚包扎好的伤口便又溢出鲜血。她看见水执冷着眉目,从她手中拿过梳子,帮她把凌乱的长发梳顺。动作轻柔,却不碰着她的肌肤。
水朝双手柱着腮,笑吟吟地看着:“小姐姐,我爹不会梳女孩子的发髻,只好把你当成我来打扮啦!”
她看了看身上水朝的衣裳,样式简单好看,只是袖子稍稍有些短,不由得笑了笑。
水朝的眼睛亮晶晶的,道:“爹爹,听说娘亲很美很美,和这个小姐姐比呢?”
水执沉下脸斥道:“弘毅,不得这般轻浮!”
弘毅闻言沮丧地放下手去,瘪着嘴抗辩道:“我就是很想知道娘亲长什么样啦!”
水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他揽到身边捏捏他撅着的嘴儿,道:“等回了府,你就能看到你娘的画像了。”
弘毅眉开眼笑,顺势猴子样爬到他身上去蹭,却被水执一把锁住了双手:“方才那些纨绔子弟的混帐话,都跟谁学的?”
可怜弘毅刚被顺了毛,马上又被这般严厉地呵斥,有些回不过神来。一双水润润凤眸子圆圆睁了好一会,才委委屈屈地说:“戏台子上就是这样演的”
她眼看着水执仍有意责备弘毅,下意识地拉住了水执的袖子。两道锋利的目光射过来,她垂下双眸:“小公子是为了救我,求大人不要责怪他。”
水执放了弘毅,问她道:“你在京城可有亲友?”
她何其心思机敏。照说风尘女子都是无根浮萍,被谁救了,自然就是谁的人。
可这一句话,她便听出水执并无留她之意。
也是,她是秦淮名妓之女,眼角眉梢都透着狐媚冶荡之气。这样人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她咬了唇,一时踌躇。
回去么?回到已经深陷毒瘾不可自拔的母亲身边?等着她的,只会是再一次被卖。
然而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被天下人看不起,却不能被水执看不起。
他无心留下她,她绝不会开口求他一个字。
见她犹豫,弘毅摇着水执的手臂央求道:“方才那些坏人不是说她是被卖掉的吗?让小姐姐回去,不是又把她往火坑里推?爹爹,我们”
她忽然抬起头来:“涌金口。”她补充道:“我住在涌金口。”
涌金口和窑子街一巷之隔,她终究没有勇气说出那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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