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因为邕城水道已经畅通，许哲一路到了天湖书院，除了从县城出门的时候颠簸了些，一路上倒是没受什么罪，还没到晌午，就到了地方。

    老房来了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心情激荡之下带着老友访山游水去了，当然，也不排除是不想接触这些蝇营苟且的事情，故意避而不见。许哲也不在意，他虽然敬佩老房的行为性格，但是对于他的这些做法却是不赞同，往常老房就是在场许哲也不过把他当做一个吉祥物看待，轻易不和他搭话的。

    倒是李元晦，也许是帮着老房经营了多年的书院，于庶务上倒是有几分精通。他人又机敏，即便一时半会想不到，许哲稍作提醒，便可以瞬间举一反三。许哲和他说话，多是稍作提醒便可，于具体细节上自然有李元晦自己把关。他是多年的书院人，在执行上自然比许哲方便很多。

    许哲到了他的书房，两人见得久了也是熟悉起来，稍作寒暄就进了正题。李元晦先是和许哲说了最近几个月书院的近况，和许哲所料不假，天湖书院沉珂许久，积累了太多的不得志书生。往日大家在书院内浑浑噩噩，虽说心有不甘但是毕竟毫无出路，憋着也就憋着了。

    现在看着书院培训出去的第一批学子都陆陆续续找着了位置，即便有所不开心但是毕竟换了一个方式生活，于家庭上也改善很多。不是所有人都是李杜，视金钱如粪土，大多穷苦秀才眼看科举无望，也就只能先成家再立业。

    只是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行，现在一下子添了几张嘴，自己这边却没有丝毫的进展，不说自己学业上的压力，即便是家里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也能让这众书生愁白了头发。

    许哲晓得这些穷书生的境况，也知道这些人的骄傲，因此即便开了招聘会，在予人尊重上也是做到了位。不说别的，这些书生上了工，主人家里里外外的都是尊称：某某先生，逢年过节若是主人家有节礼的也必须得比着家里教书先生的档次来给，算是圆了体面。

    而现在的大明朝，书生读书都是奔着科举去的，即便科举无望的，大多也是赋闲在家继续努力，最多开开蒙学也算是从事庶务了。而普通百姓的读书率并不高，大户人家为了管事方便大多自家请了先生，简单教授几个字，能认识名字晓得称谓就好了。

    只有那些多年的书香门第或是渊源世家，才会有专门的地方开课教授学问。只是这种家族毕竟稀少，这也是为什么一看到小屁孩身边的殷管家，许哲就知道小屁孩来历不凡的原因。毕竟那种学识气度，实在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教养出来的。

    天湖书院一下子大批量的生产用得上的管事，账房，对于这片市场一直处于空白的大明朝来说，无疑是个惊天巨雷。更何况天湖书院的金字招牌在前面挂着，后面跟着的学子又足够给力，一来二去，大家就想要了。

    所以这段时间，也是天湖书院的高速发展期，每日的都有认识不认识的周边富豪到书院来挂号，等着下次招聘会的开始。而且按着趋势，已经有像周边蔓延的架势。

    只是现在按着李元晦的说法，书院这是遇上了供不应求，产能上的问题。本来还准备饥饿营销一把，但是被富家子这么一掺和，得，变成真的跟不上了。所谓的饥饿营销，也是要有本钱的，像是天湖书院现在的这种做法，完全是老鼠吃象：做梦呢。

    “不能限制课堂人员，进行筛选吗？”这是许哲事先做好的企划上就有的答案，也是许哲认为最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他不同意~”李元晦努努嘴，把前几天和老房的话又和许哲说了一次：“老房之所以创办天湖书院，就是感慨学子求学的艰辛，想要尽可能的帮上一把。”所以对他来说，创办天湖书院的第一诉求就是绝不拒绝任何一个想要求知的学子。

    无论是贫寒学子，还是富家公子。

    不能劝劝吗？许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学院准备怎么办？”

    赵老先生的课堂满打满算只能坐下百来人，而随着前面几批学子的顺利找到工作，赵老先生的课堂愈发热烈，现在说把位置让出一半给绝对不会从事这些职业的富家子弟，不要说学院的学子不愿意，便是在外面苦苦等待的元外们也不会同意。更何况即便赵老先生不眠不休，也跟不上学院外面日益壮大的等候队伍啊。

    李元晦吭哧吭哧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话：“我们之前已经去信了，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有一批经验丰富的先生过来。”天湖书院再怎么说，也是大明朝十大书院之一，人脉丰富，想要找些致仕的老吏，还是很方便的。

    “只是这几个月，可就千万不能断层了。”若是这几个月书院的供给出现问题，很容易就会引起书院外员外们的怀疑。而任何事情，先期的时候信任都是最重要的。

    许哲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李元晦的观点：“书院可有合适的先生，先顶顶也是好的。”

    李元晦苦笑着摇头：“别说书院了，便是整个天湖县，我都找了一遍。只是官员易得，老吏难寻啊~”

    赵老先生在户部当了四十几年的户部郎中，对于官场，商户条条目目如数家珍。这里面除了明面上摆着的各种条例事项，便是暗地里各位官员的脾气秉性，都是心中有数。论起事情来，不要说老房这种清贵出身，便是李元晦这种外放一方的人都比不上他。

    这年头的管事，个个都是综合性人才。若是只在户内做个浑浑噩噩万事不管的账房还好说些，若是想要露露门面，握握实权，各方各面的性格习惯，脾气秉性都要只知甚深才行。赵老先生说是教授条目，实际上讲的都是这些惯例。

    而若是想要知晓的全面点，没个几十年的经验又怎么能说的了？

    许哲点点头，先生的数目加不了，学子的位置又被占了，老房又不肯给支持，这几把刀下来，也难怪李元晦狗拿刺猬，无从下手了。

    只是这匆忙之间，许哲又能想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而天湖书院，现在最缺的，不就是时间么~

    时间？

    “下一批先生什么时候能到？”许哲猛地抬头，看着一脸愁眉的李元晦。

    “额，我看看。”李元晦起身，翻看了自己的记录：“说是人员已经找好了，但是收拾收拾外加路上时间的话，最快应该还要两个月吧。”

    “能让他们尽快吗？”现在关键的是没有人，但凡现在书院有一排几十位先生候着，即便暂时出不来学子，相信外面那些人也不会介意。

    毕竟几个月都等了，在不在乎多等一些时候。

    “我再催催。”现在可没有手机电话，所谓的催催，无非也就是喊人传书，说不定等到人到了京城，先生们都已经离开了。只是事发突然，催促一下心里也能好受些。

    许哲也知道这事有些不靠谱，想了想，继续说道：“书院两派学子针锋相对，也是日积月累常年聚集的后果，贸然相劝，恐怕事与愿违。”

    李元晦点点头，其实知道事情之后，老房就曾经建议自己出面协调，希望富家子弟可以稍作让步，但是在自己的规劝下，还是暂缓了。自己考虑的和许哲一个意思，富家子弟蜂拥至赵老先生课堂，图的就是恶心贫寒学子，若是在这个时候学院态度上有丝毫的偏差，再被有心人一挑，很容易酿成大错。

    看着李元晦皱眉不展，许哲小心的问道：“教案，其实我心中一直有疑惑。”

    “嗯？”

    “我也曾经在通达学院求学。学院学子，有富就会有贫，有贵就会有贱，这是避免不了的。天湖书院虽说更加包容平民，但是说是因此而惹怒富家子弟，却是有些牵强了。”

    贫富贵贱之分自古有之，不说天湖学院，即便在大明朝其他任何一所学院，都有这种情况出现。譬如许哲求学时，就是标准的贫寒子弟，而李明显，则是与之相反的阶层，双方虽说立场不同，但是却并不影响许哲和李明显的交往，甚至在最后关头，也是李明显使了力气，帮了许哲一把。但是像天湖学院这样两极矛盾到如此地步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元晦苦笑一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即把天湖书院的事情说与许哲听。

    天湖书院虽说是老房一手创办，但是老房只是胸中自有书华，却是家境普通，心中有万千豪情也抵不过粪土三千。最后天湖书院能够创办，除了老房，李泽源等一众好友的鼎力支持，更有赵家的帮衬。

    这些事情许哲都晓得，李元晦也就一代而过。

    只是事与愿违，天湖书院的创办之初就充满了妥协，在后面的运营中更是甚为艰难。李泽源虽说当时名声不显，却是胸中自有千壑；赵家也不是个好想与的，双方碰撞到一说学院里，自然是针尖对麦芒，相互杠上了。

    老房虽说在文章上妙笔生花，但是对于庶务却是真的弱了些，刚开始的几年，双方相安无事，虽说李泽源和赵家在暗地里别着苗子，面上却是依旧保持微笑。而老房，愣是一点没看的出来，只顾着施展自己的抱负。

    等到后面事情再也盖不住，才发现依然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看着李泽源和赵家几次针锋相对，甚至已经影响到学院的正常运营，老房一怒之下，干脆把两家都赶出了天湖书院。他是院长，又是实际创办人，老房说的话自然比这两家有威慑力。很快，两家就都被清理出了书院，至少表面上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