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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13章 人生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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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子一挑,庄母扶着秦嬷嬷的手一步跨了进来,因为走得太急,身子骤然停驻,不禁向后蹬蹬退去,被红福绿福两个大丫头好歹扶住,却被庄母一把推开,冷眼看着站着那人,道:“大老爷好大派头”

    庄瑜听庄母来了,心里就暗暗叫苦,见母亲颜色不善,一声“大老爷”更是叫得心中惶恐,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叫了声:“娘。”

    庄母呼呼喘着粗气,不知是生气或者着急,那褐色的寿字符红绸缎子袍角泛点水色波动,被跪着的庄姜正好看到,心中不忍,叫了声:“老太太。”

    庄母不理,只盯着儿子道:“小春子跟你说什么啦?”——二娘闺名左诗春,小名小春子,情急之下,叫起了二娘的小名。

    庄瑜自不会把二娘推了出来,只道:“我听下人们说,梦儿被许给东宫做良媛”

    “谁?”庄母呵道:“哪个下人敢嚼主子舌头,拖下去立刻打死!”

    “这个”庄瑜一时哑然,他就是听二娘说的,如何抓得人来。

    “谁?”庄母不依不饶,厉声问道:“是李奎?还是杜旺?”问的都是庄瑜身边的长随,侧头对秦嬷嬷道:“你去传我的话,把两个乱嚼主子舌头的奴才各打五十大板!”

    “母亲”庄瑜一听急了,且不说此事与两人毫无关系,那五十大板又岂是好挨的,又是主子点了名的,传话下去怕是性命不保,两人虽是奴才身份,却自幼亲厚,他一向又重情,被庄母一逼,不由地跪前一步道:“母亲,不管他们的事情,是儿子一时情急”

    “一时情急?”庄母冷冷一笑,道:“一时情急就可以乱错怪人,大老爷,你对个奴才都比对你女儿上心,心不是这么偏的。”其实偏心错怪也就罢了,毕竟是庄家内部的事情,可怕是这儿子居然大张旗鼓地跑到大丫头这里张扬,若是被下人传出去,那边太子还未有动静,自家已经嚷嚷开来,所谓“沉入水火,自取难堪”,说的便是眼前这位了。

    “娘——”提起这事,庄瑜仿佛被击中软肋,一抬头想要说什么,见几个下人在场,又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

    庄母见他这种情形,定了定心神,对着秦嬷嬷使了个眼色,秦嬷嬷会意,上去拉着晴儿,与红福绿福几个一起离开,一会儿工夫,屋里只剩了下祖孙三代。

    庄母此时方对庄姜道:“大丫头起来扶我坐下。”

    庄姜忙站了起来,走到庄母身边,扶着老太太在东坡椅上坐下,又沏了杯杭州龙井,热热地给祖母端上,在祖母肩头轻轻按摩了几下,低低道:“老太太别着急,娘儿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父亲父亲他也是一时情急,老太太怜他为梦儿的一片心”

    庄母听了这话,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堵了上来,哼了一声道:“他眼里只有一个女儿,你是不算的,亏你整日里替他说什么好话。”——做祖母的,父女两个的情形都看在眼里,可是一提起来,庄瑜这边闭口不谈,庄姜这边满口孝道,这一次正对面撞上了,老太太何等手段,正是要激上一激,解了父女多年的心结。

    庄瑜脸上一红,顿了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儿子这次莽撞了,母亲勿要责怪,只是梦儿婚事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庄母定睛看着儿子,道:“你先说说,二娘怎生跟你讲的”

    庄瑜被母亲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把头垂得更低,老老实实道:“春儿她说,赏春会上梦儿被太子看中,要纳入东宫做良娣。”

    “哦——”庄母长长地“哦”了一生,脸上神色不动,问道:“此言若是真的,你怎么想?”

    “怎么?——”庄瑜抬起头,看着母亲,又看着身边恭敬侍立的大女儿,道:“难道是真的?”

    “你不愿意?”庄母冷着脸。

    庄瑜见母亲的脸色越来越沉,窗外的阳光在脸上忽明忽暗地形成暗影,低头沉默片刻,终于毅然抬头道:“母亲,求你们放梦儿一条生路!”

    “生路!”庄母神色莫辨,重复着这两字,顿了顿问道:“什么生路?”

    庄瑜既然说开了,索性说破了,上前几步,重重叩了几下头,抬首道:“娘,当年的事情,毁了我和春儿也便罢了,但是梦儿,无论如何不要再让她陷入那些龌龊的家族算计里”

    “龌龊的家族算计”庄母轻轻重复着庄瑜的话,语音不高不低,语气也未见多有怒意,可侍立在旁的庄姜突生凉意,这样的平静,仿佛海啸前的波澜不惊,隐藏的却是排山倒海的怒涌,而眼下一个是她祖母,一个是她父亲,两人对上还是自己传的话,庄姜微觉后悔,赶忙上去灭火,对着庄母笑道:“父亲说笑呢,其实我本也是这个意思,梦儿那性子,进了东宫怕是要受不得委屈的,因此倒是想别人来着,可巧了,偏偏梦儿对了太子脾气,想来想去,这便是那戏本里说的有缘人呢”

    若是此时庄母心绪平静,庄姜这么说,她可能会夸上一两句,顺便刺激一下儿子,让儿子知晓这个大女儿的好处,可如今她彻底被那句“龌龊的家族算计”激怒了,说来当年也算曾意气风发,巾帼风范,如何受得了这种刺激?

    “好,好,我们都是些满心算计的龌龊人,只有你跟你的春儿梦儿才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人是吗?”庄母一字一句盯着庄瑜道。

    庄瑜知晓母亲已经怒极,可今日若是不把这事说透,梦儿终身恐怕无望,咬了咬牙道:“母亲,你看二弟变成了什么样子?整天蝇营狗苟,满心里升官发财,外放时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哪儿还有我们儒士的士林之风?”

    庄母面色已经开始发白,紧紧攥着玲珑凸漆的椅子扶手,声音倒是还算平静,道:“你一直瞧他不起,我晓得的。”

    庄瑜听了此言,胆气略壮,偷眼看了一眼母亲,却见母亲本来未曾显露多少岁月褶皱的脸,突然变得沧老与萧条,嘴唇也不停地发抖,不敢再多说,只叩了头道:“母亲,我希望梦儿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平平静静地过一生,这也算我这辈子对不起春儿的一点补偿。”

    嫁给所爱之人,平平静静地过一生

    庄姜听了这话,仿佛被什么击中,突然微侧过身子,畏缩地躲在祖母的影子里,让长长的发髻遮挡住正午的阳光,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觉得庄家一直对不住您。”沉默许久,庄母再次开口,淡淡里透出沧桑的疲倦,“没有让春儿做你的正室,却塞给你了个不相干的女子,你便觉得庄家欠你的,父母欠你的,朝廷欠你的,这天下都欠你的。”

    “不是我只是”庄瑜连忙开口反驳,却被母亲扬手打断。

    “把你养成这摸样,是我的错。”庄母眯起眼,神色怅然地望向窗外,道:“那个时候,你父亲在外地治水,我眼前只有你一个,便一心一意让你读书,不让你沾染外事,结果书倒是读成了状元,却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痴儿”

    “娘”庄瑜听庄母把他守着女儿把他比喻成“痴儿”,心中十分不服。

    “不服气?”庄母对着儿子冷笑,道:“说什么士林之风,满腹经纶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突然指着身边的庄姜道:“就是这么个十几岁的丫头,都不知比你懂事多少倍!”

    “娘——”庄瑜听母亲居然如此比趁,皱起了眉头。

    “孝经上的话我先不说,你背的比我多,我这老婆子就跟你说说那市井村妇都懂的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你晓得吧?”说着,突然拍案,怒道:“你的荣华富贵,你的风花雪月,你的春儿梦儿靠谁养?难不成靠你这么个小翰林?即使这个翰林头衔,还不是靠庄家名号得来?说什么龌龊算计,你若是离了这个庄家,你去问问还认得你庄大老爷?”

    顿了顿,昂首又道:“生为家族一份子,哪个不要为家族尽责?既享了这荣华富贵,便要付出代价?她”庄母指着躲在阴影里的庄姜,愤愤道:“这么点儿的黄毛丫头,天天想着怎么让庄家存立,那风流杜三郎岂是好相与的?一窝子莺莺燕燕,外面还养着几个唱的,我们好好的这么一个金贵闺女”突然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喃喃道:“让嫁谁就嫁谁,眼皮都不眨一下”

    “祖母!”庄姜再也忍不住,“噗通”跪倒在地,多少委屈,多少心痛,多少叹息,多少不眠之夜,此时此刻,真想放声大哭,可是,她只埋着头,紧紧抓住祖母的衣襟,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