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第10章 惊采绝艳

    “庄姐姐，该您了。“杜瑶对着庄姜点头示意，芊芊玉手粘着花簪子，轻轻推到庄姜的面前，脸上依然风轻云淡，嘴角似笑非笑，眼波却情不自禁地瞟过屏纱坐处一一同样作为最富人望的太子妃候选，同样作为才艺双绝名动京城的闺秀，有些东西，揣而锐之，不可长掩。

    庄姜低头看着那只簪子，那微微发抖的纤手，历练过庄家各种宅心算计，小女儿的心事如何不知？因此只微微一笑，盈盈站起，温煦地扫过众人，微颔首道：“庄姜献丑了，念首应景的诗吧一一

    “今夜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伸。”念完，也不待众人说什么，施了一礼便坐下了。

    “恁地就这样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庄姜偌大的名头，庄家女几乎成为京都“典范“的代名词，可这次露面，说到容颜不过端丽，这倒也罢了，本来三从四德里，妇容便只排列第三；说到举止，雍容闲雅，恭敬有礼，倒也算得妇仪典范；现在论到最出名的才艺，本以为她有什么出神入化的绝艺，却只站起来念了首诗，在座的皆贵族才学，即使自己未必大才，见识总还是有的，此诗虽说不上糟糕，却也与她那惊采绝艳的名头并不匹配

    也不过如此嘛

    瞬间，很多人心头浮出这样的念头，尤其很多闺秀，有人只是心中暗慰，却也有人表现出来，杜瑶邻近的那少女哼了一声，悄声道：“杜姐姐，你看那庄家也不过如此嘛！“

    庄姜就坐在杜瑶不远处，听了这话，不过莞尔，庄梦却坐不住了，回头对那少女呵道：“你说什么？“

    那少女未料庄梦如此凶蛮，呆了呆，又看了看杜瑶，见她没有阻止的神色，胆气愈壮，道：“我说，庄家不过如此。“

    “啪一一“庄梦拍案而起，厉声道：“谁说庄家不过如此？“话音未落，被庄姜一把拉住，道：“妹子这是怎么了？“随即向杜瑶笑道：“都是杜家妹妹的不是了，可看出这葡萄酿的厉害——“

    杜瑶假装不知地笑道：“姐姐错怪我了，葡萄酿哪有梦妹妹厉害哩。“

    庄姜听她这话，心中一沉，自来这杜家见杜瑶种种举止，知晓她与自己品貌相当，存了不服之意，可自己从前挣的那名头不过为了家族前程，如今名分既定，还跟一个小女儿家争什么，何况这小女儿还是自己未来的小姑，再加上一位修真大能虎踞在侧，她更是要收敛光芒做个绿叶，可投之以木瓜，却非报之以琼瑶，那么，杜瑶真正的心思是？

    庄姜心思转了几个来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抿嘴对庄梦笑道：“你瞧你瞧，杜妹妹笑话你呢。“说着，手下加劲，修行之人，凡人的气力如何比得，庄梦被她拖着坐下，心中不服，正要再开口，却见不远处的太子转头到了这边，遥遥开口道：“看来这位庄家小姐必有惊人才艺。“

    庄梦向来是个天地不怕的，斜藐着太子，傲然答道：“当然。“

    庄姜看了这情形，眼皮一跳，太子身边那几位公子并没有传说中宋家公子的摸样，而现在妹子如此做作，恐怕她心中微微一动，悄悄向太子翘曲，见他眼眸微敛，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什么神色——

    圣上不庾日久，当朝大皇子与太子争位日炽，太子据说性格温柔敦厚，气量宽宏，大皇子则象极了圣上本人，杀伐决断，眦睚必报，按此本来是第一人选，却不想圣上自己如此，却不希望儿子如此，以严苛御天下如何能长久？他希望后来者能以宽待人，以柔处事，恩养天下，因此大皇子在皇上面前并不得宠，只是太子太过柔弱，大皇子的威望却蒸蒸日上，两厢对立，争执多年，不日即见分晓。杜府身为朝廷第一重臣，面上一直不偏不倚，庄家是圣上明示的太子妃备选，虽与中宫不亲近却也算系，如今叔叔公开投入大皇子阵营，算是彻底得罪了系，自己又嫁入杜家，那么，这样的举止则意味着

    恍神之间，庄梦已经走出宴席，站在了振咏海轩的中央大厅。许是刚刚喝了些葡萄酿的缘故，少女的脸颊染着娇艳的红润，樱唇雪肤黑发，映衬着一片花海之里，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此时正眸光烁烁地直视太子，道：“殿下，若是小女表演的好，殿下可有什么赏我？“

    太子却不正面搭话，转了转头，对旁边侍立的那男子笑道：“瞧瞧，京都还有这么有胆量的闺秀。还是你们庄家的。“

    旁边那男子一身冰蓝长袍，凤眼蚕眉，面容白皙，若是从五官端详去，似乎说不上多英俊美丽，却因长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浑身透出别具风采的妩媚风流——正是烟花巷里的魁首，青楼中的霸王，杜家三郎。

    杜三郎此时正瞩目自己的未婚妻，他平生最爱的便是风流知趣的人物，曾为青楼第一恩客，眼前这美人美则美矣，但是长得实在太过正经了！所谓风流，讲究的是一藐一颦之间皆透风月，一言一行皆有情趣才好，而这位仙子似的美人一举一动简直可以直接上庙供奉，连那本该摇曳多姿的步摇都未发出一丝声响，想起昨夜那位绝色花魁的莲步翩翩，环佩叮咚，不免摇头，见太子侧头相询，转头看了看庭中的庄梦，心道晦气，哪怕是娶了这位娇娇小娘子，也总比那位木胎美人强，失落之际不知该说什么，只干笑几声，算是圆场。

    太子见杜三郎无语，似乎微出意外，回头见庄梦目光烁烁的直视，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道：“也罢”，正要去解自己腰中的玉佩，却突然一位少女道：“妹子可是糊涂了，给殿下与在座众位献才艺，乃是庄家的荣幸，又不是小孩子，还真要讨什么赏不成？”众人抬头看去，正是庄姜，只见她早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语盈盈望着妹子。

    庄梦见庄姜如此说，小嘴一撅，刚要说话，突见庄姜袖子微动，在恍神之间伸出三个指头来，想起在车厢上的谈话，再看着姐姐嘴角强笑眼神杀人的可怕神态，终于不情愿地闭了嘴，转身对太子道：“姐姐说的是，只是我们庄家可不是那样”语气里含着小孩子赌气似的不甘。

    太子饶有兴味地看了看庄姜，又看了看庄梦，道：“那你们庄家是哪样？”仿佛真的被庄梦的天真漫烂所感染，连一向端着的敦厚仪态也露了些调笑与逗弄，厅中众位闺秀有的看不下去，有的开始撇嘴，连一直笑盈盈的杜瑶，嘴角也露出了涩意。

    庄梦歪着头道：“我会唱诗！＂

    “唱诗？”太子这次是真的诧异了。

    庄梦傲然高声答道：“对。”

    “如何唱得？”

    庄梦微微一笑，环视四周，清了清嗓音，开口道：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得意地看着着众人，心道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埋怨穿越大神不够给力，在庄府无论什么事被那位优秀的姐姐压得死死的，如今金手指终于开了，你们这些古人既没听说过苏轼的这首词，更没听过王菲的歌声，这样一曲还不艳惊四座？

    果然，大家吃惊地望着庄梦，曲子也罢了，词句委实精彩绝伦，庄家果然是不愧帝师的名头，一个贵妾的女儿居然能做出如此佳句？

    太子首先反应过来，轻轻拍了下手，道了声“好——”，其他诸人也纷纷赞叹，太子对着庄姜笑道：“果然无愧太傅家风，佩服，佩服。”

    庄梦见太子不对她称赞，却对着姐姐夸祖父，心中不服，正要说话，却见太子对她偷着眨了眨眼，一愣之下，听杜瑶道：“梦儿妹妹果然是才子啊，庄姐姐藏起来不给我们瞧，如今露出来吓我们一跳。”

    庄梦见杜瑶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渐渐犀利，心道不好，上去拉着妹妹的手，对太子微微施礼道：“庄家献丑了呢。”说着，不由分说，拖着庄梦回到了座位。

    庄梦好容易有了此惊艳的机会，却又被姐姐挡住光芒，本来心有不甘，但想起太子对她的眼色，向来必有下情，不知为甚生出几分得意，斜藐正襟危坐的姐姐一眼，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