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8 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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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独特的腥气尚停留在口中,带着一点茫然的猩红眼眸瞬间如同被洗涤过的黑曜石,绽放出清澈而纯净的光彩。

    “语儿”清冽的嗓音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时,闻人语已经支撑不住地倒向了他怀中。

    燕名骁无声地将她抱起,神情淡然,步伐坚定的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唯一能泄露他此刻情绪的,是在旁人看不清的暗处里,那抱着语姑娘的手近乎不受控制的颤抖。

    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一个不识相的人拦住了燕名骁的去路。

    “语儿语儿你醒醒!”独孤朝睿近乎丧失理智地呼唤着意识模糊的闻人语,他甚至企图从从燕名骁手中夺人。

    “滚!”

    燕名骁连看他一眼都不屑,只从牙缝里迸出冷冰冰的一个字,独孤朝睿不甘心地再想上前时,被临渊子狠狠拽了回来,没好气地说,“你嫌命太长了是不是,这时候还敢去招惹他!”

    独孤朝睿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从闻人语手上流下来的斑斑血迹,惨烈地笑了一声,紧握成拳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黄沙碎石的地面,力道之重让土层裂开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缝,直到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

    临渊子虽久居奉城不出,但对于闻人嫡女和公子朝睿的过往也算是略有耳闻,现又见他这般,也难免若有所感地叹了一句,“堪不破生死,放不下爱恨,最终难逃一个苦字。”

    燕名骁抱着闻人语回到城主府时,满府的下人无一个敢近其身。

    有一些人,仅凭着周身那浑然天成的气势就能令人退避三舍。

    将闻人语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取来清水,纱布,剪子,愈肌膏,燕名骁慢条斯理地为她包扎着那一道划在她手腕上,却割在他心头的伤口。

    “我总自负地以为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可如今看来”

    “如今,我已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有你,此生足矣!”逐渐恢复过来的闻人语伸出未伤的那只手轻轻抚平他深皱着的眉心,“你从来是个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的旷达之人,我更不忍心你为了我皱眉,这点儿伤又不是大事,我正高兴着呢!”闻人语浅笑着柔声说。

    “高兴?”燕名骁低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里有着说不出的自责和薄怒。

    “我的血竟是能救你的药,我自然高兴,爹爹和陛下费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出的药引,却是我易如反掌的事,我多厉害呀!”她颇为骄傲地玩笑着说。

    “是,我家语儿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女子!”燕名骁掩下满满的酸涩的心疼强笑道。

    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竟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来唤醒他,一想到这儿,眼眶突然就承载不住湿意,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黑色锦袍上晕开一圈时,燕名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自他眼中流下的泪。

    “我答应你,往后若非必要不再跟任何人动手!”良久,他靠在闻人语身旁轻声说。

    “嗯!”闻人语甜甜的笑了,这一句话,对旁人而言也许再简单不过,但对武学境界有着近乎痴迷的追求的燕名骁而言,已经是太重的承诺。

    随后的两日,不归崖上刀光剑影,血腥不断。

    那些个江湖中人多数自负的很,宁愿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誓要夺宝。

    因着城主府中大多也都去半山看热闹去了,偌大的空屋只余寥寥几个奴婢。

    闻人语对此倒是高兴的很,没那么多人了,她更自在些。

    其实,她的伤原本也不重,只在皮肉,看着血流了不少,但一点儿也没伤及内里。

    奈何,燕名骁说什么也不肯放心,厨房更是每隔两个时辰都会端来一盅补血的珍贵食材,有些连她都叫不出名儿来!

    起初闻人语以为是燕名骁吩咐厨房做的,连连摆手让他们不要再送,肚子实在装不下了。

    奈何那生的很是和善的厨娘诚惶诚恐的回道,“姑娘恕罪,这些都是城主的命令,我等实不敢违!”

    闻人语被噎的很是无奈,只得苦笑扶额,“一天送八顿,我就是个猪,怕也用不着这么喂吧!”

    那厨娘听得嘴角抽了抽,硬是将笑意给憋了回去,一本正经的退下了。

    本应坐镇不归崖顶跟众人斗智斗勇的临渊子,这日傍晚回来了。

    一城至尊的老头儿进了自己的地盘儿,还可怜兮兮的贴着东厢客房的门,探头探脑的,那模样活像进府盗窃的小贼!

    闻人语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拽着他的花白长须给他拽了出来。

    “师傅,你莫不是忘了这是您自己府中,这么鬼鬼祟祟的躲在外头干啥呀?”

    在语姑娘心中,这临渊子的所作所为虽无一不透着一言难尽这四个字,但毕竟她受了他一成功力,而且还拿了那天蚕衣,吃住都在这城主府。

    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就这样翻脸不认人总归不合适,而且老头子实在也没多少坏心,顶多一时轻重不分罢了。

    “嘿嘿丫头啊,你的伤可好些了么?”

    闻人语听他这样带着拘谨的语气说话别扭的很,想来他这几日也是心有愧疚的,于是掀起袖子佯装伤心道,“你看,这么深的一条疤痕!可怜我冰肌玉肤的这只手呀,就这么给毁了,要不是您好胜心太过,非引名骁跟那铁甲人交战一场,诱出了他的魔血,我能平白无故遭这份罪嘛!”

    养的再如何精心,疤痕愈合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尤其跟闻人语原本的细嫩皮肤一对比,总难免有些触目惊心的。

    这可将临渊子给心疼坏了,当即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起来,“都是师傅不好师傅真的知道错了啊你放心,师父一定想法子将你这疤给去掉,你一定要原谅师傅啊!”

    百岁老寿星这一痛哭,倒将闻人语弄得措手不及的,她原本也就是逗逗他而已,谁知这人哭的还挺认真,半天都歇不下来。

    “好啦,说也说了,哭也哭过了,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可真就不认你这师父了!”到底,闻人语还是弯下腰来柔声哄了一句,才让老头子收住了。

    “我就知道丫头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他立刻来了精神原先的阴霾一扫而空。

    “但您老人家可得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闻人语神情严肃道。

    “那是当然!”临渊子信誓旦旦地说,开玩笑,就这一次,老头儿肠子都差点儿悔青了,干嘛平白找罪受!

    闻人语叹了一口长气,还真是活得越老越像小孩儿!

    临渊子来去匆匆,才刚说完话就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闻人语有些愕然,见着燕名骁远远走来,她才明白一二。

    “你偷乐什么呢?”

    燕名骁看着她笑的明媚,也跟着上扬了嘴角。

    “师傅方才来了,你的气息一近,他就跑了!”闻人语只知他俩老爱斗嘴,却从不见师父这么怕名骁。

    “原不算什么,只是你因此受了伤!”燕名骁淡淡地说着,眼中的阴戾一闪而过,所有让她受伤的人都不值得原谅,包括他自己!

    “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拿剑割的,何况师傅也算是无心的,我们就原谅他这一次吧!”闻人语恳切地说道。

    “好,全听你的!”

    燕名骁神色自然地说着话,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不远处那道淬了毒的阴暗。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燕名骁忽然对着闻人语说道。

    “好!”她心中虽有疑问,却知晓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乖乖的应了。

    燕名骁特意走的离东厢远了一些,站在四下无人的小径,才沉声开口道,“出来吧!”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九殿下果然好警觉!”

    燕名骁为着他的称呼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讶,随即嗤笑了一声,“警觉?难道不是因为你太过明目张胆么?”

    独孤朝睿一身月白色长衫,跟燕名骁身上的玄色锦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一黑一白,就好像注定着他们的势不两立的。

    可黑的不一定是真正的黑,白的也未必就真如表面看上去那样纯净。

    “明目张胆么?是啊!只因朝睿此生最重要的人正在殿下您的身边!”这话并没有多少敌意,而是出自真心。

    “不巧,她也是我此生不可缺少的人,而我,并不喜欢有人在我眼前明目张胆的觊觎着她!”燕名骁看似淡然的话语里带着隐隐的警告。

    “当然了,你若实在愿意来当我们的看客,我也是拦不住的,不要打扰到我们就好!”燕名骁又带着淡淡笑意添了一句。

    从那日不归崖下来,独孤朝睿便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东厢的一举一动,每一次都会带着满满的期待出现,而后带着黯然和满腔的怒气消失。

    这一切,燕名骁都看在眼里,不说,只是不想影响到语儿的情绪,而这人似乎也很识相的没有跑到她面前去。

    这话像一把匕首一样扎在了独孤朝睿的心上,燕名骁说的没有错,他只是一个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的看客,他甚至连出现在闻人语眼前的勇气都没有,害怕那双温柔似水的眼中,转眼充斥着的都是漠然的冰冷。

    “殿下,您知晓语儿同我有着怎样深刻的爱恨交织的过往么?”

    燕名骁像是听见了笑话般,“独孤朝睿,你果然很适合这种粗浅的挑拨伎俩!”

    “殿下,无论您怎么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她情缘远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即使她真的嫁给了你,我和她也始终是切不断的,生生世世!”

    独孤朝睿坚定万分地直视着燕名骁微冷的眼神,他很确定,生生世世他都会是追随着闻人嫡女的独孤朝睿,直到语儿愿意原谅他,回到他身边的那一日。

    “恐怕要叫你失望了!”燕名骁气定神闲地说,“我对你们之间那段原本就是一场错误的过往还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燕名骁实在没有跟这人多废话的心思,但既然提到了语儿,他就万没有不应的道理。

    “独孤公子,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将语儿这么好性子的人,逼的连银丝针这样绝妙的法子都想出来了!我更好奇,你那晚酣畅淋漓之后,怎么还能厚着脸皮送她去你亲爹那儿住!”

    燕名骁就像说这一件什么新奇的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字字诛心。

    说的独孤朝睿瞬间面如死灰,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记忆在独孤朝睿的脑海中原是没有的,重生而来,他只找回了他心中最念念不忘的部分,而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最难堪的画面。

    经燕名骁这样一提起,那些画面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凶猛的袭来。

    “我她竟这样”孤独朝睿不愿相信语儿竟设计过他和楚沐芸的

    望着他越来越灰败的脸色,燕名骁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原还以为他有什么新鲜些的花招使出来呢。

    “我原是想问问你,你身上那点忽然冒出来的玄灵内息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问了。我极其确定,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燕名骁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神清气爽的走了。

    回到东厢,闻人语一见眉眼间俱是神采的人,就浅笑着问,“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捡着银子了?”还未等燕名骁答话,她又很快的纠正了自己的话,“不对,银子并不能让你这般高兴!”

    “嗯!这天下唯独只你一人能让我这般开怀!”

    燕名骁到今日才算有些理解为何有些人不热衷武学,却唯独爱玩儿那些勾心斗角的游戏,无论用什么方式,能赢总是一种享受!

    闻人语一头雾水的感受着他落在自己额间的吻,怎么了这是?她什么也没做呀!

    “启禀九公子,邢风求见!”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充满冷意的声音。

    “谁呀!”闻人语轻声问。

    “没事,我的一个老朋友!”

    闻人语见他这样说,便放心的开了门。

    只是片刻,闻人语便受不住的退回了燕名骁身边。

    “属下恳请九公子开恩,救我胞弟!”来人一身献血,满身寒气,像极了刚才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