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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番朝天阙(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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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世子妃在宫里头的第二个月。

    所有人都知道北琨夫人不快乐,但是皇帝非常非常宠她,无与伦比地宠,那种宠幸,已经达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

    但是她仍旧不快乐。

    她是被强迫的,在皇帝宠她的前提下,她被封了“北琨”,她身上背负着许多人命,她不能违逆皇帝。

    皇帝只是把她当做玩物,一个很喜爱的玩物,这个认知大家都清楚,只是皇帝少见这么喜欢一个玩物,所以北琨夫人的地位才如此特殊。

    直到皇帝下旨,册封北琨夫人为后,举国哗然。

    北琨夫人是谁?!燕王世子妃!皇帝的侄媳妇!还是一个新寡未出的女人!这样的人立后实在是太过胡闹太过昏庸!

    所有大臣在忍耐皇帝数月的愤怒几欲爆发。

    先不说快要把皇帝案台压倒的奏折和谏言,不说跪在朝阳殿外一天一夜的大臣们,光是女眷之间的祝贺,都在秦茶这边形成一片刀光剑影。

    应酬得多了,本就大病初愈的秦茶又病倒了,皇帝听闻就从御书房出来,世子妃睡在锦被里,一张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看起来十分可怜。

    皇帝伸出手想摸摸世子妃的手背,大概是病糊涂了,世子妃下意识地避开了皇帝的手缩了回去。

    这是她自杀以来第一次没遮掩好,对皇帝表示出明显的抗拒。

    年轻的帝王挑眉,“你怕朕?”

    世子妃烧的糊涂,嘟哝,“你最讨厌。”

    接下来的声音就很小了,连长羲都听不分明,只大约知道是在埋怨他昨夜没有节制让她下不来床。

    这是真的病糊涂了,平时秦茶演戏归演戏,但长羲最是清楚,他爱的这个人最是坚强果决,少见脆弱神色。

    长羲伸出手背探了探秦茶的额头,热得滚烫,长羲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滚烫的,灼热他的温度,他梦里反反复复无数次的,就是这样低头随手一抱,就是一个世界的幸福。

    在底下被闪瞎眼的太医冬瓜:老大你们尼玛太过分了!!

    被长羲抱着稍微清醒了一些的秦茶恍惚间用生命在演戏:“我想家”

    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病糊涂的人的内心独白。

    “想家想回到过去”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

    “去死狗皇帝去死”

    底下的人等等脸色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齐齐脸色惨白。

    抱着她的男人嗓音温柔地说,“在说什么傻话,好孩子。”

    “去死去死去死我想死”

    那声音苦闷又哀痛,是走投无路的悲鸣,是压抑的愤怒,每一个颤音都无限凄苦,听得人忍不住落泪。

    她抬头,恍然在梦中,她攥着年轻帝王的袖角,虚弱地搭着,指尖苍白细弱。

    “我恨你,我恨你”世子妃喃喃地说着,“你毁了我”

    皇帝轻轻拂开燕王世子妃的手,在她耳边轻声,“你烧糊涂了,不要说话,在朕想掐死你之前闭上嘴,恩?”

    而后撇了眼底下的宫人,冷淡地说,“一群没用的东西,待在这里作何,等朕砍你们的脑袋吗?”

    所有人哗啦啦地出去了,只留下太医杵在那,见人走干净了,冬瓜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卧槽,老大小姐姐,你们两个干嘛?造反吗!”

    长羲:“你在跟谁说话?”

    冬瓜立刻怂了,缩着头,肥胖的身躯跟尊弥勒佛似的,他低声嚷嚷,“大伙都等着喝喜酒呢,结果守了半天你们人没来!”

    秦茶烧的越发厉害,吐字不清地说,“想家想家”

    然后冬瓜立刻一拍手,“听见没!小姐姐一直在说‘想嫁想嫁’!老大你不给人一场婚礼是很怂的!”

    他们没机会灌酒闹洞房也是很心酸的!

    长羲抬眼寡凉地说:“再吵扔你出去。”

    冬瓜闭嘴了,忍了片刻又忍不住说,“茶子烧的挺厉害的,我说你们也厉害哦,把这里折腾成什么样?当朝天子娶寡妇这个剧本真的好走心,你们两个虐恋情深看得宫人每天骂你渣男,茶子白莲花得温玉一口老血不上不下。”

    冬瓜顿了顿,总结,“贱得我看着真开心,唐安快疯了。”

    “本来这就一个c级任务,你们俩一搅和直接升a,本来他当好一个默默守护者就好了,现在他得谋朝篡位,简直完美。”

    长羲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要继续在这里讲废话?”

    冬瓜头手双摆,连连否认,“没没没,就是传达一下主任中心思想!快点搞定早点收工!”

    而后冬瓜火速撤离。

    被长羲照顾了一晚上的秦茶第二天高烧终于稍微退下一点,她爬起床来第一件事就是,“我去找温玉!”

    长羲:“坐下。”

    “快点搞定早点收工!我梦见主任念叨我了!”

    长羲:“坐下。”

    秦茶脚丫子踩在鞋面上,一边穿衣服,一边得空了还弯腰轻轻拍了拍长羲的脸颊,她清冷的眉眼带着笑,一股子风流倜傥的味道,“叔,爷我去找美人了。”

    长羲把手边的书搁一边,温柔地说,“坐下。”

    “我现在这个状态很难得,”秦茶理好下裙,头也不抬地说,“妆也不用化,就可以很凄楚地直接上台演出。”

    再披上外袄,秦茶准备穿鞋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的是长羲的鞋。

    秦茶:“我鞋呢?”

    长羲伸手勾着秦茶的腰一楼,把她揽在怀里,放到自己大腿上,他笑得温文儒雅,“不是叫您坐下?好不乖的教母呢。”

    秦茶:“所以我的鞋呢?”

    “这几天你不要乱出门,”长羲如此回应,“怕你乱跑,我给收起来了。”

    秦茶:“你幼不幼稚啊叔!藏鞋子这种事情三岁小孩子都不干了。”

    长羲:“你带大的我,两个世界,宝贝。”

    而后他拍她的头,“身体不好还折腾,你幼不幼稚?”

    “我有分寸。”

    “对,你的分寸就是上次你差点把自己折腾没了。”

    秦茶把长羲的大手从自己脑袋瓜上拿下来,她深沉地问,“这件事你打算记多久?”

    “我回答过你,”长羲反握着她的手,轻轻收紧,“我会带进棺材。”

    “你得搁我眼皮底下,手掌心里,做不到我就干脆吃了你再自杀,这样到死都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宝贝,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棒?”

    秦茶:棒到哭。

    个毛线。

    “上一次是一个意外,”秦茶讨价还价,“我做事一向很有分寸。”

    长羲微微眯起眼,“哦,你的分寸就是成为了五局为数不多死亡率破三的维护师。”

    秦茶:“我爱你。”

    长羲:“不管用。”

    秦茶:“我最爱你。”

    长羲:“你就算说我最最爱你你是我的全世界这种话都没用。”

    秦茶:“”

    年轻的帝王神色温柔话语冰冷,他一只手掌握着女人的腰,一只手掌扣着女人的掌心,然后亲吻她的额头。

    “好姑娘乖,”他嗓音微微沉下来,有股凉淡的缱绻味道,“身体不好哪里也不许去。”

    秦茶一只手勾着长羲的脖子,试探性地说,“我最最爱你。”

    没反应。

    女人的眉目向来清丽利落,她的眼总是坚韧刚强被风霜刻写,背脊总是挺拔不曾曲折。

    可是此刻,她软下身体,窝在男人怀里,很有心机地吻着他的嘴角,把自己最最温柔的声音拿出来,摩挲着他的唇瓣吐气如兰地说:

    “我最c最c最爱你,你是我的全世界。”她顿了顿,“我的男人。”

    长羲:“”

    秦茶看着他:“我的男人,超帅超爱。”

    长羲:“你早点回来。”

    男人抱着她起身,把她放在床边坐好,然后掏出钥匙给底下的木盒开锁,掏出一双软底绣花鞋。

    鞋子在他手掌心显得很小,他单膝跪地,垂眼替她穿。

    “把蓝色那件大氅穿上,不要走花园那条路,风大。”

    长羲动作很轻,而后他的话语又冷下来,“敢让自己受伤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懂?”

    穿完鞋子的秦茶抿唇低笑,然后迅速翻脸不认人。

    她弯腰,对着仍单膝跪地的男人挑着嘴角说:“我唯三的死亡都是因为你,害我从主银跌到主铜,老男人你心里偷着乐就好别说出来瞎bb!”

    长羲:“”

    “主金的人现在不要说话,从来没从主金跌下来的人更不要说话!从我跟前让开,等我回主银我们再战!”

    长羲:“”

    秦茶走了几步回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长羲,补了四个字:“相爱相杀!”

    长羲看着秦茶离开的背影,骤然失笑。

    然后他顺势靠坐在床底下,以一种极度宠溺又放纵的姿态,懒洋洋地注视着,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真可爱。

    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