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sh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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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嘴唇贴着嘴唇,谁也没有伸舌头。

    沈琛全程睁着眼睛,眸色深深,似乎在窥察着我。

    大概因为接吻对象是我自己,我表现得很平静,但又一时没反应过来,也睁着眼睛看他。

    于是四目相对,失焦的视野里,彼此能从对方的瞳眸里看见自己。

    眼神的碰撞,鼻息的交流,可我还是没能读懂沈琛这临时起意的这个吻究竟欲意何为。

    他的嘴唇离开了须臾,似乎带着诱哄的口吻低声说:“把眼睛闭上。”

    我眨巴了一下眼,没有从命。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大概也觉得和自己这张脸接吻索然无味,在我迟迟不按照他的命令乖乖闭眼的五秒内,抬首离开了我的唇际。

    下一秒,他从我腿上起身,神色稀疏平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凡的事。

    要不是我的唇瓣上尚残留着一丝余温,我都差点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沈琛强吻完我之后,神色坦然地抬步往客房走,半句话都没留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若无其事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独留彻底傻眼的我。

    刚才,我们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苦思良久,我觉得沈琛大概是又抽疯了。

    他有兴致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当即实施,譬如那天早上精虫上脑;譬如,在我说破嘴皮表示不需要他负责他却执意要强留我;再譬如,招待我妈的时候突然把他妈也招了过来

    总之做事毫无理由,只是因为他想,便去做。

    而最近,沈琛的行径越发的离奇。

    “同居”前,他分明强调过彼此要二十四小时时刻守在一起,虽然这个难度系数有点大。可他近日频繁闹失踪,不上班的日子成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着实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出去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还有一点,他似乎变黑了许多,这不得不令我心中警铃大振。

    我在脸上捣腾了多少保养品才得意养到现在的好肤色,他随便出个门就把我一夜遣回解放前。

    所以晚上,我带了一大罐防晒霜和剃须刀站到沈琛面前,以剃须刀抵脸做威胁,勒令他今后出门必须上上下下给我把露出来的皮肤都涂满防晒霜,否则——我就手起刀落,毁他容!

    沈琛显然对我的威胁无动于衷,架着我那副无框眼镜,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把视线投回到电脑屏幕上。

    “你下得去手,请便。”他就笃定我不敢伤他了。

    事实上,我也的确下不去手我怕疼。

    于是要挟未遂,我郁闷地去洗澡,一边淋浴一边放声飙歌,以此宣泄内心的愤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不得不承认,沈琛的这把嗓子唱起歌来还是蛮动听的,就他这颜值和嗓音,要是开个直播什么的绝对吃香reads;。

    我声嘶力竭地不知道欢唱了几首:“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哈啊啊啊啊啊啊”

    “咚咚咚!”外面骤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预示着主人的不耐。

    我忙停止飙歌,关了花洒。

    门外传来某人凉飕飕的声音:“楼上打电话来投诉扰民了。”

    我:“”

    --

    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小甜甜发来的微信定位。

    小甜甜:沈总,来不来?

    我一愣,这是约我的节奏?

    我点开定位,来自本城的酒吧。

    平时除了工作和一些应酬,我的业余生活基本处于“不在游戏中就在直播中”的状态。苏晴说我这是在虚掷光阴,我觉得人生苦短,快乐为本,应当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对于本城的酒吧,我宅得一无所知。

    请教了度娘,结果度娘告诉我,这是本城一家出名的——gay吧!

    tf!

    小甜甜?gay吧?

    我被这一结果惊得魂不附体,良久才想起来求证当事人。

    我:那个,问你个问题哈,你是男是女?

    小甜甜:小琛琛,别闹,又不是没见过面,问这种问题,我会以为你在——调情。

    我被这声“小琛琛”恶寒了一下,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我特么居然跟一基佬深入探讨了那么久的内涵话题

    可当我当机立断表明自己是个比钢筋还直的直男时,小甜甜竟愤然指控我:跟我聊骚了这么久,你现在才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女人?

    讲点道理吧大哥!

    和志同道合的人论污算是聊骚?

    况且沈琛这张冰块脸,看起来就很直好伐,简直就是直男癌之表率。

    他怎么会有如此自信心认为自己有可能掰弯沈琛?

    我正腹诽中,小甜甜电话来了,吓得我差点把手机丢出窗外。

    我忙按下静音,做贼心虚地望一眼紧闭的门,生怕下一秒沈琛会从门后钻进来。

    田甜见我不接电话,又发来微信:呵,连接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静思追溯了一下历史,这身骚究竟是怎么惹来的?

    好像除了统一加微信,我根本就没招惹过他。

    可我实在不清楚这个田甜是沈琛的什么客户,以免得罪人,我打算去沈琛那儿探探口风。

    好不容易在健身房找到沈琛,结果这货居然把我那小身板儿挂在了吊环上。

    靠——

    我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愤然地冲上去一把扯住正在做引体向上的沈琛reads;。

    “你是人么你是人么”我连声控诉他,“你居然让一个女人练引体向上?!你还让不让我嫁人了?以后被你练出壮实的肱二头肌,我还要不要活了?”

    沈琛怔了一下,被我桎梏住,一时上下两难:“先松手。”

    “不。”他越是挣扎,我就抱得越紧。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说”

    “你什么也别说,你不下来我就跟你死磕到底!”

    “我裤子快掉了。”

    “”

    我忙松开他,退了半步。

    沈琛也老实地跳下来,原地活动筋骨。

    我继而回味过什么,定定地看着他:“你现在多少斤?”

    “一百零七。”

    卧槽——

    短短两个星期,你给我把省吃俭用才瘦下来的肥膘全堆了回去?整整飙升十斤啊!我特么上辈子是刨了你家祖坟?你要这么报复我?

    沈琛瞥了我一眼:“想说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

    “有话就说。”他显然是不相信此刻脸上表情丰富多姿的我没有任何感想要发表。

    然后我就坦言了心中的疑惑。

    “我想知道,两周胖十二斤,您是每天都在坚持喝油么?”说这话时,我还是满脸堆笑的,但牙齿暗地里在打架。

    “适当吃了点蛋□□而已。”沈琛淡淡答,答得毫无愧疚之感。

    你踏马没毛病?我又不练肌肉,特么给老娘吃什么蛋□□?!

    我都想扑上去咬他了,牙齿打架得我牙关都酸疼。

    沈琛见我浑身发抖的样子,作了适当的解释:“你身上的肉太松,需要适时锻炼,而且抵抗力也差。你这么懒,趁我现在还愿意帮你锻炼身体,你就应该每天过来陪练”

    这下,我连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彻底告罄了,终于没能按捺住心中的魔鬼,以最魔性最克制的方式扑上去报复他,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但是咬上去的同时,我又深深意识到——这虽然对沈琛造成了短时的疼痛,可咬太深会在自己手背上留下疤痕,于是我又适当地松了松口。

    可显然沈琛并不觉得我这一口咬得有多痛,连哼都没哼一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在他手上啃了两口。

    我觉得乏味,松了他的手。

    沈琛看了我两眼,平静地继续着“咬”之前的下文:“早上起来还落枕了”

    哈,活该!

    他继续:“可见你这副身体的抵抗力有多弱,一着凉就落枕。”

    我说:“那肯定是你昨晚踢被子了。”

    “我向来不踢被子reads;。”他偏头哼笑,“你以为我是你?睡觉这么不安省,不仅踢被子还踢人。”

    我彻底噤声了。

    他的话不禁让我回想起在酒店的一夜激-情。

    那些片段残存在我的脑海里,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人手足无措。唯一庆幸的是,当时的我神智并不清明,否则我一定当场歇斯底里,说不定还会将沈琛暴打一顿。

    瞬间,我不想再同此君多说半句话,连小甜甜的事都懒得问了。

    我淡淡地“喔”了一声,正打算抬步离开。

    沈琛却叫住我:“上回落枕的时候,你不是给我按了一下手么?似乎挺管用的,今天也来给我按按。”

    “”靠,这么对老子还像丫鬟似的使唤老子,老子要是听话,特么跟你姓。

    沈琛大爷似的半倚在旁边的靠椅上,对我伸出了矜贵的手:“过来。”

    见我不动,他又瞄了我两眼:“三倍工资”

    我立即笑逐颜开,闻弦歌知雅意般地过去替他捏穴道。

    按的过程中,我特地在沈琛手上加了两分力道,但显然这力道对他起不了任何增痛作用。

    沈琛闲适地说:“没想到你还懂点中医。”

    我笑答:“我哪里懂什么中医啊,其实这招是肖总教我的。”

    沈琛看了我一眼:“肖敬文?”

    “嗯。”

    就在我偷拍肖敬文的那次酒会上,我偶然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他。他见我脖颈僵硬行动迟缓,便好心询问。我尴尬地回答是落枕了。他就用手指在我食指和中指交界处的手背上揉捏了几分钟,然后让我活动几下脖颈,果然酸疼感彻底消失了。

    我欣喜道:“好神奇啊,按完全不相关的位置居然能缓解疼痛。”

    肖敬文解释,这个位置有个穴道,叫“落枕穴”。

    “人体是个复杂的结构体,每一寸骨骼脉络都是紧密相连的,看似不相关的部位却是直通另一个部位的关键点。”

    肖敬文还跟我科普了很多缓解疼痛的穴位——位于脚后跟底部的失眠穴c缓解姨妈疼的血海穴,治疗牙疼的合谷穴等等。

    后来我一犯病就根据他传授的揉捏这些穴位,屡试不爽。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默默关注肖敬文,算不上一见钟情,但却是只接触过一次就让我萌生好感的男人。

    “你跟他很熟?”沈琛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不熟,只是他帮过我一次。”

    不过现在要比之前熟那么一点,未来我们将会是很好的开黑基友。

    说来遗憾,可惜的是,我现在是沈琛,和肖敬文的关系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呃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睡他,我追求的是境界更高的灵魂交流。

    --

    临睡前,我到厨房倒水喝,撞见半个身体隐在冰箱里的沈琛。

    两秒后,他直起身,一手握着大罐的牛奶,一手抓着一只空杯,正往杯子里倒牛奶reads;。

    我眼明手快地立刻夺走那杯牛奶,当着他的面,咕噜咕噜几口喝完,然后霸气地把空杯塞回到他手里。

    沈琛看着我。

    我怒气冲天地回怼他:“胖成这样,没资格喝牛奶!”

    他恢复淡然的神色,枉顾我的个人意愿,抬手又要往空杯里倒牛奶。

    我先发制人一把夺走那一大罐牛奶,仰头跟吹啤酒似的,一股脑儿喝完,然后满足地冲他的脸打了个饱嗝。

    沈琛皱起眉头,眼神危险起来。

    可我管不着,现在我才是沈琛,除了财务,他不具备任何外在优势能够对我造成威胁的。

    “在你把体重减回我原来的标准体重之前,我会时刻监督你。”我用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对他做了个监视的手势。

    沈琛忍了两秒,丢下一句“神经病”就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

    我喝得有点撑,回到房间就葛优躺,结果半夜起来跑了三趟厕所。

    说起来,我也有夜尿频繁的毛病,所以睡前通常不敢喝水,没想到沈琛也肾虚。

    不过因为这事,我又有了接近男神的理由,明天我打算去请教一下肖敬文解决肾虚的方法。

    说来也奇怪,昨晚田甜的那一通电话控诉后,居然不搞事了。隔天一早醒来,微信里太平盛世。

    这稍稍驱散了一些我心头因沈琛不光让我变黑还变胖所造成的阴霾,所以早上从房间出来,迎面碰上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沈琛时,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地主动对他笑着问安:“沈总,早安。”

    不知道为什么,沈琛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过他这人向来古怪,所以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他古怪完,竟对我的问安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就往厨房去。

    我:“”

    没礼貌的男人不,女人!

    --

    以往公司例行周会的时候,我都有条不紊地蒙混过关。

    有了沈琛的第一次辅导,我发挥了超常的心理素质安然度过各种小型会议,现在我对开会得心应手。

    当然,这不包括譬如像今天这类大型会议——股东代表大会。

    哪怕昨天做了充足的资料准备和心理准备,此时前往中心会议室的途中,我的双腿还是止不住地打颤。

    沈琛回头看了一眼双腿发软的我,问:“想解手?”

    我讪讪地笑:“呵呵,有一点。”

    “快去快回。”

    “不是,沈总,我”我突然痛苦地捂住肚子,一脸抽筋样,“我肚子好痛啊,怎么办?不行了不行了,我快憋不住了,你让他们解散吧,今天这会没法开了。”

    沈琛一把逮住企图逃遁的我,低声喝道:“憋着。”

    我感觉自己几乎是被他拿刀架着脖子进的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红木长桌前,依次排列而坐着神色肃穆西装笔挺的股东代表,除了部分参杂在其中的各部门高层,这些可都是我实实在在的金主reads;。

    我快速扫视一圈,一抹清隽的身影立刻抓住了我的眼球——长桌最远端坐着的男人,赫然就是我的柏拉图男神肖敬文。

    他就坐在阳光照射进来的窗口位置,视线随着众人一齐投向我这边。只那云淡风轻的一瞥,便是盛世美颜。

    目光与我接洽时,大概以示招呼,他冲我颔首微微一笑。

    那如阳光般璀璨的笑颜,让我不觉心中蹦出一句话——一笑万古春,此貌非你莫有。

    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回以一笑,眼前倏地有身影晃过。

    沈琛挡去了我的视线,站在我面前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说:“沈总,可以入座了。”

    “”

    我定定看了他两眼,撇撇嘴,无力朝主席走去。

    沈琛在我身后的位置落座。

    会议开始,他操控着电脑,为董事们展示ppt。

    我根据事先背得滚瓜烂熟的内容细致讲解。

    虽然紧张,但经由与沈琛连日来的斗智斗勇,我的心理素质突飞猛进,此时竟镇定自若地完成了所有解说。

    然而刚结束演说,立刻就有董事出面驳回意见。

    此次会议提出的是临时取消股票增发提案。

    董事们表示,增加股票发行能快速为公司筹资,增加公司业绩,而旧城区的开发计划即将提上日程,增发股票乃当务之急。

    这是沈琛早就料想到的结果,所以他事先连回击的预案都想好了。我只需按照他给的剧本向众人解释增发股票的弊端,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随即董事们由增发股票一事延伸到旧城区开发计划的话题上,思维发散得让我顿时没了想法。

    旧城区有几家钉子户拖了半年都未搬迁,成天以几十平方的旧屋坐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他们就是看在周边的住户都已谈妥,而沈氏就眼巴巴地等着他们的一纸文书,有峙无恐,打算来个狮子大开口。

    董事们对于这几个钉子户迟迟没搞定的事开始了对我的声讨。

    看着众人众口铄金骚动一片,有几个年长的董事甚至倚老卖老对我横眉立目,我也是无奈。

    这事原本由闫绍负责,奈何这不务正业的害群之马,这边业务还没完成就被沈琛派遣去工地上拉活,这事就一直被束之高阁。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点开来,是沈琛发来的短信。

    看完短信,我愕然地瞥向身后。

    沈琛一副“不照办就等着引咎辞职吧”的淡然神态瞅了我一眼。

    我平行地把头转回去,心里暗戳戳地想:反正现在我又不是君子卿,他要做苦力就让他去吧。

    我轻咳一声,学着沈琛的面瘫脸,正色道:“和旧城区住户谈判一事将由我的助理君子卿全权负责,一周之内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底下的董事们显然对君子卿的能力秉持怀疑态度,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身后的沈琛reads;。

    随即有人提出:“沈总的能力我们是相信的,但是旧城区的项目受到那边的居民牵制已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再则您的助理”点到即止,含蓄地表明了对君子卿能力的怀疑。

    沈琛曾经云过,谈判是一门艺术,谈判不是看谁在理,而是谁更具说服力。

    而我只是一介俗人,学不来这门艺术。但沈琛可是谈判专家,这事他出马必定无往不利。

    为表对沈琛能力的绝对信任,我加重语气地向众人作了郑重承诺:“既然相信我的能力,就应该相信我的眼光,我的助理不会让你们失望,若完成不了这个项目,后果我一力承担。”

    沈琛看了我一眼。

    我压了一下脑袋,不知道他会不会不满我的“独断专行”?

    然而下一秒他却悠然起身,对众人说:“我不会辜负沈总对我寄予的厚望。”

    我笑得干巴巴的。

    底下的董事们得到安抚,便定下心来。

    正当我起身打算做总结陈词时,眼前却突如其来一片空白。跌坐回座位的须臾,我甩甩头,再睁开眼时,我的眼前情景却遽然骤变!

    此刻我正坐在主席身后的座位上,面前的桌上架着一台手提,正是沈琛刚才坐的位置。而沈琛伟岸的背阔就赫然呈现在我就近的视野里。

    再反应迟钝,我也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下变回了君子卿——就在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

    尼玛,这人生实在太幻变了!!

    沈琛也一时没适应过来,仓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总算比我淡定许多,脸上不见一丝我此刻所表现的愕然和震惊。

    他一秒融入角色,姿态凌然地做了此次会议的总结。

    我坐在位置上,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热血沸腾,如果不死咬住嘴唇,我怕下一秒我就要对着一众股东仰天长笑,或者激动地上去抱住沈琛狂亲。

    我终于又变回自己了!

    可随即想到这次身体交换回来,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重蹈覆辙,内心瞬间陷入了万丈冰窟。

    感受到来自群众的一线目光,我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

    肖敬文正看着我,神情若有所思,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转为点头一笑。

    我心里瞬间百花齐放——他刚才是在偷偷看我么?

    亦或是,我这会儿时而喜难自禁时而雨打风霜的变脸节奏吸引了他的注意。

    总之,从变回自己的雀跃到瞻望未知将来的黯然,再到收到男神关注的窃喜,一番天人交战让我彻底忘却了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

    直到散场,有两个和我比较熟的高管走过来,笑着鼓励我——

    “好好干,我相信沈总的眼光。”

    “我相信你的能力,看好你哟。”

    我:“”

    反应两秒,我明白了他们指的是什么——旧城区的拆迁计划,刚才大会上我宣沈琛的口承诺众人以一周为限与那些钉子户的谈妥搬迁事宜reads;。

    开玩笑么?

    沈琛去谈判还好说,我去,能拿下那简直是神迹!

    那俩高层向沈琛客套地表达了对他“用人之明古今无匹”的欣赏和赞扬后,颔首离去。

    我看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背影,动了动嘴皮,一时哑然无言,于是向沈琛投以求助目光。

    沈琛和颜悦色地对我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能力。”

    我笑得苦涩:“不是,沈总,我如何能堪此殊荣”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诺的,不会辜负我对你的厚望,嗯?”沈琛难得流露的笑意里参杂着一丝促狭。

    我:“”

    这特么分明是你说的好么。

    看他笑得如此之假,表演痕迹和心机一样重,我就知道他又想整我。

    我都怀疑,我这助理到底是来协助他的,还是供他取乐的?

    真是麻痹大意,怎么就没想到万一在这过程中和沈琛换回身体该怎么办,现在我连内心最后一丝喜悦感都彻底泯灭了。

    我正暗骂沈琛真是个蛇精病霸道总裁,两米开外的一抹柔和视线又向我投注而来。

    我望过去,肖敬文对我展颜一笑,做了个鼓励的动作。

    他这一笑,真是风华绝代。

    我瞬间元气满满,像喝了脉动似的浑身充满正能量,扯开嘴角,正要对他回以一个微笑,眼前忽的身影又是一晃。

    沈琛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视野,又恢复了他那张冰块脸:“尽快想想谈判方案。”

    我笑容猛地一收,怼了他好几眼,内心止不住地腹诽——你特么还是人么是人么?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早知有今天我昨天就应该手起刀落痛下狠手毁你容,真是白瞎了这张脸,长得好看怎么就这么刺眼

    沈琛定定看我:“又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收起了对他的仇视,不作负隅顽抗。

    沈琛微不可言地哼笑了一声:“肚子里整天想着怎么编排我?如果脑子也能转得这么快,这次谈判就稳妥了。”

    知道我经常在肚子里骂你,你还自觉性毫无地整天给我找不痛快,你个抖s!

    我对自己做了最后的心理建树,刚才在大会上我是不是承诺过——若君子卿完成不了这个项目,后果沈琛一力承当。

    这叫上行下效。既然你要做初一,我就只好做十五咯。

    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坦许多。

    为庆祝回归自我,下班后,我借口有事,拒绝了同沈琛并驾回公寓的邀请,然后去超市买了两个榴莲回来犒赏自己。

    本着能少见沈琛一分钟是一分钟的原则,我原本打算把榴莲带去上田小区和苏晴一块儿分享,结果才走出超市就接到沈琛的电话,说刘女士刚才来电,他借口说我在洗澡,所以刘女士表示半个小时后会再次致电。

    由于事出突然,换回身体后,我和沈琛的手机还没及时换回来reads;。

    我提着两个大榴莲去站台处拦车。

    前往站台的小路有些黑,走着走着,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动静,忙背过身去却不见半个人影。

    我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动静又跟着响起来。

    再回头,还是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幻听?

    经历了交换身体的灵异事件,我对这类事很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联想到鬼怪传说,所以当即我加快了脚步。

    所幸抵达站台只需要几步路,我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匆忙坐上车。

    好在师傅并不反感榴莲的味道,否则我很可能半路就被赶下车去。

    然而没被师傅赶下车,我却差点被沈琛赶出家门。

    “你买了榴莲?”一进门,沈琛的狗鼻子就敏锐地嗅到了榴莲味,那眉毛拧得仿佛身处化粪池中。

    我笑呵呵地走近他:“是啊,为表庆祝,我买了两个,一会儿开了一起来吃啊,现在不是应季,榴莲可贵了呢,两个花了我三百多的毛爷爷”

    “扔出去。”沈琛后退半步。

    “啊?”我状似一愣,故意拖延时间,“您不喜欢吃榴莲啊?其实榴莲虽然味道不好闻,但很美味的,吃一口保准你会爱上这个味儿”

    他难忍地掩鼻,冷若冰霜:“再不扔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不舍地瞅了一眼手里的榴莲:“沈总,三百多大洋呢。”

    “我报销。”

    我把榴莲送到他面前,将信将疑地问:“味道真那么难闻?”

    “君子卿。”沈琛再也忍无可忍,开了门就把我往门外拎。

    我现在丧失了身高和体力优势,轻易就和两个榴莲一起被提到了门外,但我很及时地用脚抵住了门缝,艰难地把脸挤进去一点。

    我对他笑呵呵:“那个,沈总,能不能先给我递个勺子?我就蹲门口吃成不。”

    沈琛宽大的手掌把我的脸一下按出门外,平静地说:“你敢吃这东西就别进我家门。”

    我忙把榴莲搁地上,笑得更是灿烂:“那我先把榴莲搁门口,您让我进去收拾下行李,我回家吃行不?”

    他看了两眼,下一秒脚重重地磕在我抵在门缝里的脚尖上,“嘭”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幸亏老娘反应敏捷,跳远了一大步,否则鼻子就要和门面来个亲密接吻了。

    阿西吧,我真是受够这个蛇精病老板了。

    真是日久见人心,以前对沈琛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不近人情”的层面上,如今越是深入相处越觉得他满身的劣性难改。

    我在门口不知道蹲了多久,正打算提起榴莲去苏晴那儿落脚,身边的门忽然应声开了。

    沈琛站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逆着光,神情看不分明,却显得黑眸越发深不见底。

    “进来。”他淡淡地撇下这两个字,便自顾自转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