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我凭本事霸的座 一

    狭窄又闷热的列车厢里，沈念拖着行李拿着车票在找自己的座位。

    火车刚刚启动。

    这是一辆老式的绿皮车，逼仄的车厢此时就像是个闹哄哄的菜市场，来来往往的人不停穿梭往返于过道里。

    有的已经安顿好行礼，开始吃起了泡面；有的已经将鞋袜脱掉，准备惬意的渡过一段漫长的旅程；更多的则是如同沈念这般，拿着手里的车票找寻座位的。

    实在有些无法忍耐车厢里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酸爽劲儿，沈念只好用手捂住口鼻，期望能够稍微缓解一些。

    他买到的票是有位子的，硬座10车09号。刚刚上车的时候有些急，直接从8号车的入口就上来了，等到看清自己的座位号，才发现还得艰难地再往前挪两个车厢。

    等到沈念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却发现位子已经被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给占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沈念脑海里瞬间便记起原身留下的记忆。

    这位衬衫男可以说是压死原身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念"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那个时期，国家的人口政策还是"孩子只生一个好""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一人结扎，全家光荣"这样的。

    沈爸沈妈一个是在政府当个小公务员，一个则是在小学里做老师，两人都可以算得上是知识分子，自然不敢跟政策对着来。

    在生了沈念之后，沈母便去结扎了。

    两人在沈念身上投入了全部的心血与希望。

    小时候的沈念，性格活泼，是个十分调皮的孩子。沈母却觉得儿子太外向，应该收收性子，便给他报了钢琴课。

    小小的孩子几乎在还没有钢琴高的时候，就被沈妈托人送到了一个老师家里学钢琴。那么大点的孩子哪会有什么定性，又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小沈念没少因为这事挨沈妈的打，一旦哪天没按照沈妈的规定完成练习，便等着挨打吧，同时还一定会捎着一句话：你看你隔壁李叔的小林哥哥，他多听妈妈的话，哪像你

    再大点，沈妈听说奥数能加分，忙不失迭的给沈念报了奥数班。上了初中之后，又听人说英语很重要，又给沈念加了门英语竞赛班；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培养儿子，沈妈还忍痛辞掉教师这份铁饭碗。

    接下来，沈念几乎每天都能听沈妈念叨：我为了你连工作都辞了，你要不好好学，对得起我吗？

    再后来，

    你看看人家哪个小孩能有你享福？

    你看看你堂哥，中考可是考了全市前一百呢，你要是有他一半听话，我就安心了。

    你看看你都交的那什么狐朋狗友的，一个个不学好，以后不准和他们接触，不然我直接找你们班主任了。

    你看你这点成绩能上个什么好大学？我跟你爸劳心费力供养你读书，你就考这么点分，说出去亲戚朋友都要笑话死我们了。

    沈念觉得自己就像活在一个大铁笼子里，被沈爸沈妈用令人窒息的爱裹得死死地，密不透风。

    好不容易等他熬出头，大学毕业之后打算出去找份离家远远的工作，却又被沈父直接通知，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本市的一份工作，直接回来就行，别瞎费什么功夫找工作了。再说了，就你那点子学历，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小时候要向别人家的孩子学习，要听话，长大了更要听话，老老实实按照父母的意思来就行。

    似乎自己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沈爸沈妈永远都看不到，留给他的只有一声声叹息：哎，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要是能有xxx一半好就行了。

    最初小小的沈念还试图更听话更用力的达到父母的要求，可最后他却发现，自己永远都得不到沈爸沈妈的任何夸赞。

    算了吧，索性日子就这么过吧，就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到时候就算达不到他们的满意，总算还能落得个听话孝顺的名头，谁让自己的一身骨血全部源于父母呢？

    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直到那天

    就是在这列狭小拥挤的绿皮车上，沈念遇到了那个格子衬衫男。

    依然是又急又累的拖着一个大箱子找座位，依然是被霸座，原身在实在累极的情况下，据理力争，把位子要了回来。

    这个小插曲却被一个好事青年给录下视频并且传到了网络上。

    那时的社会风气还是五讲四美三热爱，遇到老弱病残要让座，敢不让的话就等着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喷死你。

    慢慢地，这件事不断发酵。

    沈念的一个同事偶然看到了这个视频。紧接着其他同事，再到沈念的同学朋友，最后是家里亲戚和沈父沈母。

    所有人都在批判沈念的这种不道德行为。

    你一个年轻人，碰到人家这种需要座位的人，让个位能怎么着？

    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

    只是这些人都忘了，他们并没有看到事情的完整经过，一个个只凭着网上的一段视频，就开始对沈念审视批判。

    这些人里也包括沈父沈母。

    沈父甚至给了沈念一巴掌："我白教育你这么多年了！你看看你现在，就知道给我丢人。我在单位里，因为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都抬不起头了！"

    面对所有人的误解，沈念疲于解释。

    第一个误解他的人，沈念还试图跟他解释一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沈父的这巴掌，彻底让他绝望了。

    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误解，他认了，可是自己的生身父母，竟然也丝毫不在意他的解释，这让沈念一下子崩溃。

    从前的种种心结，再加上这最后一根稻草的重压，沈念最终选择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想知道，自己的一生就该如此吗？

    如果可以，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另外一种活法？

    重来一次，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原身的遭遇，在沈念看来，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的父母，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己。

    弱国无外交。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内部家庭关系。

    如果一直把自己包裹在懦弱的壳子里，连丝毫反抗父母的意识都不敢有，那还谈什么自有呢？

    反抗并不等同于违逆，只是在向父母表示自己的主观意愿，而非对抗。

    这次任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从原身小时候开始经历。而是直接将时间点拉在了这最后一根稻草上，这间绿皮车厢里。

    上次任务结束之后，沈念对长公主的一切情意全部被格式化，虽然他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与文秀秀之间发生的事情，可那份炙热强烈的感情却没有了。再次想到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沈念心中却只剩一片淡然。

    他终于明明白白体会到了系统所说的格式化是什么意思。

    沈念并不想失去那种感觉，可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换取上个位面的自己身体康健，从而能够陪伴文秀秀走完一生，那他就并不会后悔。

    文秀秀的一生都是幸福的。

    沈念做到了他许下的所有誓言，终其一生始终如一的爱护文秀秀。

    两人并没有生育子女，太医说是文秀秀的身体原因造成宫寒，体质偏阴，不利子嗣。遗憾之下，文秀秀虽偶有伤感，却依然美满。沈念没有将子嗣之事放在心上，反而时常宽慰文秀秀，最后还过继了族中一个子侄承嗣，为二人摔盆。

    临终前的最后一刻，文秀秀静静看着沈念。

    白发苍苍，却仍不掩其风华。

    可以死在自己深爱一生的男人的怀里，她很幸福。

    "夫君，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仍然能遇到你"

    这次任务的就是在这间绿皮车厢内。

    走到这个占了自己座位的格子衬衫男人面前，沈念很有礼貌的问：

    "您好先生，您坐的是我的座位，可以麻烦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