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古代农家子的野望 十

    一夜无梦。

    沈念打算上午和孝哥儿两人去顾举人那一趟，以感谢其悉心教导。

    两人没有耽误，吃完早饭便往私塾去了。

    还没进得大门，便看见私塾门口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有老人，也有中年汉子，只是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拉着一个孩童。

    "念哥儿，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自打沈念取中了小三元之后，沈孝便习惯遇事先问问堂弟。

    沈念也并不清楚。不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便低声道：

    "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不过这会子正门挤不进去，咱们还是从侧门进去吧。"

    说完，兄弟俩便抬步绕到了后院的侧门。

    敲了几下，便有一门房跑过来将门打开。

    他并不认得沈念二人，只以为这两人跟大门那群人一路的，便一脸不耐：

    "都说了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家，你们还来干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说着还像挥苍蝇似的想将二人赶出去。

    还不待沈念说些什么，便看到顾府管家快步走了过来，扬声道：

    "这不是沈公子吗？快快有请，老爷正在书房呢！"

    说罢还狠狠地瞪了那门房一眼：

    "白瞎了你这双狗眼！这是我们老爷的爱徒，沈念沈案首和他的兄弟。还不赶紧过来给两位沈公子道歉。"

    那门房一听，知道自己赶错了人，生怕恶了管家被赶出顾府，连忙求饶道：

    "还请沈公子原谅，小的才刚来没多久，无缘得见您。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回吧！"

    说完还欲给二人磕头。

    沈念忙将其扶起，无奈说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并不在意。"

    "行了行了，别在这碍事了，既然沈公子都原谅你了，赶紧滚一边去吧！"

    其实这老管家也并非凶恶之人。

    只是因为沈念一向颇得自家老爷看重，若是因着这事招了沈念的不喜，老爷心里定会不高兴。

    还不如让这厮讨饶道歉，省的他丢了这份谋生的活计。

    老管家将二人带到了顾举人的书房。

    沈念忙给自己的授业恩师行礼。回想自己的科举之路，初时最为艰辛。

    他壳子里到底还是一个先现代人，虽然身怀过目不忘的技能，但对古人的治学之道完全陌生。

    若不是有先生在一旁悉心教导，他根本没办法很快摸到方法。

    顾举人满脸慈爱的看着眼前二人：

    "你们沈家三兄弟在我这蒙学，如今虽沈顺折戟，但你二人却已是生员，尤其是你，沈念。我也算没有辜负你们父母的嘱托了。"

    顾举人在沈念身上是倾注了最多心血的。

    初时，沈念还只是一个颇有些天赋的垂髫小儿，他还恐其重蹈伤仲永的覆辙。

    没想到沈念完成的比他期望中的更要好，连中小三元。且他现在才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有的是时间好好沉淀打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学生铭谢老师教导！"兄弟二人齐齐行礼。

    "起来罢，师者，所以传道解惑也。我也只是做了我应当做的罢了。"

    顾举人抚须轻笑。

    沈念直起身子后，便将刚刚的疑惑问出了口：

    "先生，我二人刚刚在前门看到，似乎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围在那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顾举人颇有些自得的看了眼沈念：

    "还不是你这个沈案首，为师的爱徒害的哟。"

    "怎的是我害的？"沈念有些不解。

    顾举人假装埋怨他到：

    "你以为呢？那些人听说我教出了个小三元的秀才公，都以为我有天大的本事，恨不得都把孩子往我这送。远的近的，甚至有邻县的都来了。我这私塾才多大点，哪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又实在拒绝不了，只能推脱说我不在家。"

    顾举人半是自豪半是无奈地接着说：

    "都想让我把他们的孩子教成神童，考上案首，可也不看看自家孩子什么资质。哎，任是孔圣人在世，恐怕也难将一块朽木雕成美物。"

    沈念耳朵都听得发红了，再让先生夸下去，他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便赶紧打断自家先生的话：

    "先生大才，我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全赖先生教导有方。"

    接着赶紧转开了话题：

    "院试过后，蒙学政大人抬爱，收我为徒，并将我举荐到国子监读书。过段时间便会赶赴京城。可能许久都无法回来看望先生了。"

    顾举人果然被沈念的话带偏了，忘了自己刚刚还有一大筐的未尽之言。

    "你能去国子监入学，也是你的造化。肯定比在县学或是府学更好。大善。"

    顾举人也很为沈念感到高兴，接着又问：

    "你打算何日启程？"

    "待接到恩师的来信之后，我便出发。想来还是要在家等几天。"沈念解释。

    拜访完顾举人之后，沈念便和孝哥儿兄弟二人回去了。

    路上碰到不少打招呼的乡民，两人也都温和回应。

    不少乡亲们都啧啧称赞，说沈念兄弟俩虽然现在成了秀才公，可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这些田里刨食之人的意思。

    沈念回到家中之后，便打算先一边在家中安心读书，一边等着周言彬的书信到来。

    这天，沈念和堂哥正在讨论朱子集注的论语上一篇文章，便听到门外沈爷的声音：

    "念哥儿，孝哥儿，你们俩出来下，我有事要和你们说下。"

    哥俩也挺奇怪。爷爷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正式地和他们说？

    沈家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一般要是有什么事儿，沈家大家长在饭桌上就会和家里人说了。

    等二人出去，沈爷将两人领到了客厅，解释道：

    "念哥儿，孝哥儿，如今你们俩都已经是秀才了。按理是可以免除徭役的。对此，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想法？"

    沈念这才明白沈爷的来意。

    本朝凡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都是受朝廷优待的，秀才实际就是统治阶级的预备官员了。

    虽然大多数秀才不能当官，但是已经和普通的老百姓已经有了区别，是介于官和民之间的阶层了。

    一旦考上秀才，除了自己还可以免除家里两个人的"徭役"。

    除此之外，见知县时不用下跪c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c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等等。

    得到秀才资格，是进入士大夫阶层的最低门坎。

    而考上举人就是一飞冲天了。

    当上举人第一个好处是经济上的一一一一徭役赋税豁免权。

    考上举人之后，其名下的土地就可以免除皇粮国税。或许举人自己名下并没有多少土地，但多得是中农甚至富农愿意主动将土地"奉献"给举人老爷，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如此操作的结果就是富农们少交了税，举人还能得到一笔补偿收入。

    此外，得到了举人身份之后，国家就有一部分读书补贴了，到京城赶考的盘缠也有了着落~

    而举人的第二个好处是可以当官了。

    不过一般都是中下级官吏，比如教喻之类的学官，或者县丞c主薄之类的佐贰官。

    运气好的话，赶上吏部的大挑，还能外放个小县担任知县。

    沈念和沈孝兄弟二人现在只是秀才，两人名下可免除四人的徭役。

    朝廷律法规定，年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是不用服徭役的，沈爷已是花甲之年，家中沈大岩和沈大勇占了两个名额，便还空出两个。

    这不没两天便有同村的人过来投献了，这也是朝廷默认许可了的。

    来投献的人可不少，名额又只有两个，沈爷便从这些人中选了两个和自家平日里走的就比较近的两人。

    本来这种事只要沈家大家长决定了就行，可如今沈念和堂兄不比以前，已有功名在身，这样在家里也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了。

    沈念和孝哥儿二人都没什么意见。

    便按照沈爷说的那样，将这两人的户籍信息报给了官府，充作家丁大厨，过了明路。

    这二人自是对沈家感激不尽。

    朝廷徭役还是很重的，能投在一个秀才公门下，躲过苛杂的徭役，对他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了。

    这事儿处理完之后，兄弟二人又恢复了状态，每日或是埋头苦读，或是互相交流，都在为科举的下一站一一一乡试做准备。

    大概过了小半月的样子，沈念便收到了恩师周言彬寄来的信件。

    信中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寄出这封信的原因。

    原来周言彬在主考完南直隶府的院试之后，便准备回京。

    谁知回京路上却被一桩拦路鸣冤的案子绊住了腿脚，这才耽误了不少时日才回到京城。

    等到他回到京城宅邸的时候，已有月余了，这才让沈念等了许久。

    并告诉他让他可以出发赴京了，京中一切具已打点完毕，圣上业已恩准沈念可以入国子监读书。

    等到沈念抵达京城的时候，便直接去寻他即可。

    沈念放下信件后，迟迟未语。

    这一次离家之后，便真的要许久都无法回来了，希望家中亲人一切都能安好。

    第二日，在父母亲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沈念开始了自己的赴京求学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