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摊牌

    忙忙碌碌，日子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

    一大早，飘飘扬扬的雪花就落满了枝头，等吃了早膳，门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因冬日里药田早搭建了棚子，又有雇佣工时刻看护着，所以这段时日云家男人甚是得闲。

    午饭过后呆在屋子里刺绣，绣的是件男士衣袍，暗色的绸布上，细细的绣了代表寿意的蝙蝠纹，听着窗外簌簌而下的雪花声，只觉一片静谧安详。

    后日就是云老爷子的五十寿诞，她已得知，往年原身都是做一件长袍送给老爷子。

    今年也只要照常送去就好，手中绣着花样，心里却犹如云层般拨不开的愁思，她一直觉得云尧似乎知晓她什么秘密般，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露出那种打探目光。

    不管她表现平庸或是睿智，那种疑虑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消失。

    只是奇怪，过去了如此多时日，他为何什么也不说，搞的自己在他面前越加小心翼翼。整日提心吊胆揣测他心思，真是劳思伤神。

    索性在他面前不在遮掩，只是，自那夜从镇上回来后，他便神色如常。

    她可不认为这是好事，云尧机智聪慧，定是证实了什么，才会如此。

    颦眉放下手中衣袍，要不要去问个清楚？

    看了看窗外，往常这个时间，他都在老爷子书房里看书吧？

    凝凝神，把衣袍放到一旁，整理了衣裳，迈步出屋。

    书房里，菱花窗边，少年正捧了医书，细细品读。

    面前摆了一叠点心，并一壶茶。

    素净的空气里，只有洁白的雪花盘旋着落下，纷纷扰扰好似要洗尽世间铅华。

    从云蔓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细细密密阴影，肤色白皙，轮廓明媚。脑中突然迸出一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其实二房家的长的都不错，尤其是云尧，遗传了云张氏的外貌，如不是气质磊磊，俊朗舒狂，真的会让人以为是个貌美娇媚姑娘。

    正怔怔间，却看到少年抬头，勾唇一笑“大姐，还打算在外头呆多久？”

    回过神来，缓步踏进书房。

    斜坐在塌上，皱了皱眉，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头，少年喊完话，又安静的对着书细瞧，好像根本瞧不见对面的云蔓般。

    气氛有丝凝重。

    良久，深吸一口气，少女开口“你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少年一挑眉，她来就是为了这个。

    扯唇一笑，“大姐，是想问我，是不是发现你已不是原来的大姐？”

    “什么？！”

    “呵，大姐不是一直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正如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有人受伤一觉醒来却是如变了个人般。”

    “你”

    “大姐确实装的很像，但还是露出了点点端倪。我想伯伯伯母他们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再有，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扮的很像。”

    “那为何”

    伸手入袖，掏出一张信筏，“你看看”

    疑惑接过，展开，只见纸筏上写着一首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不见白头相携老，只许与君共天明。’

    “这是什么？”

    “你写的情书”

    “什么？！！”继续扫视一遍信筏，确是原身的字迹，心中一跳，原身不会狐疑的打量对面少年。

    某人一僵，“不是我。”深深看了一眼少女“是舒皓月”

    是谁？

    看出她眼中的困惑，缓缓开口“是舒小将军”

    抽抽眉角，先不管他是谁？“你哪里来的这，这情书”

    “往年过节，舒小将军都会来我们家一趟，中秋夜，大姐向他表白，结果被舒小将军婉拒了，大姐黯然伤神，连送给舒小将军的情书掉了也不知，我不是有意窥听别人私事，只是那日他们在院中说话时，我刚好在假山背面休息，所以”

    中秋节？不就是她穿来前几天吗？

    心下悲嚎，不是说云家蔓姑娘性子内敛，安静寡言吗？怎么会做出如此大胆之事？而且她还有婚约在身啊~！！！

    怪不得，怪不得云尧要怀疑她了一个姑娘叛道离经，又被心爱之人婉拒，受伤醒来却一点异样都没有，说出去鬼都不信。

    心下咕嘟，原身之所以会死，会不会是那几日神思恍惚，要不然仅凭一个十三岁的苗条丫头如何会轻易推搡她倒地？只是好巧不巧又砸到了石子

    很有可能，唉，这下云蔓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对面云尧看少女脸色神情千变万化，心下不由好笑，面上倒上一片肃然“这厢，你可明白了。”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呵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毕竟，你已经发现我不是真正的云蔓。”

    撇撇唇，“这样不就不好玩了？”

    “我和大姐，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而据我观察，你的医术十分精湛，甚至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知识，你说，如果是你，你会让一个完全没有作用的大姐回来，还是让一个有才华又好玩的姑娘继续呆在云家？”

    当然，还有就是，你真的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子

    展颜一笑，“那以后就拜托弟弟你多多包涵，多多掩护了。”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眼里闪过兴味，“你可记得我刚才说的逢年过节舒小将军都会来我们家里”

    “当然”话还没说完，就僵了僵脸庞，“你是说”

    笑眯眯点点头，云蔓心下一阵哆嗦，让她穿回去吧

    懊恼之余心中存了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男子，让原身不顾世俗，竟然私相授受。

    张口问道“这舒小将军是何人？”

    沉吟一番，清凝开口“一些事涉及到爷爷旧事，哪日爷爷愿意告诉你了，你便会知。我只简单的说一些，这舒小将军，名舒皓月，是凤顺朝皇帝爱妃舒贵妃的侄子，这舒家也就是贵妃的母家。十二年前舒老将军忠勇侯舒振风，也就是舒贵妃大哥被状告通敌卖国，落得个抄家灭族，幸得舒贵妃拼死求情，才在危机时刻留了他们父子一命，皇帝虽然下旨放了两人一马，却也要求他们永世驻守边关。而舒小将军八岁稚龄到得边关，不哭不闹，努力学艺，受尽苦难才有了今天。不仅武艺高强且素有‘白面智囊’之美名。”

    才八岁就到边关淬炼？且努力适应新的环境，这样的男子心智一定异常坚定，轻易不为外物所惑，而‘白面智囊’的称呼一定是说这男子长相极美，又兼学识不凡。怪不得能得到原身的爱慕。

    只是“通敌卖国？怎么可能，舒贵妃做为皇帝深爱的宠妃，母家也是声势显赫，舒老将军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目光浅浅拂过女子脸颊，“这些以后爷爷会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当初舒家之所以会倒，有一个原因是舒老将军娶了番邦的公主为妻，有人拿了此事做文章，又从府邸里搜出了罪证，所以才会触怒龙颜。”

    自古以来，最难揣测帝王心，皇帝最忌惮的就是手握重权之臣，不管他是顺应心思除了箫家，还是因了其他原因，现在都无从而知。

    望着少年疑惑开口“你不是说永世驻守边关吗？为何”

    “嗯，他来我们这，也是偷偷过来的，一般呆上十天半月就走，一路小心翼翼，所以至今无人发现。最重要的是舒小将军的身份只有我和爷爷知道，我也不晓得大姐何时对他生了爱慕之情。”

    “我们家怎么会和舒家扯上关系？”

    “这些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为毛感觉这云家好像很多秘密似的。

    无奈翻个白眼，“还有什么是能说的？”

    “嗯，有。我想知道吐蕃皇商手中的那蚕状药材到底是何物。”

    瞥了少年一眼。“这个以后再告诉你。”

    “对了，我很好奇，除了情书这件事，你还从哪里看出端倪了？”

    “大姐性子娴静，举止文雅，而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我中毒那日，你出了书房，蹦跳而去，此为一；大姐不仅不喜欢草药医籍，更不喜饮花茶，而你，刚好相反。此为二；三嘛：一个人装扮的再像，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大姐眼睛宁静如湖，而你，亮如灿星。”

    这厢，云蔓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唉难道她要自挖双目不成。

    这少年小小年纪不仅细心，观察更是入微，所幸，他没恶意。

    少年直直望着她“既然你不是我大姐，那我真正的大姐又在何处？”

    揉揉额心，“我也不知，当初头部受伤，一觉醒来，就发现身处这异世。我是从现代，就是距离现在很以后很以后的时代，也许是千年，也许是万年，穿越而来的一名医师，就是你们这说的大夫。因为一些恩怨，导致失足掉落高楼，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却到了你们家。”

    迟疑的望着少女“穿越？”

    “就是灵魂附身到了你大姐的身上，而原身我想是真的因为你妹妹的推搡，导致撞到尖石而魂飞魄散了。”

    沉了脸色，少年久久没开口。

    转首望向窗外，朵朵雪花还在扑簌簌落下，院子里的树枝因承受不住重力，发出一声脆响，断在了树下。

    大姐被舒将军婉拒后，已是哀默心死，就算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她也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存活着吧。

    低叹一声，这样也好，早早解脱了，来世定能早早遇上一位如意情郎。

    支了手肘，“你放心，以后的事，我会帮你的。”

    不仅仅因为你延续了大姐的生命

    云蔓心中一阵欢喜，有了少年相助，以后在云家就不用那么惶惶不安了。

    只垂首暗喜的少女，没看到，对面少年一闪而逝复杂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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