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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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芳芳的落网,宣告发生在宁川市火车站家属区的连环伤人案最终告破。

    公捕公审大会还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正常举行,铁路中学门口的这抓捕一幕,没有多少人看见。冯高伟和他的部下动作飞快,当马庆国跟着跑到门口时,她已经被塞进了警车。马庆国走到萧磊身边,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小萧人,对不对?”

    “没错,就是她。呵呵,专门戴了一顶帽子,画了两撇胡子装成男人,贼的很呀。”萧磊的语气难得的松快,今天是自己假期的最后一天,案子总算是破了,他的心情也很好,马庆国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觉得云开雾散一般,顾不上和萧磊多说,掏出手机就给分局领导打电话汇报。

    这时,个子不高的冯高伟刚刚把犯人安顿好,大笑着朝萧磊走来。

    “小萧!哈哈哈哈,好后生,你这办法真灵,兵不血刃啊,我这儿三个人连枪都不用掏,轻轻松松就把人抓住了,快给老哥说说,你是咋发现她的?隔了那么远,真神了。”

    冯高伟一边拍着萧磊的肩膀,一边笑问。

    马庆国刚给分局局长打了电话,正准备给表舅张唐再打一个,恰好听见冯高伟的问题,赶紧走过来,支棱着耳朵,他对萧磊如何看破白芳芳的伪装也很好奇。

    萧磊谦虚地摆了摆手,大笑着说道:“冯队您可夸的太重了,啥神不神的,正好是我瞅到那儿了,换了谁都能看出来,你们说,哪有人看公审看的流眼泪的,哈哈,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

    “啊?流眼泪?”冯高伟和马庆国对视一眼,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个白芳芳,伪装做的简直天衣无缝,可她毕竟是个女人,看见自己男人胸口吊着白牌子被人押在台上,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就是这点儿疏忽,就被细心又眼尖的萧磊看到了。

    笑过之后,冯高伟收起笑容,正色说道:“说起来很简单,可为啥别人都没看见?小萧,之前听说你抓赵蟹的事儿,我这儿还有人说是省厅给自己人吹牛,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这后生的确是能文能武的人才,抓白芳芳那一下子简单,随便来俩片儿警都能干得了,可你想的这个引蛇出洞的办法,才是成功的关键,你是今年才参加工作的对吧?”

    萧磊点点头,旁边马庆国插话道:“可不是?这小子九月份才上班儿,警校就念了两年,还是严厅长特批他提前毕业的,我就纳闷儿了,你又不是啥,这路也走的太顺了,中专生进省厅,十年前还差不多。”

    “还有这事儿?”冯高伟更加吃惊,“你进省厅是严厅长办的?”他倒不觉得萧磊是,干了半辈子刑警的他知道,没有哪个会来吃这份儿苦,不过萧磊要是严路的亲朋故旧倒是有可能。

    见冯高伟好像误会了自己和严路的关系,萧磊只好白了马庆国一眼,解释道:“我在三安实习的时候正好赶上程国良那个案子,侥幸立了点儿功,严厅长看我还值得操练操练,就安排我进了三队。”

    “切,啥叫侥幸立了点儿功,程国良那案子都是你一个人搞定的好不好?三安老万他们做事可不地道,评功的时候都跟着沾光,当别人不知道咋的,案情通报上说的好像他们都出了多大力气一样,你这小子,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

    白芳芳落网,马庆国心情大好,把萧磊当成了恩人,说起他以前的事来,愤愤不平,感同身受,觉得萧磊老实孩子太吃亏,三安人蹭了功劳,占了大便宜。

    萧磊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只好在心里埋怨张唐,张队长啊张队长,您说您咋啥也和你表外甥唠叨啊,他一个省城分局的,和三安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您告他,他咋能啥也知道?这话要是传回三安去,我还咋做人那赶紧打断马庆国的唠叨,“马哥!你瞎说啥呢。”

    马庆国说的正兴起,听见萧磊的喝止,抬头一看萧磊脸色不对,又看见冯高伟一幅探究的表情,讪讪地笑了笑,掏出烟来,把嘴堵上,总算是没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他虽然没再继续说,但冯高伟是啥人,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早已掀起大浪,以前光知道这个萧磊是个新人,在“9·25”大案中立下殊功,没想到他在进省厅以前已经立过大功了。

    “照这么说,小萧你没毕业就破案了?呵呵,这样的实习生我还是头回听说,省厅对你这种特殊情况咋评功的?不会因为实习就不评吧?”冯高伟继续追问。

    萧磊不愿张扬,可对方是警中前辈,总不能说瞎话,只好老实回答:“评了。”

    “呵呵,有意思,实习警察立功,太罕见了,评的几等呀?”冯高伟现在看萧磊,那真是越看越顺眼。

    “几等?冯队,你应该问几个才对,呵呵,用我表舅的话说,这小子就是个妖孽,跟他一比,咱们这十几二十年的警察就跟白干了一样。”马庆国吐个烟圈,很烧包地说道。

    “哦?还不止一次?你实习了几个月?对了,你是二年级,最多也就是个暑假,嗯两个月你就立了不止一次功?”冯高伟再次动容,按理说,萧磊评功受奖的消息,公安厅都要出简报给下面发,不过他工作忙,又不是自己局的人立功,所以还真没留意到这些信息。

    萧磊的目光已经不能阻止马庆国替他显摆了。“嘿嘿,梁山今年那个偷了金库又抢了警枪的案子冯队你还记得吧?

    人就是这小子单枪匹马逮住的,那回直接就上了二等功,程国良那案子是个一等,这小子,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张启明张校长是他磕了头的师父,这就是师父英雄徒弟好汉啊,我表舅还动不动和张校长比,嘿嘿,比啥啥不行,教育人这上头,他就差了三条街,看看我,被他教成啥样了”

    萧磊是二级英模的事情还属于保密信息,对外只说是一等功,马庆国自然不清楚实情,不过就凭这一个二等功一个一等功,已经让冯高伟产生了一种“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的感觉,惊讶地张大了嘴。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萧磊赶紧拽住马庆国,对冯高伟抱歉地笑笑,“冯队,犯人还在车上,咱们先回去吧,我背后的伤好几天没换药,有点儿发炎,就不参与审讯了,让马哥送我一程。”

    说完,也不管冯高伟还没缓过神来,把马庆国推到车上,自己坐上驾驶位,一踩油门,疾驶而去。

    冯高伟看着远去的车,拍了拍脑门儿,呵呵笑着回到自己车里,开车的部下看见万年铁脸的队长笑,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凑趣地说道:“队长,今天这活儿做的太干净了,您这套子下的真准,一把就抄上了”

    这个司机没有资格参加几天前那次碰头会,还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到位,谁知却是典型的马屁拍在马腿上,冯高伟脸上登时就是一僵,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骂出来,只是没好气地说道:“瞎咧咧啥,这计划是人家省厅二十岁的后生想出来的,咱们支队就是干了点儿粗活,也值得你吹?唉你们这群小犊子,就没个成器的,算了算了,你回去以后让办公室把省厅最近三个月的简报和表彰决定给我都找出来,严厅长这个老秀才,眼睛还真毒,下手也忒快了”

    司机挨了训,蒙头不敢再说话,不过对队长说的这个二十岁的后生却满是怨念,这是谁呀?害自己被队长数落萧磊开着车,正冲马庆国发脾气,“马哥,你说你跟冯队长说那些干什么,那话要是传到三安,我以后还咋见人呀,我这辛辛苦苦给你帮忙,你就这么谢我的?”

    “呃这个小萧,老哥说错话了,抱歉抱歉啊,我这也是破了案高兴的,跟喝醉了差不多,你别生气,老马认打认罚,成不?”马庆国缩着脖子,认错态度极为良好,不过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多讲一句。

    “你立功立的光明正大,干啥怕人知道?市局那帮人,一天价鼻孔朝天,牛逼的不行

    ,我给老冯说,也是为了出口怨气,我们这些分局的,上头不鸟,底下不尿,夹板儿气不老少,嘿嘿,今天可算是借你的光涨了脸,局长把我一通夸,晚上哪儿也不准去啊,叫上张胖子和小武,我好好摆一桌,谢谢你们”

    萧磊没注意马庆国后面的邀请,满脑子都被他那句问话占满了。

    “你立功立的光明正大,干啥怕人知道?”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呢?萧磊陷入深深的沉思。

    自从重生以来,自己就提前规划了今后的道路,做了充分的准备,起步也相当不错,二十岁的年纪就进了省厅,三个月立下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企及的功劳,攒下了不菲的资历,按理说,自己这样算是典型的少年得志,不说志得意满,至少也应该张扬些吧,可为啥总是装的跟个小老头儿一样,说不定在别人看来,自己这样的性格,已经称得上虚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低调些是好的,可萧磊仔细剖析,自己这种装出来的性格,其实不是为了低调谦虚,而是一种下意识的恐惧,恐惧外界识破自己的秘密?还是恐惧这场重生只是一场大梦?或者说,貌似可以预知一切的自己,因为选择了新的人生道路,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

    或许都有吧?萧磊白嘲地笑笑。

    不知不觉中,萧磊把车开回了省厅,下了车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换药的,看看不远处的鉴证中心,苦笑一下,迈步走了进去,心道怎么又来这儿了?都怨周凯旋法医赵丛清对萧磊的造访也觉诧异,不过还是很认真地检查了他的伤口,见伤口有些发炎,忍不住训了他几句,若在以往,萧磊肯定是老老实实低头任骂,可今天他却和赵法医笑着逗了几句嘴,讲了几个后世的小笑话,让赵丛清惊讶的厉害。

    换好了药,约定了剩下两个伤口的拆线时间,萧磊轻快地从法医室出来,心里好像卸下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就连脸上的笑,也仿佛有别于以往。

    上了车,萧磊对马庆国说道:“走吧,马哥,审案子市局接手了,咱俩没啥事,跟我去我师父家混饭吧。”

    马庆国大喜,“那敢情好,走走,先去买点儿东西,我头回去,可不能空着手。”

    萧磊也不矫情,开着直奔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一堆肉蛋蔬菜,马庆国也买了两兜子水果当礼。

    两人在农贸市场随意逛着,马庆国很好奇地问道:“小萧,我咋感觉你换了药以后人变得有精神多了?你们法医室用的啥药啊?这么神。”

    “嘿嘿,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吸毒了呢,我就是想通点儿事儿,心上松快,对了,马哥,我问问你,你说实话,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人说话办事不实诚,挺假的。”

    萧磊问的直截了当。

    马庆国吓了一跳,“这话咋说的,谁给你翻闲话了?我老马哪能这么没良心。”

    萧磊赶紧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感觉吧,周围人好像跟我相处都不咋的对劲儿,除了一块儿办过案子的,其他人好像都不咋爱搭理我。”

    马庆国哦了一声,说道:“嗨,我当啥事儿呢,你这问题可算问对人了,我表舅给我说过。”

    “张队长怎么说的?”萧磊急切地问。

    “你别急,我表舅没说你不好,他说呀,你这孩子刚参加工作,一边儿呢,你是个新人,说话办事都谨慎小心,可另一边儿呢,你又是破了大案的功臣。别人都不知道该咋对待你,把你当生瓜蛋子使唤吧,你比他们还牛逼,把你当牛人供着吧,你说你才多大,我表舅还叹气来着,说你在单位成天又要装乖巧,又要装老成,装又装不像,两头不靠,可怜的厉害,还打算叫上周队长他们给你开导开导呢。我跟你说,你该咋活就咋活,咱公安上也就这点儿好,直人多,外单位那些乱七八糟的讲究在这儿没市场。”马庆国说的很详细,把萧磊身处的环境和他的困惑一下子说透了。

    “还是张队长厉害,我直到刚才才想明白,以后呀,我就不装了,其实我从小就调皮捣蛋,成天绷着,上两个月班儿感觉比两年还长。”

    “呵呵,想通了就好,人呀,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你这个年纪,该咋就咋,别琢磨其他事儿,你琢磨的多了,自己心累不说,别人还当你心计深呢,听哥的,该喝酒喝酒,该打牌打牌,你们三队也净是些直肠子,都好处,日久见人心,你别急。”马庆国这几天一直为萧磊马首是瞻,总算逮着机会给他上课,脸上笑的跟花儿一样。

    两人边逛边聊,十点来钟,买好了东西开车去到了张启明家。

    周日,张启明家很热闹,儿子闺女两家五口人全来了,加上萧磊和马庆国,客厅大圆桌正好坐满。

    张启明的老伴儿,也就是萧磊的师娘名叫王淑梅,在宁川市第二服装厂做了三十多年的制版员,是个出了名的好裁缝,企业这几年效益不好,她今年办了内退手续,最近刚把外孙女接过来带着。

    张启明有一儿一女,女儿张岚比萧磊大五岁,已经结婚生子,是一名中学老师。儿子叫张嵩,大学上的矿院,刚分配到卫丘市矿务局下面一个矿的机电科,今天难得回来一次,还带着自己大学时谈了三年,现在又同在矿务局工作的女朋友。

    萧磊今天上门,张启明非常高兴,他早就听说萧磊受了伤,但知道这个徒弟不和自己说是怕他担心,一直强忍着没去探望,今天见了面,看他行动如常,总算是放了心。

    心里高兴,脸上却满是怒色,把萧磊提溜过来先是一顿好骂,萧磊心知师父是关心惦记自己,老老实实陪着笑脸,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再三保证今后一定小心,绝不犯险。

    马庆国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眼前这一幕他也时常经历,不过是把张启明换成了张唐,萧磊换成自己,说起来萧磊还算幸福,他挨起张唐骂的时候,时不时还要被捶几拳踹几脚呢。

    张启明教训萧磊这种事,张家人见多不怪,这小子上学时候隔三差五就要来家,基本上算他们家编外家人,感情都处的不错,知道张启明生气是因为他受伤的事,别说劝阻了,一个个都排着队插话,说是教训,其实更多的是关心。

    午饭很丰盛,张启明退居二线后就承包了家里的厨房,拿枪的手拿起锅碗瓢勺,倒是练出了一副好厨艺,他做的大烩菜,是萧磊的最爱,上学时没少惦记。

    饭桌上,马庆国这个不见外的客人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正好赶上马芳芳被抓,这几天破案的经过让他讲的峰回路转c跌宕起伏,张启明听了萧磊的表现老怀大慰,着实多喝了两杯,其他人虽说是警察家属,可张启明回家却少讲这些破案故事,都听得聚精会神,特别是几个女人,不时惊呼出声。最有意思的是张岚四岁的小女儿卫佳佳,也许是因为有着张启明的基因,对马庆国刻意的描述毫不害怕,反而忽闪着大眼睛不住缠着萧磊问东问西,童言童趣,十分可爱。

    吃罢饭,三个女人去厨房收拾,男人们泡着茶抽烟闲聊说的还是萧磊上班儿那点儿事儿,他路上想通了很多事,此刻也不藏着掖着,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儿吐个干净痛快,感觉像摘了脑箍儿的孙悟空,舒服的多了。

    张启明对他这种转变也很高兴,谈性大发,挨个儿给年轻人上课,教育完了萧磊又说张嵩,说完了张嵩又说女婿卫楚成,连马庆国都没放过,不过教育他的时候,三句话不离张唐,马庆国听得眉开眼笑,恨不得录下来,拿回去让他表舅郁闷郁闷。

    喝了两遍茶,几人都有些倦意,各自找地方小憩,萧磊却拉住了他唤作姐夫的卫楚成,跟他单聊了一会儿。

    卫楚成在宁川教育局工作,是基础教育二处的副处长,教育

    局机关设处,其实都是科级编制,他说是副处长,实际上是副科级,不过教育局是大局,手中实权也不小。

    萧磊今天上门,除了主动找师父挨骂,让他老人家消气宽心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卫楚成夫妻周日会来,专程找他咨询些事情。

    吕国庆的书即将出版,该怎么卖,萧磊已经有了计划,现在就是要和卫楚成商量商量细节。

    宁川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冯高伟拿着几份简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嘴里嘟囔着:“可惜可惜要是能调过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