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谈心

    二十分钟之后，在萧磊的宿舍里，当中的桌子上摆着四个小盆儿，盛满了热腾腾的菜，一个炖丸子，一个地三鲜，一个干炸带鱼，一个土豆烧牛肉，旁边两个保温桶里，一个装的是花生猪蹄汤，一个里面是压的瓷实的米饭。

    乔乔和他相对而坐，“扑哧”一声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又开了一罐拿在手里，和他碰了一下，说道：“祝贺萧大侦探顺利破获九尸奇案，干杯！”

    萧磊住的这间宿舍就在省厅大院背后的一个巷子里，一排十几间平房，住的都是他这样的单身汉，同屋之人叫韩和强，也是今年毕业的一名大学生，西北政法大学法学院刑事法学专业毕业，比萧磊早两个月上班，分配在厅法制处。

    韩和强家在宁川南边儿的卫丘市，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在市检察院工作，他工作定下来没多久已经在省城买到了房子，住宿舍只是临时过渡一下。这就便宜了萧磊，说是两人间，基本上就他一个人住。

    乔乔开朗大方，有点儿自来熟的性格，第一次进萧磊宿舍的她，没有扭扭捏捏，反而很好奇地到处瞅，甚至还撩起床单看了看床下有没有扔着臭袜子，卫生委员一般。

    检查过后，乔乔连说萧磊是她见过最爱干净的男生，不像学校里见过的男生宿舍，跟那些个猪圈比起来，萧磊把屋子收拾的几乎能当闺房用了。

    听了她的评价，萧磊无奈地揉揉额角，这妮子，不知她底细的哪能想到她是厅级干部家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个野丫头嘛。

    大大咧咧的野丫头也有优点，那就是为人豪爽，看看她带来的这些饭菜，萧磊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放下啤酒，萧磊拿过保温桶，把米饭盛到碗里，二话不说，先狼吞虎咽一番，这几天在古平亏待了肚子，要是乔乔不出现，他原本也打算去外面找个小饭馆儿犒劳自己一顿。

    乔乔善解人意地帮他盛了碗汤，看他一碗饭下肚之后才开口说话。

    “喂，大肚汉，你们下去破案县里不管饭啊？”

    “忙，基本上在外头跑，面包馒头，有口热水喝就不错了。”

    “你们中午不是吃了一顿好的嘛，咋你还这么饿”

    “那会儿净跟人喝酒了，都没吃好。对了，你咋啥也知道啊？你又没跟着去。”

    “哼！我消息可灵了，告诉你，你们破案的经过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回你算是立了头功吧？哎，你快吃，吃完给我讲讲。”

    看到乔乔迫不及待的样子，萧磊翻个白眼，这妮子听故事上瘾，你说你不听琼瑶三毛，成天惦记着听破案故事干嘛啊

    “哼，小气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就说那个焦翠仙吧，她家祖宗敢情挺出名的，张胖子说她爷爷以前还在青江那边儿盗过军阀马二的祖坟，是宁原有名的盗墓贼。”

    “哦。”萧磊扒拉着饭，嘴里塞得满满的。

    “你说那个那伙人盗的那个墓是谁的啊？你有没有进去看过？里头有棺材没有？有财宝没有？”

    “没。”喝口汤，真香啊。

    “你说那伙贼干啥非把人杀了呢？他们跑了几天了？还能不能抓回来？”

    “能。”再来一碗，乔乔她家保姆的手艺，快赶上张胖子了。

    “啪！”乔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柳眉倒竖，杏眼圆翻，“你就会一个字一个字单蹦是不是？”

    “不是。”萧磊的表情很诚恳，的确不是嘛，刚说了两个字，翻倍了。

    “你你”，扑哧一声，乔乔绷不住，自己先笑了。

    “行了行了，大小姐，你就直说吧，这么好的一顿饭，到底有啥目的。”才不信你就单为了听故事，这案子你知道的都快比我多了，萧磊心说。

    “那个那个来，先喝口酒”乔乔难得地扭捏起来，看的萧磊阵阵恶寒。

    “侠女，这种娇羞的表情不适合你”在乔乔面前，萧磊卸下平日老成的伪装，难得的露出本性。

    “哼，说就说，小石头，下回再有案子，你能不能跟队长说说带上我啊？”小石头是乔乔给萧磊起的外号，谁让他的名字里有三块儿石头呢。

    萧磊挠了挠头，一脑门子瀑布汗，“我说侠女大人，你提着猪头拜错庙了吧，让我跟队长说，你啥时候提拔我当总队长了？”

    “我唉算了，我就是那么一说，我算是看出来了，队长是铁了心要把我当老妈子使唤，算了，先这么着吧，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儿。”乔乔颓唐的表情一闪而没，又兴致勃勃地提了新的要求。

    “啥事儿？”萧磊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要拜你为师，你教我破案！”乔乔一脸严肃，昂着小脸儿，炯炯有神地盯着萧磊。

    “啊？”萧磊大吃一惊，这话是怎么说的，低头看看桌上的菜，这顿饭也太贵了吧

    “啊什么啊，就这么说定了，这顿就算拜师宴，以后你每次破了案，都要把自己的侦破思路和具体的分析情况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嗯，光说不行，你得写出来写有点儿麻烦，这样吧，我给你拿个小录音机，你随身带着，想到什么就都给我录下对了，还要把你们讨论案情的对话都给我录全了行了，先就这样，来，干杯，说好了啊，没人的时候可以叫你师父，当着别人我还叫你小石头，不许反对，你愣什么啊，来，干杯，快喝行，喝了就当你认了”乔乔看着萧磊喝了酒，也志得意满地畅饮一口，舒服地打个小酒嗝，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

    萧磊看看手中的啤酒罐，又低头看看桌上的菜，这顿饭也太便宜了吧

    萧磊和乔乔相识时间不长，但他很欣赏这个女孩子的性格，不娇气，不矫情，没有公主病，但也不是女汉纸，身为官二代，难得的具有平民意识，是一个做朋友的好人选。

    朋友之间，偶尔开些玩笑无伤大雅，但在涉及到工作前途这种人生大事的问题上，萧磊就不得不慎重了。

    “乔乔，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做警察，还是刑警呢？”萧磊正色道。

    “你管我”乔乔满脸不高兴，可看到萧磊一脸严肃，迟疑了一下后，干脆开朗地说道：“我我小时候，被人拐走过，是一个女警察救了我，她就是一位刑警，所以我从懂事起就树立了做一个刑警的理想，怎么样，够远大的吧？”

    “哦，原来是这样。”萧磊点点头，接着又正色说道：“乔乔，我不是一个势利的人，但我们活在一个很现实的社会，你也知道，你母亲一直反对你干这行，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这阻力不算大，可实际情况你也清楚，就连冯厅长都要为你的分配安置头疼，你真的觉得你能冲破这么大的阻力，做一个正儿八经的刑警吗？”

    听了这话，乔乔怒道：“你你你怎么也这么现实我我看错你了！”

    萧磊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终于，乔乔从对视中败下阵来，赌气地拿起啤酒大喝一气，使劲把罐子在桌子上一顿，她酒量浅，喝的有点儿猛，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可我就想做一个像米雪那样的ada嘛多帅，还有胡慧中那样的霸王花，多威风”

    这话让萧磊哭笑不得，乔乔说的这两人，都是香港演员，她羡慕的，是她们电视剧c电影里的形象，一部《法网柔情》，一部《霸王花》，好我的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都是编剧编出来的啊

    摇摇头，萧磊耐心解释道：“乔乔，咱们先抛开你母亲那边儿的阻力不说，就单拿你自身的条件来分析，你说说，你具备哪些成为一名合格刑警的素质。”

    “嘁，这还不是显而易见明摆着的嘛，我聪明c有毅力c懂专业，还有，我还一直都有练武术，选修过散打c拳击c柔道”

    看着乔乔掰着手指细数优点，萧磊忍不住扑哧一笑。

    “笑什么笑，看不起我？哼，我看你是嫉妒的，”乔乔傲娇地说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优点多，这些我不反驳，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把自己和你见过的女刑警比较比较，你哪点儿和她们像？”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乔乔噎住了，是啊，厅里女刑警虽然不多，但怎么也有十来八个，细想一下，自己和她们差别还真不小，怎么说呢？她们看起来都都有点儿像男人婆。

    看乔乔若有所思的样子，萧磊笑笑，把啤酒拿开，起身倒了两杯茶，给乔乔递过去一杯，耐心说道：“差别很大对吧？乔乔，总不能说，那些前辈们都不是合格的刑警吧？其实呀，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你只看见电视里女警英姿飒爽，威风的不行，其实现实里，这样的女刑警那是凤毛麟角，咱别的不说，就是你这漂亮的外表，就不适合做刑警啊，太显眼，太引人注意了。”

    “你算了，看在你夸我漂亮的份儿上，这句就不计较了。”桑桑摆摆手，但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做刑警，是要聪明，可现实不是柯南道尔虚构的小说世界，那种靠推理演绎就能破案的，不是没有，可太少了，真正做一个刑警，聪明c能打这些都不是首要条件，最重要的是能吃苦。”

    “就拿古平这个案子来说，你能半夜三更跳进墓里去数尸体吗？你能一晚上用同样的问题问一百多个人还不厌烦吗？你能和另一个同事挤在单人床上睡觉吗？你能连着好几顿喝凉水啃干粮吗？你别忙着反驳我，好好设身处地想想，扪心自问一下。”

    一连串儿的问题，彻底让乔乔无语了，她虽然不娇气，但毕竟家庭条件优裕，没有吃过苦，这些事情嘴上说能做到不难，可真要想想那种场景，她那高涨的信心突然就退潮了。

    “我我”说了两个我，最终也没说出后面的那个“能”字来。乔乔撅着嘴，使劲儿白了萧磊一眼。

    “呵呵，苦口良药利于病，忠言逆利于行，你呀，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抓坏人，不一定非要和歹徒硬碰硬才算是刑警啊，真的，现在经济案件越来越多，你干嘛不考虑去经侦上呢？其实那类案子的社会危害性一点儿都不小，而且面对的基本上都是高智商犯罪，正好给你的聪明头脑一个用武之地，要是你调去那边儿，估计你母亲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强烈反对，你多考虑考虑。”

    萧磊的建议非常切合乔乔的实际情况，果然让她安静地考虑起来。

    良久，乔乔抬头冲萧磊狡黠地一笑，把手边的热茶推开，回身又拿出两罐啤酒，“没想到你小子口才这么好，差点儿让你说动心了，我不管，就算调，我也不能空在三队转一圈，说成啥也得参与一个案子才行，来，不说这些了，再喝一个”

    萧磊苦笑一下，“好吧，侠女，你可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

    “那是，我告诉你，要是再这么耗下去，我就算调，也要先调到四队去，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查一个特别大的案子，真想能参与进去啊，唉，早知道还不如死皮赖脸留在禁毒处呢，听说他们最近忙的要死要活的，那几个女警也都出外勤了。这个案子现在四队也在办，那个方铁军，现在正憋着劲和四队怄气呢，一门心思要抢在四队前头破案”

    “哦？啥案子，这么重要。”萧磊好奇地问道。

    “你不知道？”乔乔先是诧异一下，然后又神秘兮兮地一笑，“哈哈，没有我消息灵通吧，告诉你，这可是机密哦，咱们省啊，很可能出了大毒枭了！”

    毒品案？！

    萧磊眼前一亮，要说他最痛恨的东西，无疑就是毒品了，他前世的牺牲，就发生在一次武装缉毒的任务中，两辈子的怨念，长久在他心里萦绕不去，一听说又毒品案，瞬间来了精神。

    “来来来，乔女侠，我敬您一杯，您好好给小的普及普及，这案子到底咋回事儿啊？”萧磊仿佛能看见乔乔身后一条尾巴翘起来不停地晃啊晃，赶紧端起啤酒，一脸谄媚地敬酒。

    “哈哈，挺识相的嘛，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上上课好了，这个案子呀，可难办了，部里都来人了，我听说”

    夜色深沉，伴随着乔乔清脆的嗓音，宁原有史以来最大的毒品案，就这样掀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