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梦回朝歌7

    大牢之内，灯火暗淡，连夜火也从未使用过。妲雅被关在一间灯火都照不到的牢房里，只有几簇月光从牢房墙上的破旧小木窗射进来。妲雅发丝凌乱，脸上惨白一片，身上着的白色囚衣的衬托之下，又添了几许苍凉之感。她双膝环抱在怀里，双眼无神的望着牢房里的一角。

    帝辛来到大牢之内，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左边的那颗心脏又开始疼痛的跳起来了。

    帝辛没有出声，妲雅还在愣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妲雅一个抬眼见看到了帝辛，一瞬间恢复了神采，转瞬又沉寂了。

    “你来干嘛？”妲雅没有丝毫感情的问。

    “看一看一你。”帝辛头一次觉得说话是这么艰难的事。

    听到他的话，妲雅的脸上一分惊喜九分嘲讽，“呵呵，看我？！！大王莫不是说笑，我不过是一卑贱的混血女刺客，怎么能屈尊大王前来大牢之内来看望。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是吗？”最后一句妲雅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里带着怨带着哭意。

    帝辛不知如何作答，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健步如飞的仓皇逃走。

    看着帝辛远去，妲雅眼眶湿润，自己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在黑暗的角落里无声哭泣。

    不知这夏天是如何过去，某一天帝辛突然发现已经听不到蝉鸣，望着窗外树叶也开始纷纷飘落，他才恍然，秋季已经到来。

    自从妲雅被打入大牢之日，每时每刻，哪怕是每个须臾间，心脏没有一刻不痛。唤医者诊治，得到的却是：大王身体无病，此乃心病，无药石可医。后来痛着痛着他也就习惯了，他越发的忙于政事了，看又有部落要臣服于商，可是他感觉不到一丝开心。

    后来他收到一份来自西岐的奏章，来自西伯侯之长子伯邑考。奏章上写了到：一切行刺之事皆是伯邑考所为，跟他的父亲西伯侯毫无关系，希望大王念其父年迈，放其父回西岐，让罪魁祸首的他来换其父，要杀要剐无半点怨言。

    帝辛同意了，命他在商朝建国之日之前必须赶到朝歌。

    今年商朝的建国之日恰好和立冬那一日重叠。

    立冬的一个月前，大牢传来了一则紧急帛书，妲雅不见了。帝辛震怒，下令处死了大牢里一众看守。

    立冬那一日。帝辛与王后篱若皆穿了华美异常的朝服，建国之日，帝后二人要一起登上祭台拜先祖，祈瑞雪，求安康。念先祖建国之艰辛，祈瑞雪兆来年之丰年，求天下之百姓安康。

    祭典进行一半，意料突生。无数穿着青铜铠甲的黑衣人冒出，使用魔道机关绯箭射杀了无数侍卫。帝辛让王后躲在祭台的角落，随后魔道化剑，一一去斩杀黑衣人。

    谁料刺客人数太多，采用车轮战术对抗帝辛。帝辛逐渐体力不支，身上的伤痕逐渐增加，一个不留意间被绯箭射中了大腿，狼狈的，重重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突然间，其中一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那是西伯侯之子，伯邑考。

    “大王，本来臣下不想这样，可你让西岐的百姓没了生路啊！！臣下就只能杀了你。”伯邑考癫狂的说道。

    “你，西岐刺杀寡人在先，寡人没有灭你西伯侯满门，已是仁慈，君之过，民替受。”帝辛神色冰冷的看着伯邑考说道。

    “哈哈哈，如今大王你说再多也是无用，去死吧！！！”伯邑考满是咒怨与开怀的语气说道。话毕，魔道化刃，向帝辛狠狠刺去。

    就在那个刹那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温热的鲜血夹杂一缕铁梓树花的淡香，洒了帝辛满脸满身。帝辛看清楚挡在身前之人是谁时，目眦欲裂，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与绝望。

    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以及蓬松的尾巴。不是妲雅是谁？

    “不要，不要！！别死！！！别死，求你，求求你！！”帝辛一把把她紧抱在怀中，可又怕她疼，松开了一些，像一个孩子失去最最最重要之物一样，悲痛欲绝，伤心难言，语无伦次起来，他颤抖着双手去抚摸着妲雅的脸，不断的用手去拭去妲雅唇边的血迹，可是没用，血还是不停的从她的唇边冒出。

    妲雅涣散的眼神里看到了商朝的王从眼角落下的泪，她想伸手为他抚去，可是她真的没有丝毫力气，她知道自己的心脏被她的大哥哥一刀正中。也罢也罢，也好也好，这样子心脏终于能够停下喜欢他了。

    想到这里，妲雅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看着挂在天上的阳光还如此灿烂，可是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像那一天，她也是立冬之日进了东襄山。妲雅缓缓闭上了双眼。

    帝辛看见妲雅闭上了眼睛，疯了，魔怔了，癫狂了，紧紧的抱她入怀，嚎啕起来，“你别死，别离开我。求求你，我错了，寡人错了。你回来，回来吧！！！”

    伯邑考没想到妲雅会突然冒出，即使把她杀死，他也没觉得什么。不过是一个混血而已。

    突然间，驻留在朝歌的尹相比干率领狩赶到，拿下了一帮刺客，当场诛杀了伯邑考。

    杨玉环看到倒下去的妲雅，眼泪，竟然缓缓流了下来。把她自己都惊住了，她能感受到悲伤了吗？？一旁的狐狸耳朵的少女还是没有表情，只是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左胸口。

    杨玉环觉得妲雅很傻，明明逃出了牢狱，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听到大牢深处传来的几句话。

    “事情大公子已经办妥。等侯爷出了朝歌，大公子便会行动。”

    “真是糊涂，时机还未成熟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他是忘记我的教导了，是吗？”

    “侯爷息怒，此事，大公子说万无一失。”

    “希望此事能成，若是事成，便功过相抵。”

    另一边的裴擒虎快要发疯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杨玉环大姐。他已经把朝歌里里外外翻了个四五遍了，可连根杨大姐的头发丝都没有看见。他突然想到，头发丝，我去，真是傻了。他可以魔道定位啊！裴擒虎闭上双眼，仔细搜索杨玉环的魔道之力。

    自妲雅死后，帝辛变了。帝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不愿去上朝，不愿吃东西，不愿回御雄殿。

    他觉得左边的胸口空落落的，他自嘲，没有心的他怎么还活着啊！流年如刺，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有一天夜里他突然在梦中惊醒，之后自己坐在雅岚殿的地上失声痛哭，他说他错了啊，他知道自己错了啊，他承认自己错了！可为什么她还不回来，还对他说：今生她没有辜负自己的一腔爱意，所以来生她不要在去喜欢上他，自此相忘于江湖吧！

    他不愿，他不准，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他爱上她了呀！！！

    后来的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朝歌出现了最高的一座建筑，名为摘星阁。朝歌的宫廷里再没有其他树木，全是铁梓树的影子。朝歌的街道上面偶尔会有魔种在街市上行走不会被人奴役打骂。

    终于有一天，栖在渭水之畔的一位精通魔道机关的老人精心制造了一个机关人偶献给了商朝的王。

    杨玉环看着这个面容精致，却毫无生气的人偶，恍然间大悟，“你是魔道机关人偶，妲己。”那个狐狸耳朵少女机械性的点点头。

    “喂，杨大姐，我可算找到你了。”裴擒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杨玉环不想理这二货，继续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帝辛见到人偶那一刻，原本死去的心再次开始跳动了，他在群臣面前失态的将人偶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你回来了，回来了。我真的知错了。”

    人偶机械的伸出手去回抱他。然后帝辛眼泪落了下来。

    帝辛知道人偶不是妲雅，可妲雅死后，在偌大的宫廷里，他找不到一件任何属于妲雅的东西，好像一切就是一场帝辛自己做的美梦与噩梦。

    这个面容和妲雅相像的人偶，才让帝辛觉得妲雅存在过。帝辛给她取名为妲己。

    他让她住进雅岚殿，他温柔的对她说，他把宫廷里所有的树都换成铁梓树；他带她上摘星阁，像个想得赏赐的孩子对她说，这是专门为你建的，你不是喜欢夜空里的星辰吗；他甚至不顾群臣反对带她上朝，让她看着他一道道颁布宽恕魔种的命令，他说，她会建造她想生活的世界。

    帝辛午夜梦回会被惊醒，抱着她痛哭，一个劲的对她道歉，一个劲的说我爱你。

    可是妲己，感受不到帝辛的悲意悔意爱意。她只是个人偶罢了。他抱着她哭时，她的左胸口会感觉闷闷的，她感觉是自己体内的机关可能出了问题。

    没过多久西岐的西伯侯叛乱了，叛乱者的军事师正是那位创造妲己的老人，名姜子牙。

    纣王必须出征了，帝辛把妲己留在了摘星阁。

    一日，王后来访，问她，愿不愿意去看看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妲己同意了。

    妲己来到了一座陵墓。无声的咒语打开了白玉的棺材，一颗有着插过匕首印记的心脏从棺材里飞了出来。妲己微微触碰，心破裂了，封印的精神体飞入了妲己的躯体里。

    妲己和那精神体在人偶的躯体里痛苦搏斗了很久，争夺主导。

    而一边的王后已疯，哭着大笑不已，她终于，为父报仇了！

    远在战场的帝辛感受到了心碎的痛楚。身体逐渐的化为灰烬，徒留下青铜铠甲。魔道反噬，当年他用王室秘法，将他与妲雅的心连在一起，把她的精神体封印在心中便能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也好，不同生，但同死。

    杨玉环看到此景，心脏时不时抽痛，可是再无眼泪流下。

    裴擒虎不知发生什么，还傻乎乎的问，“怎么回事，就死了？连个毛都没留下。”

    杨玉环瞬间就觉得心不疼了。

    杨玉环看着妲己，问到，“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