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83章：没了你，我该多无聊？

    荀韶凌一眼望去，年逾花甲的老人在逆光中渐渐走近，手持金龙节杖，步履沉稳，白眉白须，神态自若。

    荀韶凌笑了，仿佛殿下百诸臣，无论是沈东来还是尤一心，都不再是问题。

    上官天元！

    这个名字突然浮现心头之时，沈东来双眸中闪过一抹光彩，不复疲态，整个人立即重新抖擞起来，只有他知道那一刻自己的有多么激动。

    他走进金殿，一步步走到沈东来之前，与沈东来目光相接一刻，皆是凌厉，互相蔑视，他掠过了沈东来，立于百官之前，庄重地跪下，对荀韶陵行三拜大礼：“万朝宗第十三代长老上官天元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得知尤一心背叛自己之后，荀韶凌就一封书信召回了离朝多年的上官天元，他不仅是万朝宗的第十三代长老，而且是这一代中最有资历的，他是宗主之师，宗主荀韶祺由他一手教导，是尤一心的大师兄，尤一心在他面前就注定微不足道。

    然而谁都不曾知晓，他还是荀韶凌帝位的一手成就者。

    尤一心以为自己是荀韶凌‘勾结’多年的同盟，是荀韶凌最大的依仗，但其实他只是荀韶凌的一块垫脚石。

    荀韶凌的底牌是，上官天元。

    这位对外称厌倦朝堂争斗，不想卷进储位之争的天元长老，早在多年前就与荀韶凌有了盟约。

    尤一心只想做万朝宗宗主，而他，要成为帝师，要亲手成就一个帝王。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看出自己的弟子，也就是北梁的皇长子荀韶祺不是那块料。

    所以当魏太后，也就是当年的魏嫔将荀韶凌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了另外的打算。

    这是荀韶凌继位以来，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这一拜，让荀韶陵不由得想到当年自己初见上官天元，魏太后把他领到天元长老面前，说道：“皇儿，行礼，拜师。”

    他跪下行礼，天元长老问他：“宣王殿下，你真的想拜老夫为师？”

    他答：“想。”

    天元长老问：“你真的想成为帝王？”

    他答：“想。”

    天元长老问：“你最想要什么？”

    他答：“天下。”

    当时他才六岁，真的才六岁，就凭着他回答的这三个问题四个字，没过三天，先皇后因行巫蛊之术而被废打入冷宫，当时权倾天下的郑家开始衰落，魏嫔成为皇后，魏家开始崛起，之后是十岁那年，当朝丞相郑天恩被万朝宗查出通敌卖国之罪而被抄斩，对他争储阻力最大的郑家彻底失去威胁。

    后来荀韶祺不听他劝告决意躲避魏郑两家的争斗，他对荀韶祺彻底失望，就也借机避朝，远走江湖，成功地掩人耳目，为荀韶凌登上帝位做准备。

    这就是他想做的，成就一个帝王，实现他最大的野心，不是像尤一心这样殚精竭虑机关算尽，他远远观望，还将胜局捏在手中。

    尤一心有了异心，宗主之位空缺，朝堂上暗波汹涌，郑家人有再起之势，这个时候荀韶凌又得倚靠他了，所以他回来了。

    “长老平身！”荀韶凌走下了丹墀以相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老臣本应在陛下登基之时回朝拜贺，晚来多时，请陛下宽恕。”他道。

    “不晚，长老回来的正是时候。”荀韶祺携着他的手，并立于金殿上，宣道：“朕意已决，万朝宗宗主之位将由天元长老继任！天元长老于万朝宗资历最深地位无极，于朝堂功勋显著忠心无二，由他统领万朝宗，朕心安稳。”

    司礼太监呈上万朝宗宗主令牌，荀韶凌交到上官天元手中，当场完成了宗主之位的交接。

    尤一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竟想不明白这是怎样发生的。

    群臣也是尽皆诧然，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早朝会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早朝。

    只有沈东来，他是笑着的。

    在他看来，这个朝堂又有了趣味。

    棋逢对手，武遇良敌，此生方无憾，沈东来见到他就又有了对手，看到他的突然出现，沈东来嗅到了更多秘密的味道，与别人的惊讶恐慌不同，他太喜欢这种味道了，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存在的意义。

    此时他都开始害怕，要是荀韶凌真的准了他的辞官怎么办？

    幸好，上官天元也很害怕。

    因此，上官天元帮他‘求情’了。

    别人都不解，沈东来也装作不解的样子，但其实他和上官天元一样心知肚明。

    没了你，我该多无聊？

    这就是他心们中所想。

    最后沈东来只是被罚俸而已。

    金罄声又起，百官退朝，着各色官服的大臣们一一退出金殿。

    在殿外换履时，上官天元就在他旁边，两人对视，拘礼中锋芒相对。

    上官天元道：“你也该看清楚了，沈东来，先皇受你蒙蔽二十余年这是你的本事，但如今新皇继位，新皇可不同于先皇，你还是小心点吧，万朝宗不会放过你的。沈东来，你的好日子结束了。”

    沈东来坦坦然，双手一摊做无奈状，嘴角的笑却大胆地暴露了他的得意：“都盯了二十余年了，长老，不，宗主，你这是何必呢？我为北梁效忠至今，宗主却还在因为我本是南晋之臣而揣疑我，宗主是不是太过狭隘了？”

    “假义伪忠，狼子野心！”上官剜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沈东来目送他远去，微笑着掸掸自己身上的墨色官服，自言自语：“我就是，你又能奈我何？”

    一转眼，看见阴沉着脸从殿内走出来的尤一心，他又迅速收起笑容，在原地揣着手等他，做出一脸忧色。

    “长老”

    尤一心出来后，他主动搭讪，“长老也没想到吧？呵，今日这早朝上得”

    尤一心十分烦躁，几乎情绪失控，直接对他摆脸道：“别在这假惺惺的了沈太尉，别以为我刚才没看见你对上官天元笑得多开心，太尉大人真是长袖善舞”

    沈东来很无辜，“长老你这是偏见，我不对他笑，难不成还能对他哭？人家可是有恩于我，刚才好歹还帮我保住了官位。”

    “长老，做人什么都能输，就是不能输眼界。这一时的不顺又如何？只要有心，万事可成”沈东来别有意味道。

    尤一心驻足，看着他，他又凑近小声道：“他都那一把年纪了，你急什么？最起码你都能比他多活十几年不是吗？”

    他拍拍尤一心的手背：“长老，稳着点，好好去拜见你们的新宗主吧。至于其他事，需从长计议，如果长老有空，晚上与沈某去喝喝酒消消愁怎么样？相信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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