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年华短，岁月长

    越秦走到一棵紫萝卜旁边，没有直接挖掘，而是盘腿坐下开始打坐，慢慢体悟周边的灵气。有了昨晚深刻的体验，再度感悟时驾轻就熟，很快便达到全身心投入的状态。

    周围一丝丝灵气飘散，面前紫萝卜身上的灵气最多，一共六缕，环绕着萝卜缓缓流动。

    他内心想着与萝卜沟通，这时一缕银白色灵气主动飘出，像是一个使者来到紫萝卜身上，它原地旋转一周，身子微微震动，接着那六缕紫色灵气像听到了集结号令一般，来到银白灵气旁边，绕着它旋转起来。银白灵气高傲的地扬了扬头，带着六缕灵气回到了越秦身体里。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时间，比起昨晚越秦追灵的时间不知少了多少倍。

    再度睁开眼睛，他眼里满是惊喜，想不到这来自月亮的灵气有如此效用，还能充当他与其他灵气交流的媒介，而且效果要比其用气血内力化成的媒介更为卓著。

    既然已经吸纳了紫萝卜的灵气，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萝卜挖出来美餐一顿了。他想着已经动起手来，将萝卜挖出来后，蹲下来准备食用，却发现小萝卜一直在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小萝卜有些心虚地转过身子，不去看越秦，也不想被越秦看到。

    越秦想到小萝卜这样一个嗜萝卜如命的人竟然愿意把这里的紫萝卜都让给他吃，内心肯定有万分不舍。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左思右想，想出一个均衡之策。

    起身走到小萝卜身边，壮着胆子轻轻抓过小萝卜的手臂，把她拉到紫萝卜旁边对她说，“徒儿愿与师傅共享这萝卜盛宴。”

    小萝卜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越秦的笑脸，一时间小脸上飞过一抹红云。她急忙挣开越秦的手臂，双手环抱于胸前没好气地道，“算你小子够意思。”

    身下的紫萝卜此时像极了一位穿着薄衫的女子，静静等待着她的归宿。

    越秦示意小萝卜先请，然后自己走到她对面，准备一同食用。当他蹲下来时，小萝卜已经开动了，那架势犹如秋风扫落叶，吓得他不得不赶紧动口，加快速度，更恨不得牙齿可以尖锐几分，嘴巴能宽上几寸。

    比起吃萝卜，他是一辈子也比不过小萝卜的。

    萝卜林里的这一幕持续了很久，每天越秦与小萝卜共同来至，共同追灵，共同吃萝卜，日复一日。

    画面就像是定格了一般，可是时间却不会，他轻吐一口气，便吹走了三年。

    蓝白相间的苍穹，郁郁葱葱的森林，二者之间掠过一缕清风，携卷着光阴来到越秦和小萝卜面前。

    萝卜林里的萝卜已经所剩无几，满打满算竟然不超过十棵，还都是最低层次的白萝卜。一年里，越秦和小萝卜“大发神威”两橙紫萝卜吃得精光，这几天只能靠白萝卜度日。而一直将萝卜视为己出的小萝卜对此也不曾多说什么。

    二人背靠背坐在一棵白萝卜下，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点点悲伤。

    昨天，小萝卜告诉越秦明天送他离开，离开万象境，离开这个他一直想要离开的地方。

    三年里，二人早已从最开始的师徒发展到了亦师亦友的关系，成为彼此的挚交，两人之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越秦甚至告诉了小萝卜他活过两世的事情。小萝卜笑他，

    活了两世，还那么傻。

    越秦反讽道，你活了两千年，不还和我一个样子。

    小萝卜问他出去后要做什么。他自豪地说要修仙，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仙人。

    小萝卜不语，呆呆想着他已经学会追灵了，应该算得上半个仙人了吧。转念又将情绪写在了脸上。修仙有什么好的？会有这么多萝卜吃吗？虽然这里的萝卜已然不多。仙人有什么好的？能有她小萝卜那样重感情？

    她想，仙人是最虚伪的。一个个念着世道沧桑，人间艰辛，却撇去凡尘，独善其身。一个个宣扬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一个个又忘恩负义，冷漠无情。

    越秦不知道小萝卜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豪言道，“我越秦活了两世，终究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这一世我定要成了那仙，受千人敬仰，万物膜拜。”

    两人在萝卜下，各有所思。

    越秦想到了一年前，他体内能量积累已满，要小萝卜告诉他融合灵气的方法，以便他继续修炼，却被小萝卜教授了一个融合能量的功法。他按照这法门修炼，发现灵气未合，体内能量却越来越少，半年食用萝卜的能量尽数消失。他质问小萝卜为何骗他，小萝卜说这叫厚积薄发，那些能量早已融进他四肢百骸之中，以后用时自会出现。至于融合灵气之法，她并不知道。她们妖怪从不需要这类功法，只有那些仙人才需要。

    为此越秦与小萝卜大吵一架，冷战三天后由越秦主动求和，关系恢复如初。不仅如此，那之后小萝卜与越秦愈发亲密，成了知心朋友。经常互诉衷肠。当然，双方也有一些小秘密没有告诉对方，比如小萝卜没告诉越秦她偷看过越秦洗澡，越秦也没有告诉小萝卜他梦见过小萝卜洗澡。

    两个人坐了良久，对话颇少。天边的黑线慢慢浮现，想要套住里面的一切。夜晚终将来临。这一夜，将是越秦离开的时候。

    他看着天空说，“天要黑了。”

    小萝卜低着头弱弱地回应，“还早呢。”

    越秦问小萝卜今晚他如何离开，为何一定是今晚。

    小萝卜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时候已到。

    他站起身，摸了摸那白萝卜，心中万分感慨。小萝卜却在此时，一把抓住那萝卜叶片，然后将萝卜扯了出来背在身后，对越秦说，“走，回家吃最后一顿萝卜。”

    月亮的轮廓渐渐浮现，可能是因为没有完全成型，这陪了越秦三年的月亮此刻光芒减弱了几分，显得异常惨淡。越秦体内的银色灵气很久前已经达到饱和程度，不能继续吸纳，如今他修炼时，更多的是修炼武道，现在已经重回初境。

    回到萝卜屋后，小萝卜把白萝卜丢在地上，然后一句话没说，急匆匆跑到自己房间里不知道做些什么。越秦则坐在那蓝色蒲团上，没心思打坐，只深深地盯着眼前的萝卜，同时用手一点一点擦去上面的泥污。

    微风拂过他的面颊，越秦忽然觉得脑袋上一阵瘙痒，马上伸手去挠，碰到头顶时才想起来，他已长出了头发，暗红色的发丝如同一团火焰，随风摇曳。

    小萝卜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丝绸长裙，裙边镶着金缕丝，裙摆上绣着着几朵绽放的白色花儿，与小萝卜的样貌相衬，显得十分优雅美丽。

    他一直不明白小萝卜这些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有她的书。他曾经问过，却没得到答案。

    越秦看着小萝卜发着呆，看到小萝卜红了脸。

    她不太好意思地走到越秦对面坐下。二人齐声说，吃吧。结果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越秦忽然失了胃口，觉得吃了这么久的萝卜，此刻已经厌烦，说，“你吃吧，我不饿。”小萝卜不说话跑到一旁的林子里，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几支树干，其中有四只一样大小粗细的枝丫，看样子十分像人间的筷子。她把其中一双放到越秦面前，笑着道，“这次我们换个口味。”

    越秦欲言又止。

    她拿几根树干将白萝卜撑起来，然后法杖一挥，底下一团火焰瞬间升腾。很快白萝卜身上冒出诱人的香味，不似之前。

    她拿着筷子提着衣袖，这里戳戳那里闻闻，这一刻越秦感觉小萝卜一点也不像一个妖了，而是一个懂的人情世故食遍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

    萝卜烤熟后，小萝卜熄灭火焰，和越秦相对而坐，脸上暂时失去忧伤，换上了一副幸福的模样。她说，“只有这点小菜了，将就一下吧。”

    越秦拿着筷子捡了一块萝卜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发现烧熟的萝卜与生萝卜口味相差甚远，在万象境呆了这么长时间，他都快忘了熟萝卜是什么味道了，这才是真正的佳肴，胃口慢慢好转，开始大快朵颐。

    小萝卜同样用筷子一点一点捡着萝卜肉，慢慢放入口中，动作从容优雅，不似之前那样狂放急促。

    越秦感觉这根萝卜的食用时间似乎已经超过他之前吃过所有萝卜时间的总和。

    时间走至午夜，月亮发出全盛的光芒。

    小萝卜早已停下筷子，抬眼看见时机已到，起身对越秦说，“你该走了。”

    越秦头都没抬，一边往嘴里放着萝卜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萝卜还没吃完呢。”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萝卜已经被甩到了远处，小萝卜面显怒容道，“别婆婆妈妈的，即刻打坐！”

    越秦擦了擦嘴，把筷子放到一旁，深深地看了小萝卜一眼，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心思很快沉浸到修炼状态。

    那银月溪桥再度出现，连接在越秦与皓月之间。这溪桥只有越秦能够感知，其他外物皆不能看见。

    此时溪桥上没有光芒流动，自从越秦体内银月灵气饱满后便是如此。

    小萝卜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和一只玉佩，想把它们放在越秦衣服里，然而犹豫再三，把纸又收回身后，只放了玉佩。

    玉佩接触越秦身体那一刻，忽然化为一团蓝光，绽放，刺的小萝卜睁不开眼来。等光芒消失后，再看时，越秦已化为一个光点，向那明月飘去。

    小萝卜眼睛通红地看着天边，两行泪珠缓缓滑下，落下去时掷地有声。她忽然抓着手中的纸向扔向天边，大喊道，“越秦，记得回来看看我啊！”

    纸片飞落，掉落在她脚下，那些青草看的清楚，上面写得是一首小词：

    白橙紫蓝青，萝卜成荫。土外生花土里茎。一昼难掘三尺许，夜满天星。

    年华一梦轻，岁月无音。也恋蓝青也恋君。衣衫褪尽骨肉去，萝卜有心。

    小萝卜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那个被甩开的萝卜前，又尝了一口，觉得萝卜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然而，以后陪着她的依旧是这些萝卜，不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