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松雪

    “你们主子是谁？”

    “高常在。”

    “高常在？”戎阳还以为能让飞兰畏惧成这样的主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只是个常在，“一个常在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怕吗？”

    飞兰连忙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主子虽然今年才从答应封为常在，但最近主子很是受宠，连熹贵妃和刘贵人都要忌惮主子三分呢。而且，”说到这里，飞兰的眉眼黯淡了几分，“我们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要是不高兴，让奴才去死，奴才也只能去死。”

    即便这位主子只是小小的常在，可一个奴仆的命在一个宠妃眼里，不过是只无关紧要的蝼蚁罢了。

    “”戎阳无言以对。

    “以后你要是见到我们主子，一定要离得远一点。”飞兰好心地提醒他。

    戎阳对此不置可否，又道，“那其他娘娘呢？”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宠冠六宫，熹贵妃母凭子贵，地位一直很稳定，主子也不敢轻易挑衅这两位娘娘，和主子最不对付的就是刘贵人了，主子和刘贵人都是今年正月封为常在的，可刘贵人三月就又封了贵人，为了这事，主子还大发了一顿脾气。还有刚入宫不久的李答应，也颇得皇上喜欢”飞兰娓娓道来。

    飞兰说的这些，基本就是戎阳和南亦在敬事房查到的记录的详细版，光这么听，戎阳着实听不出什么，谁都有可能是犯人，他想了想，又道，“那最近几个月，这些娘娘们有没有谁比较反常的？”

    这么问该是最直截了当的了。

    “反常？”飞兰没弄懂戎阳的意思。

    “就是”戎阳斟酌了一下，“生过大病，或者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之类的？”

    “嗯”飞兰认真地回忆起来，“要说生过大病的话，近几个月就只有刘贵人了。”

    “哦？”戎阳目中一亮。

    “刘贵人之前大病了一场，听说最严重的时候昏迷不醒了好些天，醒来时连最贴身的宫女都认不出来了。那一次真的好险”

    “就是说失忆了？”戎阳猛地打断他。

    飞兰被他问得有点懵，“没没有失忆，后来刘贵人很快就康复了”

    戎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自古穿越必失忆，什么皇后，那都不用管了，目标更新——刘贵人！

    “对了，”戎阳想起一个关键信息，“刘贵人住哪？”

    “延禧宫。”飞兰说。

    皇后邻居呀。好地方。

    戎阳意气风发地站起身来，有一种工作完成后的舒畅，虽然只是完成了第一阶段。

    “谢谢啊。”戎阳对飞兰说道，正想以一句后会无期对这次愉快的谈话作结，突然之间，一阵骚动由远及近地蔓延过来。

    “哎——这边——别踩着它了！快拦住！拦住！哎哟——别让它跑了——”

    在一团兵荒马乱中，有一道声音霸道却一点儿也不淡定地指挥着所有人的行动，四面八方都分布着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在一团小东西的带领下朝着戎阳和飞兰的方向汹涌而来。

    “啊——”飞兰低低地惊呼一声，“那是刘贵人的猫——”

    “猫？？？”戎阳顺着飞兰的视线望去，果真看到了一只浑身洁白的喵星人，正矫健地一路飞奔，好几个宫女太监一路狂追，却没一个是它的对手。

    而指挥这些太监宫女的人，戎阳也认出来了，正是早上在窄巷里堵他的那个小宫女。

    “抓住它！都给我抓住它——”小宫女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看到这阵仗，飞兰小心翼翼地以指尖拉了拉戎阳的袖角，“我们快点走吧。”在她看来，刘贵人也是不能随便惹的主子。

    可对于戎阳而言，这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对飞兰说道，“你赶紧把东西送回去吧。”言毕，不待飞兰回答，戎阳便嗖地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几个太监、宫女以及那只猫都对半路杀出的戎阳毫无防备，戎阳甚至看到被他吓得紧急刹车的喵星人身上的毛都暴躁地竖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珠子凌厉地瞪着戎阳，似是无声的警告，戎阳狡黠一笑，一只猫还想跟他斗？啧。

    喵星人以行动表示它并不把任何愚蠢的人类放在眼里，戎阳也不例外，它只停了一瞬，便即刻转换方向，后爪一蹬地，身形流畅之极地蹿了出去，戎阳眼珠随着喵星人的路线一转，脚步一旋，也顾不得在场众人的目光了，足下陡然发力，宛如一枚出膛的子弹，几乎没人能看清他具体的动作，只觉一眨眼间他就停在了数丈之外，且一只手正拎着刘贵人那宝贝喵星人的后颈。

    众人愕然。

    “喵——”

    喵星人不安分地发出凄厉的叫唤。

    “啊——”小宫女指着戎阳和猫，手指禁不住地颤抖，“你你谁准你用脏手碰松雪的！”

    松雪，无疑就是这只猫的名字了。

    戎阳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他的手抓到雪白的松雪身上，在小宫女眼里可不是玷污了它么？松雪如此之重要，以至于她没空去在意戎阳那一串动作的不寻常之处。

    戎阳低头看了看猫，又抬起头来，“不是你让抓住它的吗？”

    “你你——”小宫女气鼓鼓道，“你快把松雪还我！”

    “还你就还你。”戎阳拎着松雪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刚把松雪往小宫女面前递，松雪就狂躁地张牙舞爪起来，差点抓了小宫女一脸，吓得小宫女往后退了几步，“哟，这猫脾气挺大啊，”戎阳见状，把松雪拎了回来，“这是没绝育吧？”

    不知是否听懂了绝育二字，松雪又试图抓向戎阳，无奈抓了个空。

    “你对松雪做了些什么！”小宫女干脆把气撒在了戎阳身上，又跺着脚指示其他几个宫女太监，“还不把松雪抱回来！”

    宫女太监们忙不迭应声，马上便有个太监走上前来，伸手要接松雪，戎阳也不磨叽，单手揪着松雪往他怀里一放，松雪在那太监胸前凶残地扒拉了好一会儿，锋利的爪子还把太监的衣服划出了一条缝，可那太监如何受罪都不敢松手，这只猫是刘贵人的宝贝，前不久失踪了三个月，今儿才又见它悠哉悠哉地现身于御花园，好不容易抓着了，若是在他手上再弄丢一次，他这一颗脑袋恐怕不够掉的。

    “你，”为首的小宫女趾高气扬地一指戎阳，“跟着我去见主子！”

    “”

    戎阳懒得反驳。得，这下他能顺理成章地见到刘贵人了。

    飞兰还在不远处悄悄望着他们，看到小宫女点名要戎阳跟她走，飞兰情知不妙，手里紧紧地攒着玉簪子，朝着几人的方向欲言又止。那小宫女是她主子死对头的人，她若在这里阻止小宫女把人带走，等于是代替她主子向刘贵人宣战。就在此时，戎阳回过头来，朝她摆了摆手，尔后便英勇地随小宫女去了。

    小宫女一往回走，除了抱着松雪的小太监和戎阳还跟着她，其他宫女太监便都散去了，实则他们不是延禧宫的奴仆，只是刚才恰好遇见刘贵人的贴身宫女舒云和延禧宫的太监小刘子在抓猫，舒云一声令下让他们都帮忙，他们哪敢明着得罪正受宠的刘贵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给自己小鞋穿，这才不得不都跟着一起瞎闹腾。

    刘贵人此刻正在御花园的某一处亭子里，焦急地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主子！”远远见到刘贵人的身影时，舒云不由加快脚步向前小跑，跟在她身后的小刘子和戎阳也随之提升了速度。

    “舒云！”刘贵人也呼唤了一声，急切道，“怎么样？找到小雪了吗？”

    “找着了！找着了！”舒云回头催促小刘子把松雪抱给刘贵人，“小雪还是这么白白胖胖的，主子您可以安心啦！”

    刘贵人像抱娃一样抱过松雪，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柔和起来，“哎哟，我的小雪啊，你可担心死额娘了，这几个月你都去哪了啊”

    站在后方的戎阳一语不发地端详着刘贵人，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要从中挖掘出哪怕最轻微的违和感。

    令戎阳失望的是，他没发现那样的违和感。

    衣着，妆容，姿势，神色，口音各方各面，刘贵人都和这三百年多年前的深宫大院契合得完美无瑕，戎阳从她身上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现代人的痕迹。

    不过，适应力这种东西因人而异，这次的逃犯来到这里已然有一段时日了，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

    “咦？”和小雪诉了几句衷肠后，刘贵人忽然发现松雪的背上有一团污渍，和它原本纯洁无暇的毛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舒云不愧是刘贵人的贴心小棉袄，看到刘贵人一蹙起眉头，舒云就晓得怎么回事了，当即就要对戎阳兴师问罪，结果一回头，她和小刘子以及服侍刘贵人的另外一个宫女都怔了怔，那个小太监来到了刘贵人面前，竟然也不行礼，而是傻傻地站在那，目光还毫不避忌地直勾勾盯着自家主子，如此冒犯的举止，若碰上的是皇上、皇后甚至贵妃，这小太监都指不定要被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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