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1.青云之路 4

    其实也不是修玉的消息不灵通, 而是偌大的仙界每天都有各种剧情发生，例如霞飞殿被一个土地公飞升翻了屋顶, 还砸烂了两大团团购食品，接著那什么都没修的怪老头又放弃仙籍，回去守他那方小土地公庙。

    但对于基层公务员来说, 贴近自己的事才真是一回事儿。

    几百位胥史只关心团购食物, 而霞飞殿只关心维修赔偿。

    至于飞升徵才组实在不相信有人什么都没修就能飞升, 瞧瞧尖叫阿公满面红光的模样, 肯定是修了很害羞的淫技, 徵才组长最后偷偷帮尖叫阿公的资料上填了“合欢修”，断定他老当益壮，精通采阴补阳来著。结案。

    公务员的日常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自古皆然。那些高层名流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他们向来是仰望著戏台一脸呆滞，人家演什么就看什么呗，吃瓜还得推推让让不要坐太前头，免得不小心被扫到就人间蒸发了。

    关于天枢宫主紫源仙尊见过天外天的上圣清乐, 自此之后心底藏了一株白月光神木，而神木树根下有颗来路不明的古神心脏，天枢宫和人间的主事者联合起来，在周边设下庞大的风水禁术这些细节都是密中之密, 基层就算疑似听过, 也得掩耳装做没听过。

    修玉看到的, 只有很后来很后来的现在, 安立于神木旁边的小使馆，官方名称为“神裔府”。

    历经能力近乎失控、隐隐威胁仙界的创社元老，到了第三届以后就逐渐稳定下来，再也没有随时可能会回头嗜咬主人的狼，招安后的首座行令，彻底成了天枢宫巡教司豢养的牧羊犬。

    日复一日，回到天底下没有新鲜事的日常。

    巡教司长到底都叫首座行令去代天巡狩什么？胥史们通常不在意，反正还算是同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会清理到自己就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手下总有一些不见光的小单位小东厂，古代人间也有锦衣卫这类的，至于被派什么工作当然看长官的心情啊，派什么你就做什么呗，罗嗦什么呢。

    神裔馆虽已成立十八年，就算是天枢宫的基层文官，碰到首座行令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是玉衡宫。

    玉衡宫主管男女情/事，姻缘红线生包子那些。人类为什么想求姻缘呢？因为很急著找人做。要怎么才能生包子呢？就是找人做，多做几次。玉衡宫只负责督促老百姓们做做做，跟高层的风暴八竿子打不著，相当与世无争。

    玉衡宫的业务很黄，神裔馆的业务很暴力，虽然我们常把很黄很暴力连在一起说，其实两边方向南辕北辙，除非你热衷鬼畜sm，不然实在搭不在一块。可没想到只负责黄的独立单位，被首座行令直接杀上门，揪举他们内部政风有问题，滥洒月石祸乱人间。

    东东还不是普通的首座行令，他当上社长不久，关于他的各种八卦新闻就连续占据了好几期的胥史壹周刊版面，锋头正盛，玉衡宫避之惟恐不及。

    但玉衡宫的服务台尽是一群整天泡碧水扒是非的长舌妇，平素也是只出嘴不能打的，什么不多月石最多，自以为把月石大放送乱砸是多聪明的绝活，结果心慧搞崩了也没扛下，反倒让东东直冲了玉衡宫。

    最后一堆女仙推推挤挤躲到服务台桌子下，谁也不肯出来面对。

    “好男不跟女斗！”

    “男人不能打女人！”

    “打女人的就是渣男！”

    “渣男会被全世界的女性同胞抵制！”

    “你敢打我们你这辈子就没女人了！没姻缘！没红线！没粉丝！”

    没办法，只剩嘴炮攻击了。

    “听说大家本来就觉得我挺渣的？”东东眼珠子一转，彷佛掂量这些不带脑子的叫嚣，却道：

    “而且，我正不爽你们牵太多红线了，全断正好。”

    他以元神之姿飞过来，一袭冰蓝素衫低调清雅，唯配长剑，手擎从神裔馆搜出来的谍目，凌厉的灵场已缓缓延伸至服务台桌下。

    “没人出来，我就杀进去喔。”

    东东好整以暇的把谍目搁在台前，弯身探头，那双深邃透亮的大眼从桌边俯瞰看著众女仙，笑得邪恶︰

    “代天巡狩。你们谁比青銮小郡主更强的？”

    他嘴角微扬的弧度像是在玩躲猫猫游戏，讲出来的话语却深具恶意。

    他偏著头睨人时，侧颜如霜华绝美，金灿的剑穗丝绦却在他脸庞边晃著，如碎冰般刺眼。

    玉衡宫女仙从那眼眸中的凉薄立刻意识到，他敢做。真敢的。

    天权宫主月刑仙尊的爱女，青銮郡主，不久之前才身受重伤，那可是十二宫皆知的高层内斗头条：紫源仙尊驱使自家的牧羊犬，重挫了政敌在人间的据点。

    青銮郡主有几十名身手矫健的护卫随侍在侧，却没能拦下首座行令。

    玉衡宫今日没有武官当值，东东的威胁是很吓人的，他银白色的灵压几乎布满玉衡宫前庭，好像铁了心要渣就渣到底，完全不理“男主不能揍女人”的潜规则。

    那灵气乍看起来竟跟天枢宫的代行神使.凌夜大人有七八分神似，而代行神使是司长等级的高层，误伤谁是不用负责的，谁都说不准紫源仙尊这回会不会护短。

    保命为上，大家选择在东东尚未拔剑之前就抱头逃出，强行穿过他的灵场奔离逃难，当然，都从左边，因为东东的七政君子配在右际。

    其实也没别的地方可过了，东东周身的灵气状如雪羽，漫天白羽宛如惊鸿平地飞起，却陡然锐利如锋，割裂了众女仙身上累赘又矫情的飘飘衣带，七彩碎裳全都一起凌空狂舞。

    于是，一群裸女一边尖叫一边夺门而出，正巧从获报赶来的巡教司长面前奔过。

    看来跑这个方向也不行，裸女们嘴里不住骂骂咧咧，推挤一阵后急中生智，乾脆跳入宫门前的碧水江汀潜水躲著，遮羞。

    见过大风大浪的孟司长强作镇定的喝斥：

    “妨、妨碍风化！禁止露出脖子以下！！快把衣服穿好！！！”

    “报告司长，我正当防卫。”

    东东闲闲的斜立门边，双手一摊表示很无辜。

    他的确没拔剑，君子动口不动手。

    “程晓东！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画风可以，什么画风不可以！”

    “报告司长，刚刚那么多仙女忽然朝我迎面扑来，我真的很害怕！其实我得了隐疾，奉神廷如父母不敢起一丝邪心，只要看到穿古装的女人就会忽然不举，绝不触犯下半身违禁的问题，我真的不.....”

    “我不想管你举不举！你去把这里的规矩搞懂！！”

    后来，就只有正当防卫四个字了。

    这件月石裸奔奇案大家都各怀鬼胎，心慧也是巡教司孟司长派去的人，但孟司长也不能认，不仅不认还要极力撇清。

    而月石乱洒的根源还得算上巡教司，是柳青以小奶狗貌去跟玉衡宫的小姐姐们歪缠讨来的，而那群狼狈裸奔的姐姐妹妹从碧水江汀爬上岸后，到底回头跟心慧撕成什么样子，女人间的撕逼向来没什么出采的新意，东东也装作不知，这社长依然当得自在从容。

    巡教司暗暗搞了这一手维/稳却弄巧成拙，东东偏不吃国家配给的鱼，反倒心慧一无所获又被打脸打上天，孟司长心里权衡一番，心慧这枚棋子他安的，看顾神木的首座行令是一群人形兵器，他更要留。

    东东似狼，喜欢自己打猎，可也没把整件事捅穿，没真拆了孟司长的台。神裔馆自治，就是要这种带点狼性的主才镇得住，东东是似狼的牧羊犬，对底下耍威，一回头昵著长官毕恭毕敬，也是有打算又上进的聪明人。谁比较有用？那当然委屈心慧了，孟司长决定维持这种心照不宣的危险平衡。

    至于裸奔，嘘，当长官真的想认真掩盖什么丑闻时，封口是封得很彻底的，胥史壹周刊一条都没報導，柳青刚好就在风暴的正中间，才能把来龙去脉搞得这么清楚。

    天枢宫的首座行令跑去大闹玉衡宫简直莫名奇妙，身为新来的听众，修玉很尽责继续的追问：

    “玉衡宫别认帐不就好了？矢口否认啊。”

    “不不，程晓东是假闹，其实就是抬出了我们的巡教司长，他威胁如果玉衡宫再乱搞乱牵线的话，他就要解散神裔馆，自己剃度出家。”

    “呃，出家是他的自由吧？”修玉摸摸自己的地中海秃：

    “光头发型也不错，有些女人就爱禁欲型的帅哥和尚，说不定他被你们家心慧恶心到真的不举了，乾脆换画风”

    柳青瞪了搞不清楚状况的修玉一眼。

    “你也被他混淆重点了啦！当然不能让他出家！社长如果不作传承仪式，后面就无法运作了。反正玉衡宫就随便贬几个人给程晓东看。”

    “哦、哦，原来如此。”

    修玉点点头，原来会吵的小孩有糖吃，上一届社长用到处踢馆的方式快速结识了仙界诸公，闹是闹了，但也没被怎么严惩，倒是添了不少泡茶磕瓜子的闲话，敢情在刷知名度？想当网红？

    等等有。

    修玉随即想起另一件特大号八卦：

    前年，天权宫的青銮郡主在人间受了重伤，闭关休养至今。好笑的是，案发地点就在庙里，这旧闻修玉印象可深了。

    青銮郡主在人间有个知名据点，经营许久，底下一间母娘庙，上面一个通灵道场，全由青銮郡主亲自指导，维安严密的程度当然不在话下。

    谁敢如此找死，竟冲去挑了军部头子的爱女？

    那就是神裔馆干的。

    天权宫也不是吃素的，月刑真君跟神裔馆自此结下梁子。

    正是从那刻开始，首座行令才正式在两宫宫主的斗争中参上一脚，才开始成为网红，不然平常基层总是各过各的，尤其是清理者，总是很低调。

    低调取命，也低调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