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我与猫的生存之道 2

    代司杀者杀, 是谓代大匠斫。

    代大匠斫者，希不伤其手矣。

    可是我无法忘记妳, 也无法放下剑，伤？就伤了吧。

    ─神裔馆.社长日记.东东

    衣衫不整的美艳鬼姊总算主动让路了，可衣服还没穿好, 这样一让更糟糕了。

    顶著云髻的那位巨/乳姊姊从很随意的从卧榻爬起来, 腰带却忘了系, 悉簌一声微响, 她的雪纺长裙就直接滑到地上去了, 裸露出直溜光洁的大长腿，以及若隐若现的丘豁起伏。

    巨/乳姊姊不尴尬，但林奕觉得很可怕！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赶紧捂住毛毛的眼睛移开视线。

    大半夜的摸黑夜闯别人家的确是他失礼，人家鬼仙大半夜在忙女女双修也.....勉强还算正常吧？

    但挡在东东家门口搞了起来，玉体横陈当起路障，这一点都不正常！

    女子嘻笑声还在后头，林奕低头把毛毛搂紧, 迅速从两位艳鬼中间冲进去。

    客厅里琴音悠扬，林奕往内走，东东独自弹著琴，他披著黑绫浴袍的背影挺秀, 广袖微扬之间闪动一丝银绣花样, 雅敛而含蓄。

    那是林奕没听过的曲调, 东东却弹得极度熟练, 还轻轻哼起歌来，就像练习过千百遍的名曲，时而轻快时而沈郁的叮当声，从他指下流泄，行云流水。

    那双手不只结印好看，连弹琴都能这么好看。

    林奕看得有点怔忡，竟不舍打断。

    琴面保养的光可鉴人，如同一面黑镜，站在后头的林奕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略略移动视线，琴上搁著一方木头的小相框，照片有点褪色了，还是半大孩子的东东对镜头笑得慧黠，眉眼分明却是青涩，不似现在带著侵略之气的邪美。

    照片中还有一个青丝即肩的女子，看不清脸，比东东高了半个头，俯下身环住他的颈子，吻著东东的额角。

    相框的旁边，摆了一整排室内盆栽，但一字排开全数枯黄，死得挺彻底的，唯独靠近窗边的一盆食肉植物翠绿盎然。

    林奕环顾四周，整间装潢是极具设计感的极简风格，他深夜上门扰人清梦，却不见东东父母或其他家人出来责难，反倒是客厅里还有其他客人。

    来自里世界的客人。

    里世界向来是越晚越热闹，自古黄昏就有逢魔时刻之称，其实是以申时为界，天地间的阳气渐息阴气越长，街上活动的鬼灵就越来越多，所以偏阴的通灵人大多是夜猫子作息。

    东东是剑修，他的路数不是林奕这种带点阴冷型的。

    但东东的家过了子夜倒是鬼气挺旺的，两位土地公对坐著忙谈判，两位身上的衣饰都很富贵，各自带来的和地灵干事围著茶几，全都凶神恶煞的模样，听起来在争论下一季该换哪个里领特别补助，讨价还价正酣，却又压低声音，不敢扰了主人弹琴的雅兴。

    显然东东家身兼地方势力的联谊服务处，十足十的民代架式，令人倍感亲切。

    林奕好像有点看懂了。

    东东拒了天枢宫的官，但在地界还有个表面职业，他竟然是“旨主”。

    理论上，土地公都不是活生生的人类，旨主更不可能是。

    持有天地自然降下的乾坤令，是真正具德的地方官，旨主甚至比每个小区的土地公地位更高，土地公服务小区的居民，但东东有权分配区域资源，周围各区内的土地公还得来向他请款。

    乾坤令秉天地之德而降，东东在天枢宫的惊人记录全是战功，他是领导眼里特别好使的人形兵器，司杀的很专业，这样正负相抵，他在里世界的隐德居然还够夺下旨主位，无需仙界册封。

    太诡异了。

    琴音渐转激越，轰然一响复而停歇，东东终于一曲弹毕，拂袖之际如流云腾起，满室一时弥漫著肃杀之气。

    他淡淡的回眸，全场瞬间静默无声。

    彷佛收到主人的逐客令，两派地方民代不约而同的起身颔首，从林奕身旁鱼贯飘过，一句话也没说。即使眼前的场面再怪，但林奕一想到这群民意代表又得横越门外那对妨碍风化的美艳姊姊，不禁抿嘴忍笑。

    果然，外面很快传来一片唉呦唉呦借过抱歉啊的吵杂，还有人被绊倒的抱怨声。

    全场闲杂人等都净空了，东东才阖上琴盖朝他走来，浴袍领口微敞，精实的胸膛若隐若现，黑色丝绸柔软贴著修长的身材，化为惑人的线条。

    “找我有事？”

    林奕连忙点头：“嗯。”

    “你知道吗，常有人类半夜奔来我家，但通常就只为一件事啊。”

    欲/火难耐的那件事。

    东东偏著头近看他，笑了起来，俊美的难以逼视，林奕忽然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东东已经出手，指尖一捻，直接解开林奕心口的纽扣。

    林奕呆立在当场，他今晚随手抓了一件格纹衬衫穿上，就仓皇跑来了，衬衫扣子挺多的，他任东东解了一颗，往下第二颗，双颊很快热烫起来。

    但东东忽然懒了，以指轻划过底下的一整排扣，直至腰际，又抬手温柔的抚过林奕的肩头。

    “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说完便丢下林奕，迳自往内走了。

    这也太霸道了吧？等等该不会也要他骑上来自己摇....

    林奕抓著衣角僵住了，以前他就觉得东东的魅惑范围很广，也怀疑东东男女皆宜，观察归观察，但从不敢直接把自己放进去想，此刻两人独处，被东东这么挑逗，脑袋竟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反应，简直像中了催眠术一样，机械式的自己又解了几颗扣子，更加进入状况。

    解著解著，才觉得哪儿不对。他的扣子好像少了一颗？

    ......不，他赶著出门时太慌张了，一整排扣子全跳了一格扣错位。

    他赶紧又往自己肩线一摸，果然摸到杂乱的线头，原来整件衣服都穿反了。

    东东那举动看似暧昧，只是受不了学弟把衬衫穿的乱七八糟，看得太难过。

    ......为毛他刚刚会往调情方面想！还认真的意淫学长！

    完了，他弯了！

    林奕绝望的颓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入手掌中，完了完了，他刚刚到底在期待啥！

    不是他的错！是这间屋子的气氛太诡异了。

    外面有一组淫靡放荡的女女春宫，里头还有穿著睡袍半裸胸膛的东东！刚刚还帮他解衣！

    冷静，冷静啊林奕，一切都是幻觉！他是来寄猫的！不是求欢来的！

    但要被寄的猫妖毛毛事不关己的在沙发上跳来跳去，欢快的很，一点都不吃醋。被意淫的男主角也一脸事不关己，半夜在自己家里穿睡衣走动有什么不对的？穿得西装笔挺才奇怪吧？

    东东煮了两杯热咖啡，轻松悠哉的晃出来。

    “压压惊？我没看过你如此失仪。”

    “唔，督律宫要查我........”

    林奕欲言又止，他避重就轻的简述案情，就说自己被参了一本，把污掉狐妖真元的事含糊带过，虽然叶峰等人都帮忙遮掩，但他真的心虚。

    就是心虚才特别害怕，他想把毛毛藏起来避祸，避免别人看了刺眼，又怕上头万一跟踪查访，看到毛毛起了疑心。

    想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东东闭关一年的事过了领导的明路，人尽皆知，谁都不会查到东东头上。

    东东的腿上搁了一块绒呢抱枕，让毛毛窝在上头，一边听故事一边撸猫，神态优雅，带著漫不经心的潇洒。

    “阿猫，你想住我家？”

    东东随口一问，毛毛立刻翘起斑纹尾，亲昵卷到东东的脖颈上，屁股还直往东东脸上凑去。

    林奕再度崩溃，他把脸埋入手掌中不忍直视。

    完了，连爱猫都中了混乱！今晚到底怎么了！

    他的确跟毛毛说好，等等求学长帮忙时，要乖巧要撒娇，但也不是这么的！

    毛毛你是一只母猫！母猫！

    母猫对著男人翘起屁股和尾巴，还死命往人家脸上蹭，代表的是什么！

    东东被猫尾巴疯狂骚扰，表情变化莫测，毛茸茸的人/兽/交暂时超出他的守备范围，东东左闪右躲硬把发情的毛毛按回绒枕上，林奕才羞愧的抱头继续讲。

    “我怕上头看到猫妖就有意见，会遭人猜忌。”

    东东一笑，“怕什么，你让阿猫吃好一点不就成了？”

    平常，林奕都是用自己的血和灵气喂猫，对小动物而言，食物远比实力重要，毛毛自己根本不在乎几尾，出去咬人能赢，有好吃的就好。但猫很敏感，林奕其实很信任毛毛的直觉，毛毛主动黏住东东，耍赖纠缠到贞操掉了一地，连主人还在眼前都忘了，那就没错了。

    东东说有更顶级的猫食可以喂猫？那是什么？

    “问题是阿猫有点笨。”

    林奕赶紧护短了：“毛毛只有12岁。”

    “哎，智商这种事我是没办法啦，要是有的话我就分一点给你们了，尤其是叶峰。”

    东东笑中带着诡秘，目光如同剑尖穿透林奕的心底：

    “反正我有门路弄猫食，直上九尾。要吗？这是不归路喔。”

    “可是，我怕上面的要是........”

    “傻傻的，我给你上一课。告诉我，通灵人为什么不怕鬼？”

    “因为我们这么活习惯了。”

    即使无法被理解，处境再艰难，他们终究这样长大了。

    站在阴阳的交界，远眺著凡人晴空无翳的天光，羡慕著，最后习惯自己的身分。

    “那就对了。不怕死，习惯与死相佐，才能好好活下去。”

    东东的手掌微微散出灵气，来回揉捏着毛毛的颈子，又轻拧着猫脸，把手指放入毛毛嘴里。在他极其肉/欲的抚摸下，毛毛总算稳定下来，她微瞇起猫瞳，顾盼之间，流露出罕见的野性，宛如大型猫科动物的神态，很迷人，林奕不禁看呆了。

    从来没有人对林奕这样说过，他非常非常动心。他相信只要东东愿意，一句话就能让大家全体乐捐，整个神裔馆都是猫妖毛毛的自助buffet。

    但东东对他直问“想要吗”，那口吻像是挑战又像是诱惑，就算是同性，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危险的魅力。

    那瞬间他有种错觉，东东在推销毒品，或是挑逗他上床，东东在他耳畔轻问的嗓音放肆撩人，他几乎要点头了。

    “想要再跟我说。阿猫，来握握喵掌，喵～”

    东东跟毛毛互相对看，无辜的喵了一声，笑声朗朗亦如万里晴空，好像一切都是林奕自己多心了。

    林奕还在琢磨，先熬过督律宫的调查再说，一时没敢点头，东东也只是顺手喂好玩的，毛毛避风头好一阵子，依旧维持五尾。

    他左思右想又打起算盘，毛毛在家被他宠坏了，肯定缠著人家讨血吃，但学长姊惯例全体闭关，就是为了节约灵力，避免耗损专心备考。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把麻烦往人家身上扔，再怎样也说不过去，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至少礼貌上该买些什么礼物回请。

    但等到尘埃落定，东东把睡着的毛毛装在猫摇篮里，拎回来还他时，手指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东东没喂血。

    所以，毛毛到底是吃了什么猫食？

    还有，那个挂着风铃的豪华猫摇篮到底哪边弄来的啦？

    东东根本没养宠物啊！

    林奕谨慎的观察许久，还是没结论。

    他发现了东东喜欢小动物，却死也不愿自己养，东东没有烟瘾，却烟不离身，东东极厌灵修圈，却是一等一的行令者，东东游戏人间，却在神裔馆禁欲，比任何人都入世，却又厌世。

    东东身上有难以捉摸的矛盾，却愿意对毛毛好，这样就够了。

    但他开始警觉，随着集权的东东卸任后，神裔馆的气氛也隐隐变化了，像是一场推移拉锯的赛局。

    在心琪封官的那晚，林奕又彻底吃到一次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