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围猎游戏 1

    东东带几名学弟妹扬言退社, 我和他打了一架。苇婷刚走，自家人还搞分裂, 正好证明我的无用。算了。

    再过两个月，你就会看到这本社长日记。保守、迂腐、缩头当鹌鹑，好, 现在随你怎么说, 社长要捍卫的, 不只是个人的价值观而已, 我只求神裔馆别再出事。为何这么抉择, 为何还要当仙界的首座行令？哪天你自己去问创社元老吧。

    未来要怎么走，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管，我想放手了。累了。

    ---神裔馆.社长日记.郭明

    太子始终紧握著夏羽寒的手, 以自身灵气护住她，未曾松懈，直至进入社办的连锁阵才放开手。

    回神裔馆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神情一如往常镇定, 并未再多说一句话。

    他好似忘了方才的血泉，低头在白纸上涂抹，绘制刚刚场地会勘的俯瞰图。

    夏羽寒用右手撑着脸颊，坐在一旁看了半晌。

    “教我。”

    “这个啊, 很简单。”太子说：“这是我随便想的战斗配置, 等我写完你就懂啦。”

    “不只, 还有刚刚楼下的那些。”夏羽寒晶亮的眼睛盯着他：

    “我想学, 我可以帮忙。”

    “我先画完。你去靠窗的木头柜子那边，那是公用法器柜，挑你喜欢的。”太子随口补充：

    “嗯，长得正常的。”

    拜托别再拿到苇婷学姊呕心沥血的垃圾神作了。

    但夏羽寒并没有起身，只是微微转动椅子背对他，迳自低头回想他刚刚结快印的手法。

    她看过太子使用六甲缚邪阵两次了。

    第一次是搬家的那日，在叶峰家里帮她设阵，第二次就是方才。两次经验之后，夏羽寒明白六甲缚邪阵的功用是防御，可大可小，快速有效。

    这她太需要了！非学不可。

    夏羽寒原本以为，术法应该像解数学方程式一样，按照教科书的步骤套入公式，就能逐步算出答案。

    结果不是。

    虽然看太子结阵不难，但不管她如何凝神、把灵气集中到指尖，依样照做几次，只有微弱的水蓝色灵丝在身边飘荡，六甲缚邪阵的雏型就是生不出来。

    太子忍不住放下笔，他伸臂从后头环绕夏羽寒，双手握住她忙著结印的十指纠正：

    “你知道什么问题吗？你是术师，你这样聚气很慢，你需要凭依物或是我得借气给你。”

    太子的脸搁在夏羽寒的肩窝，轻松运气传递给她，夏羽寒集中注意力，利用他强势的灵气再试一次。

    两人水蓝色的交融合一，在身边迅速形成双同心圆，这回果然成功完成六甲缚邪阵，将两人围绕其中。

    “也就是说，术师根本没能力架阵法？”夏羽寒很灰心。

    “不一定。有很多方法突破。”太子说：

    “例如佛哥用咒和法器积累，书生用纸片作凭依。”

    “其实，我比较羡慕你和叶峰，什么都不怕。”

    “耶，也不是这样说啦。武尉的战法比较直觉，你是初学，难免会落入直觉的迷思。像你扔的气团，和我刚刚在楼下放的气之壁，那都不适合你用。”

    太子贴在夏羽寒的耳畔耐心解释：

    “我觉得术师该怎么说呢就是学习方式比较迂回吧？术师也做的出气团啊，但不管怎么练就不会比武尉好，你练错了就是舍己之长。”

    夏羽寒偏头专注聆听，太子闻著她清甜的发香，一边拉著她的手再结一次六甲缚邪阵，当做复习。

    他希望能多帮她一点，但这样触碰时他隐约察觉，夏羽寒属水属阴，体质比书生的缺陷更大，但他打小修学的就是五行阵法，自己也不是术师，一时也不知怎么教。

    “我的灵气好像......就这样而已。”

    即使夏羽寒的灵气颜色跟太子相仿，但她自己也发现了，阵法主体的灵气都是太子的，她贡献的比例微乎其微。

    夏羽寒并不笨，她心里清楚。

    他强，还试著不著痕迹的为她做面子，反倒显得她更弱。

    “没关系，再试一次。”太子的短发拂过她脸颊。

    “书生不会用气盾，他怎么防御？”她问。

    “书生蛮天才的，他一心多用，可以同时操纵几百只式神，攻防都行了。”太子说：

    “书生是我们的控场耶。”

    夏羽寒把每个人技能树在脑袋里快速转了一圈，感觉和升大学选科系一样艰难，每个人天赋都不同，但以资历来说，都各自钻研至少十年，她好像谁也学不成。

    她盯著太子清俊匀秀的侧脸线条，一边思考自己的窘境，怎想都一筹莫展，却忽然发现他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窝，又乖又甜，跟他身上那股富二代的轻佻有点违和，却更添魅力。

    夏羽寒有点恍神，感觉她好像在哪儿看过太子。

    或是，跟太子某个角度很相似的人。

    不只一次，至少有十次百次，却遥遥远远的，彷佛隔著云翳迷雾一样艰难。

    那时候她一次一次试著拂开那障眼的云雾，他却偏头一笑，梨窝清浅，再度隐没在雾影重重之中。

    夏羽寒忍不住抬起手指，轻划过太子的脸颊。

    两人的距离亲密又紧张，太子心里美滋滋的，夏羽寒曾说过自己讨厌男人，即使此刻靠得这么近，她却一点也不扭怩。

    她并不排斥他的接近？或许.......

    太子正暗自琢磨，小静凤却忽然振翅轻拍太子的右肩，打断了他俩的对视。

    太子脸色一沉，恢复原来的正常坐姿，转身拿起桌上的原子笔，指向神裔馆门口：

    “小静凤，没你的事。下去找我的飞刀，查清楚。”

    “咦，你对守护很有威严。”

    夏羽寒吐了一口气，谁像她如此不济，连何君都叫不动。

    每回有急事何君就是叫不来，没事时偏要来跟她独处，也不说话，光飘在那儿像监视一样惹她心烦，有守护比没守护更惨。

    但太子跟小静凤是什么关系？

    像是看穿夏羽寒的想法，太子轻笑解释：

    “她有点烦，什么都会跟千凰宫报告。我不喜欢。

    啊休息一下，小夏喵帮我写作战计划吧？”

    “好啊。”

    太子笔下完成的战斗配置图，看起来并不复杂，像是包围战术。

    他把目标订在大象溜滑梯，用红笔打上一个大x记号，那是书生跟毛毛预计的诱敌处。

    而围绕着大象溜滑梯附近，他定位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区块，画上三棵树的图案，上面编号写了“a1”、“a2”、“a3”，把溜滑梯包夹在中央。

    最后，位于最外围、l型的西川附小大楼，在l型的长短两边被各自标上一个眼睛的符号，写上“m1”、“m2”。

    “我分析给你听，你帮我打字喔。”太子说：

    “x是目标物，由书生与毛毛假装日常溜猫在该处等待。

    a（attack）配置冲组，那三个点有树，我们上树隐气埋伏。

    a1──熙美。a2──叶峰。a3──太子。

    m（monitor）配置术师和援护组，你们到附小大楼的楼顶，站远一点。

    m1──小夏喵，佛哥。m2──圣母，佳嘉

    这次书生跟毛毛要担任诱敌，你暂时代替书生，会是m组最重要的角色，只有你索敌范围够大。

    至于算命仙，看他自由要加哪组都行，给他选；心琪嘛，我希望她根本别来，简直拖垮团队咧”

    “了解。”

    “喔最后一句话别真的打上去！欸！”

    “我觉得很中肯啊，心琪还是回家休息吧。”她笑。

    “删掉啦！你别害我！”太子赶紧抢过鼠标自己来。

    “只是围堵地基主阿呆豪，需要这么大阵仗吗？而且你们都会出元神啊，干嘛全体下去？”

    太子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他们预计的作战地点就在刚刚的血泉旁，目前仍摸不清楚那是什么，怕有突发意外。

    阿呆豪的身分也越来越可疑，全社区和土地公都在暗中掩护他，导致神裔馆追查困难重重，还遇到了奇怪的凶杀案。

    “我们最近怪事这么多，要防范未然。而且书生.......

    如果敌人不只阿呆豪，出事了他肉身怎么撤退？”

    就像夏羽寒刚刚困在荡秋千上一样，不练肉身气的书生很避免近战，但这次他负责出面溜猫诱敌，得假装像平日没事一样。

    冲组全下去，也是以防万一。

    夏羽寒边听边打字，这才发现，太子闹起来很幼稚，正经时思考也挺缜密的，不过她又冒出另一个疑问：

    “佳嘉的五感不完全.....还有一些不擅长战斗的人，下场不是增加麻烦吗？”

    “有时候，这叫做人。”太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要顾及全体社员的感受，你叫她们全都一旁纳凉，留在神裔馆吃泡面等我们，人家怎么想？”

    “但这样比较有效率啊。”夏羽寒说：

    “你有理。不过如果是东东学长，我认为他会叫佳嘉到一旁纳凉去。”

    “这大概是我只能当叶峰副手的原因？”太子往椅背一躺，微扬起下巴：

    “东东太实用主义，讨厌没战力的碍手。”

    “我听叶峰说，圣母缝了一整年的沙发，这也算贡献社会吧。”

    “哈哈哈”太子狂笑一阵：“本日最中肯，真的。”

    “东东歧视修行太低的人？”

    “哈，我不知道，但东东对算命仙也很好喔，他正经想教，可惜算命仙就是不行。”

    太子说：“至少圣母还能自己出元神，而且她有用不完的月石，没事我也不想惹她。”

    “什么月石。”

    “一种会让人很触衰的东西，跟碧水有关。很恐怖，不要提。”

    “”

    夏羽寒困惑了，那东东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能力歧视，应该也懒得理她吧？夏羽寒连自保都有困难。

    性别歧视？

    东东那届也有女干部，是一个看起来永远在生气的学姊，叫做lulu。

    外貌歧视？

    但东东对肥宅佛哥也不错。

    技能树歧视？

    呃，东东的副手汪浩也是术师，看来对术师没有偏见。

    在夏羽寒眼里，撇开第一次见面的约炮玩笑，东东算是责任感很强的好学长，虽然已经卸任了，又处于水深火热的高三备考状态，还抽空跑来一年级大楼关怀新进社员，代表仍把神裔馆放在心上。

    但东东除了送了小东西给她以外，倒是没主动教过她什么，他只是带饮料来，跟夏羽寒两人坐在楼梯边，有时什么也不说，就只是静静的啜饮咖啡。

    就像读书读累了，出来透透气的感觉。

    大考在即，课业繁重，但东东的压力却不像来自考试。

    她隐约感觉东东想抓住什么，或改变什么，跟里世界有关。

    “你喜欢东东学长，还是喜欢我？”太子忽然问。

    “太快了吧，才认识没多久耶。”

    “唉呦，我是说作风啦。”太子赶紧补充。

    夏羽寒指著墙头张贴的标语“何谓天命”。

    “那你怎么回答这题？”

    “我没回答这一题。这是学长们的心魔，不该是我的吧。”太子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你不太喜欢佳嘉对吧。”

    “笨蛋，问题不只佳嘉。”夏羽寒淡淡的说：

    “你们没照东东的规矩，导致有人随便讲些什么，永远等于多数。”

    东东把心慧边缘化，又把佳嘉排除表决权，就是为了防堵仙界主义派变成多数暴力；

    但太子总是放任佳嘉无理取闹，还带了心琪入社，他始终作的处处圆融，面面俱到。

    夏羽寒一时难以做出公道的评比。

    “你别理佳嘉啦，她只是想引人注意而已啊。”太子翘起腿来自信的笑：

    “尤其是我的注意。她算是我半个学生。”

    “哦，看来你很得意嘛。”夏羽寒起身，懒得继续这个话题：

    “我要回家了。再见。”

    “欸等一下”

    太子楞在原地，他肯定放错重点说错话了。

    夏羽寒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她一点都不想横刀夺爱，利用女配来烘托自己的魅力；

    也跟其他行令者不一样，在仙界大佬面前争宠不是她的目标。

    因为她就是她，

    本来就无需用这种低自尊的姿态来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