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4.第94章

    原本, 朱氏并不想让韩蕾早嫁，前面几个女儿，都是过了十六岁才嫁，韩蕾这里, 朱氏也是如此想。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侯府求娶心切，仔细想来陆明轩也是二十几的人了，还没娶媳妇确实不像话，更何况如今皇上也过问了此事, 未免再出变故, 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姻缘，两家便商定妥当，又找钦天监的人算了日子，定下六月十八大婚。

    这样算下来时间就很赶了，好在亲事早在几年前定下, 该准备的东西早就准备了起来。韩蕾的嫁妆，都是从她很小的时候朱氏就开始准备了的，现在只有重新理一下嫁妆单子，另行造册，该归拢的东西都归拢好, 另外再准备几房陪嫁，还有要跟过去的丫环都要准备好。

    嫁衣是定制的, 很早就已经和金织坊预定好了, 如今日子定下, 请了金织坊的嬷嬷前来，量了韩蕾的尺寸，又敲定了料子和款式，只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出来就可以了。

    这几年韩蕾也没闲着，认亲时的见面礼，送给翁姑的鞋袜，打算赏人的帕子荷包等，很早就已经让蓝心和红玉在做了。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做的，但是她也动了两针，还有款式和花样子都是她设计的，保证能拿出手去。

    虽如此，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朱氏依旧忙了个底朝天，好在现在不用她管家，又有孙慕筠帮着，倒也没有乱了分寸。

    就连老夫人，都每日操心个没完，今天想着给韩蕾补贴点这个，明天想着给她补贴点那个，又担心朱氏那里忙乱漏了什么，每隔一日就要把朱氏叫来详细的问情况。

    要说家里最闲的，反而就是韩蕾了。不过，看着家人费心尽力的为她忙碌，韩蕾心中却是愈发不舍。

    京都的五月，早晚还有些冷，晌午的阳光透露出些许暖意，海棠院中的海棠树上，已经开满了海棠花儿，花团锦簇，落英缤纷。西墙边的葡萄藤上，葡萄花已然败尽，留下来的是一串串刚冒头米粒大小的小葡萄。

    廊下，韩蕾坐在木制摇椅上，静静的看着这个住了几年的院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深深的烙进了心中，可是下个月，她就要离开这里，去往那个陌生的侯府了。

    虽然，她十分向往以后和陆明轩琴瑟和鸣的生活，但是，要她割舍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要她离开她最爱的家人，她的心里，好似被生生挖走一块似的。

    在古代嫁人，和前世那个时代完全不同。前世，女子嫁了人，可以随时回娘家，甚至住在娘家也是有的。但是在古代，出嫁女子如果频繁回娘家，只会给婆家和娘家带来风言风语，人家会认为婆家苛待媳妇，所以媳妇才会常回娘家。

    还有，对陆明轩，她突然生出一丝不确定来。仔细算来，他们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她早已不是幼时那个面团儿一样的女娃娃了。他呢？经过了两年在边关的独当一面，定是更加英武不凡。他，可还心悦她？

    韩蕾心中忧虑不止，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间或有小丫头的说话传过来。

    “菁菁，咱们五姑娘可真是有福气，那侯府送来的聘礼，从活生生的大雁，到绫罗绸缎，再到金银首饰，那可是应有尽有！”

    “可不，刚才我偷偷过去瞄了几眼，那绫罗绸缎都是最时兴的颜色和料子，绝对不是压箱底的货色，有好些我都没见过的，看着就闪闪发光的。还有那首饰，点翠的，镶珍珠的，嵌宝石的，看上去也都是最新颖的款式，瞧得我是眼花缭乱。世子爷待咱们五姑娘真是没的说。”

    “真的吗真的吗？听说今日送来的聘礼足有一百二十八台，第一台都进了咱们府了，最后一台还没出侯府的门儿”

    声音渐行渐远，可是从小丫头言语间的兴奋，不难猜出，今日侯府送来的聘礼有多丰厚。

    一件石榴红织锦面的披风盖在了韩蕾身上，韩蕾抬眼一瞧，是紫藤。

    紫藤有些紧张，解释道：“姑娘，虽然已经五月了，可是在这廊下还是有些凉，姑娘还是顾着些的好。”

    韩蕾收回了思绪，往上拢了拢披风，随口道：“紫藤，你愿不愿意随我去侯府？”

    紫藤怔怔的看着韩蕾，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道：“姑娘姑娘”

    韩蕾嘴角含笑，看向紫藤：“你可愿意？”

    紫藤慌得直接下跪，重重的点头，哽咽道：“姑娘，奴婢奴婢自然愿意。”

    韩蕾点点头，慢声轻语道：“以前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原本不想带你去侯府，省的给我添堵。不过，看你这几个月似有改过之心，而且，这么几年你在我身边，你的能力我也是看在眼中的。”

    “我要求的不多，唯忠心而已。你能给我忠心，我定不会亏待你。所以，你想好了，如果跟着我，就要一心一意为我做事，若做出背主之事，我不会轻饶。如果你无法给我忠心，不如趁着现在，咱们主仆二人一拍两散的好。”

    这时，蓝心和红玉说说笑笑的进了院子，瞧见廊下紫藤跪着，心里一个咯噔，都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上前，就守在门口说着话，免得不长眼的小丫头闯进来。

    韩蕾笑着看了眼蓝心和红玉，心里暗暗点点头，又看向紫藤，等待她的回话。

    紫藤眼中含泪，磕了一个头，十分认真道：“姑娘，之前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姑娘不嫌弃奴婢，还愿意继续用奴婢，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日后，奴婢定会对姑娘忠心不二，若有异心，天打雷劈！”

    韩蕾噗嗤笑出声，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不用下什么毒誓。你既如此说，我就信了你，且看你日后表现如何。”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蓝心的声音：“紫菱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韩蕾看了一眼门口，对紫藤道：“你起来吧。”

    紫藤站起身，虽然眼睛红红的含着泪水，但是眼神却透露出来的兴奋的光彩。姑娘终于肯用她了！她以后一定要好好为姑娘做事。她突然觉得，跟着姑娘走的，是比做姨娘要光明的一条康庄大道。

    看着蓝心红玉陪着紫菱走进院子，紫藤擦了擦眼睛，担心紫菱看出她哭红的眼睛，便对着韩蕾福了福身，转身躲进了屋。

    紫菱见了韩蕾，笑着行了礼道：“五姑娘，老夫人问你这里可有空闲，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让你过去陪老夫人用午膳呢。”

    蓝心上前帮韩蕾拿掉披风，红玉扶了韩蕾起身，只见韩蕾笑道：“我自然没什么事的，紫菱姐姐先去跟祖母说一声，我随后就到。”

    紫菱行了礼就先回了。

    韩蕾在红玉蓝心的服侍下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发髻，又吩咐紫藤：“等下绿萝煲好了人参阿胶乌鸡汤，一半送到寿安院，另外给玉清院送两罐，给大伯母那里送一罐。”

    紫藤屈膝应是。

    韩蕾带着蓝心和红玉去了寿安院。寒兰和寒香这几天一直跟着朱氏，忙着整理韩蕾的嫁妆单子，她们俩日后肯定是要跟着韩蕾去侯府，嫁妆这一块儿也会交给她们保管，所以现在就先让她们接触这些事，省的到时两眼一抹黑。

    穿过花园，隐约能听到前院的喧嚣，今天是侯府下聘的日子，想必前院热闹的紧。到了寿安院，韩蕾笑盈盈的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也满面笑容，抓着韩蕾的手，让她坐到旁边。

    “今日侯府送来的聘礼你可没见，整整一百二十八台，每一个箱笼都塞的满满的，手都插不进。那头面首饰，我瞧着都是新打的，立马就能用的。还有那绫罗绸缎，看着都是江南出来的，比贡品也不差的。”老夫人摸着韩蕾的头发，“看来侯府对你是十分满意的，不然也不能准备这样丰厚的聘礼。只要侯府看重你，我就放心了。”

    韩蕾红了眼圈：“祖母，您亲自去看了？”祖母年纪大了，鲜少为了什么事出寿安院的门，更何况只是去看侯府送给孙女的聘礼，派董嬷嬷或者紫菱紫霄哪个看一眼不行？如果不是把她放在心上，祖母也不会亲自过去看一眼，

    老夫人瞧了忍不住嗔道：“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是这几步路还是走的了的。”

    韩蕾伏在老夫人怀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哭道：“祖母，我舍不得您，舍不得爹爹和娘”

    老夫人心里也酸酸的，一边抚摸着韩蕾的头，一边道：“傻姑娘，以后你嫁入侯府，要孝敬公婆，敬重丈夫，虽然他们跟你没有血缘，但是也是你的亲人。而且，过几年，你还会有自己的子女，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又有了血脉之亲在你跟前，那才是你最重要的亲人。”

    在老夫人的一番劝慰下，韩蕾虽然心中依旧难舍，但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董嬷嬷让紫霄端了干净的水，帮韩蕾净了面，韩蕾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又看着老夫人歇了午觉，才带着蓝心和红玉回了海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