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0.第80章

    二月十三, 陆明轩带了人，奉旨回了边城。

    大周有习俗，男女定亲后就不能再见面了。所以自定亲后，韩蕾就没再见过陆明轩, 就连他离开京都, 都没能见一面。也因此，虽则亲事定了让韩蕾兴奋，却也因此多了一丝惆怅。

    清晨，韩蕾带着韩涵在院子里练拳, 让蓝心去花园里折了几支桃花, 等练好了拳，梳洗一番，姐弟两个带着桃花去了寿安院。

    进了屋，韩涵就扑到老夫人的怀里，举着手里的桃花高兴的扯着小奶音道：“祖母, 送你的！”

    老夫人笑的畅快：“涵哥儿可真孝顺，知道给祖母送花啦！”

    一旁的紫菱接过桃花，找了一个花瓶插了进去，放在了一旁的黄花梨云头纹方桌上，笑着道：“有了四少爷送的桃花, 咱们屋里可是蓬荜生辉了！”

    不一时，摆好了早饭, 祖孙三口开开心心的吃了饭, 略坐一会儿, 姜氏带着韩泠夫妻，韩澈和韩蓓就到了。

    刘氏搀扶着姜氏，一进门，姜氏眼睛一亮：“这桃花开的真艳！”

    韩涵忍不住跳出来，大声道：“大伯母，我送给祖母！我送给祖母的！”

    姜氏摸着韩涵的脑袋，笑道：“原来是涵哥儿折的，难怪伯母看着这样漂亮呢！那涵哥儿能不能也送伯母几支？”

    韩涵听了，皱紧了眉头，纠结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姜氏道：“怎么？涵哥儿不愿意送给伯母吗？”

    韩涵认真道：“姐姐说，一朵桃花结一个果儿，如果把桃花都折了，我就吃不到桃子了！要不，我给伯母折几支迎春花，可好？”

    韩涵说完，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姜氏忍笑道：“可以，只要是我们涵哥儿折的，伯母都喜欢。”

    听到姜氏如此说，韩涵才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笑着道：“像是五丫头带出来的！”

    韩蕾搂住老夫人的胳膊，笑道：“祖母，不带这样埋汰人的！”

    就在欢声笑语中，朱氏带着韩渝夫妻，以及韩芙韩菲也到了。

    各行过礼，韩泠韩渝韩澈就离开了，韩渝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韩泠依旧在国子监读书，韩澈去了族学。

    等他们都走了，朱氏笑道：“老远就听到母亲这里欢声笑语，可是有什么好事？”

    韩蕾就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热的朱氏几人也笑一通。

    老夫人温和的看着孙慕筠：“你怀着身子，以后就不用每日过来请安了。”

    孙慕筠笑道：“祖母放心，孙媳心里有数。之前反应大，确实没有精力来给祖母请安，孙媳也没有逞强。如今已是好了，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而且，大夫也说可以适当多走走。”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又看到一旁刘氏黯然的神色，劝道：“云姐儿也不要太着急，须知道，有时候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等你不那么迫切了，该来的也就来了。”

    姜氏拍拍刘氏的手，刘氏福了福身，应了声“是”。

    董嬷嬷这时进了屋，对老夫人道：“四姑娘身边的秋儿过来，说四姑娘已经大好了，想来给老夫人请安。”

    话音刚落，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韩蕾心中一跳，四姐姐什么时候也知道礼数了？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去跟四丫头说一声，这病去如抽丝，还是好好养养的好。”

    董嬷嬷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老夫人对着姜氏和朱氏道：“你们两个抓紧一些，尽快把四丫头的亲事给定下来。”

    姜氏和朱氏忙起身，恭谨的应了。

    又略坐一会姜氏便带着刘氏、韩芙、韩菲和韩蕾去了花厅，听管事婆子回事，韩蓓由奶娘陪着去了墨韵堂，朱氏带着孙慕筠和韩涵回了玉清院。

    其实，韩蕾对管家这一块，已经相当熟悉了。她从很小的时候，还不够上学堂的年纪，就跟在朱氏身边，跟着她在玉清院的花厅，听婆子们回禀事务。

    府里的主要开销在哪一块，哪一处油水最大，哪一处是清水衙门，以及各奴仆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韩蕾都是门儿清。

    比如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寒香不用说，寒兰是朱氏陪房的闺女，父母管着朱氏的一处铺子。寒兰则自小就在朱氏身边服侍着，从三等小丫头做起，小时候跟着成嬷嬷，后来成嬷嬷走了，就跟着凌霜了，忠心自不必说。

    蓝心和绿萝是府里买来的，一直无依无靠，跟韩蕾年纪相差不多，三人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也非常深厚。

    紫藤和红玉是后来到她身边，她俩都是家生子奴才。紫藤的娘是负责采买的一个管事，油水足的很，紫藤是被她娘娇养着长到十二，才送进府里当了婢女，还是在她的身边。紫藤颇有姿色的，有些娇气，不过平时差事倒没出什么差错，韩蕾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红玉的爹在外院做管事，红玉性格开朗，活泼天真，跟各院的小丫头都能说上几句话，常常会说些八卦给韩蕾听，韩蕾倒是蛮喜欢她。

    虽说韩蕾对府里的事很是清楚明白，但她跟在姜氏身边，并没有事事出头，只在问到她的时候，才点出一两句。如今，目睹了姜氏和朱氏不同的处事风格，倒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逸馨院，韩蓉让秋儿送走了董嬷嬷，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中，寒光毕现。

    秋儿回到屋内，紧张的问道：“姑娘，老夫人不愿意见你，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韩蓉看向院中扫地的婆子，还有几个小丫头走来走去忙活着，三月的阳光穿过青葱的树叶洒落下来，地上一片斑驳。

    韩蓉晃了晃神，面无表情道：“裁纸，磨墨。”

    秋儿不解，不过依旧按照韩蓉的吩咐，裁了一刀纸放在桌上，她站在桌边磨墨。

    只见韩蓉拿起一本心经，提起抄了起来。秋儿认得字不多，不过“心经”两个字还是认得的。她一边磨墨，一边想，看来姑娘是要给老夫人抄心经了，只是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看见姑娘的用心。

    韩蓉平时大部分时间用来练琴，字写得并不出彩，不过依旧伏在案边，认真的一字一字写下来。

    抄了一遍，韩蓉便放下笔，捏了捏眉心。

    秋儿忙唤了一个小丫头，让她去厨房给姑娘拿些茶点来，小丫头笑着应声去了。

    秋儿帮收拾了桌上已经抄好的纸，道：“姑娘，冬儿没了，你身边还缺一个大丫头的名额，姑娘有什么打算？”

    韩蓉道：“不能让母亲派人过来，母亲指派的人，怕是不能同咱们一条心。”

    接着，韩蓉想了想，随后问道：“咱们这院子里，你看有没有可靠的？”

    秋儿低声道：“姑娘，自从冬儿没了，这些日子奴婢一直在思索这个事情。咱们自己院子里，奴婢观察了很久，觉得小月这丫头还不错。”

    韩蓉抬眼看向秋儿：“就是你每次叫厨房要茶点的那个小丫头？”

    秋儿点点头：“姑娘，小月是前几年卖身到府里的，在府里无依无靠，跟哪个院儿都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她能说会道的，每次去厨房，都能哄得厨房的婆子开开心心，给姑娘拿的茶点也都是刚出炉的，对姑娘也是十分用心了。这小丫头如今十二岁，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如果姑娘愿意，让她在身边做个二等丫环，她定感激涕零，尽心为姑娘做事。”

    这边话音落下，小月拎了一个红木雕花镂空的食盒进了房间，笑着给韩蓉行了礼，便打开食盒，将从厨房带来的两盘点心放到桌上，新沏的茶水给韩蓉倒好，才收拾了食盒，行了礼退下了。

    韩蓉拿了一个栗粉糕，触手果然温热，散发着阵阵香气。她咬了一口栗粉糕，又喝了一口茶，点点头：“再观察些日子。”

    秋儿应是，又细心观察了小月半个月，终于得到韩蓉的点头，提了她做贴身丫环，换了名儿儿，春儿自是高兴不已。

    却说另一边，姜氏处理完事情，就让韩芙韩菲和韩蕾各自回了。

    姐妹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回了西院，到了西院，就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了。

    韩芙已经定了十月的婚期，韩菲是次年三月的婚期，虽然嫁衣不需要她们动手，但是一些小东西以及给婆家众人的见面礼，如鞋子手帕什么的，都还是自己动手的。所以两人平时没事也不出来，都窝在屋里绣嫁妆了。

    韩蕾回了海棠院，略歇了歇，想起早上秋儿去寿安院，求见老夫人的事情，便对寒兰道：“上次让人打听的，关于冬儿的事，还是没消息吗？”

    寒兰摇摇头道：“只说四姑娘罚冬儿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冬儿得了风寒，没治好就这样没了。不过，有消息传出来，当日秋儿骂冬儿，说她吃里扒外不安好心，不知道听了谁的吩咐陷害四姑娘之类的。”

    吃里扒外？陷害韩蓉？难道那日不是韩蓉提前设计好，让冬儿撞她下水的？韩蕾道：“找个人去打听一下逸馨院，最近四姐姐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我总觉着不对劲儿。”

    寒兰得了吩咐便出去安排。

    韩涵的奶娘抱着他来了海棠院，韩蕾让蓝心去厨房拿点吃的来，拉着韩涵一起背千字文，也不多背，每日就背个两三句，这样日积月累下来，也是很有进展的。

    背完了，又陪着韩涵玩了一阵，姐弟两个吃了新鲜的栗子糕，喝了茶点，韩蕾瞧见寒兰进了屋，便给韩涵净了手，让奶娘抱出去转转。

    等韩涵走了，韩蕾才示意寒兰说话。

    寒兰道：“最近四姑娘倒是安分的很，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平时在院子里也不多话，有什么都是叫了秋儿关起门来说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不过，今日董嬷嬷走了以后，四姑娘在屋子里抄了心经。”

    韩蕾默了默，道：“叫人盯着点，只要四姐姐不做害人的事情，就随她去。”也许，那次韩蓉确实有想引起陆明轩注意的心思，但是掉进莲池这样下作的手段，韩蓉还没那个胆量去做，有可能纯粹是巧合了，只是可惜了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虽然她和韩蓉不对付，但毕竟也是亲姐妹，如果韩蓉能安分守己，她也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七月，四皇子和白莲大婚，婚后就搬出了皇宫。没过几日，孙慕筠生了长女，她自己还有些忐忑，怕婆家不喜，不过见到一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也就慢慢放了心。刘氏见她生了女儿，倒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接着，姜氏和朱氏给韩蓉找到合适的人家，是鲁州布政使李明哲家的嫡幼子李良才，十七岁，今年刚刚考上秀才。

    这次没有再问韩蓉的意见，两家直接定了亲。随着亲事定下，韩蓉也“病愈了”，病好后的第一天，韩蓉就去寿安院，给老夫人送上亲手抄的一百份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