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6.情绪爆发

    瞧见玉石怔松的样子, 子陌良久都未曾说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敲了敲桌角道：“药快凉了，早些喝吧, 莫要失了药效。”

    玉石恍惚回神，眸光落在那碗药上, 第一次未曾动半点小心思, 端起了药便慢慢喝尽了, 这次药似乎比以往都要苦上许多, 喝完良久，吸气时都感觉到一股子苦味在唇齿间久居不散。

    嘴角忽然感觉到一些凉意，玉石惊讶地一抬头, 正瞧见子陌站在了面前, 他道：“张嘴。”

    玉石下意识地一张嘴, 一颗甜蜜饯儿就被塞进了嘴巴里, 清甜的味道顿时盖过了苦味，她抿了抿嘴, 拽住了子陌的衣袖子抬头道：“师父”

    子陌低首，正对上自己徒儿的眸光, 她眼中似乎盈了一些泪，但却强撑着没哭出来，声音都带了些细碎的颤抖。

    子陌胸口一窒, 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低下身来和她平视, 揉了揉玉石的脑袋道：“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我没有哭。”玉石反驳了一句，但眼眶却是红了，她急忙低下了头去，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都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总是会不合理地爆发宣泄，或许是那夜的火光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命悬一线之际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或许是被火灼烧的真的好疼。

    她真的很希望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的。

    可以不知所忧的在父母娘亲身边长大，不必早早的就离开了家人独自去个陌生的地方拜师。可以欢欢喜喜地打扮自己，享受一个普通小姑娘应该拥有的一切。

    这样是不是就能有喜欢的人就能认真去喜欢，有了在意的人就能去一心一意对他好，不必遮掩自己的心思，不必掩藏自己的喜欢。

    子陌低眸看着她许久，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不舒服的感觉，他眉眼之间隐约有些困惑，沉静许久，才低声对她道：“如果还是觉得苦的话，就多吃几颗糖蜜饯儿，屋子里还有桂花糕点，都很甜。”

    说完之后，没等玉石开口，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或者去山下找他吧。”

    玉石怔住了，良久都没反应过来，挂着眼泪抬头看着子陌，不确定道：“师父？”

    子陌似乎叹息了一声，低下头也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良久似乎低笑了几声，无奈道：“不然你这个模样，我能拿你怎么办？总不能叫你一直哭下去。”

    他话音一落，玉石又觉得鼻子发酸，抽泣道：“师父，我我不对，我”她极力想稳住心神，可是眼前却一片朦胧不清，玉石伸手就想擦干眼泪，可却被人握住了。

    “不要用手揉眼睛。”子陌轻声说了她一句，许是声音放的比往日都低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师父的威严在里面，他问道：“帕子呢？把帕子给我。”

    玉石迷茫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将帕子拿了出来。子陌接过她的帕子，拿在手上看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这个东西该怎么给人用，而后有些僵硬地替她擦拭眼泪。

    玉石愣了会儿，她觉得眼睛上有些痒，子陌替他擦眼泪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却十分的轻柔仔细，眼前隐隐约约清晰了后，她正对上师父专注的眸子。

    子陌平日里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但他若是做什么事情那便定然十分认真，此刻他就好像是把她当做了最重要的，平日里剔透淡漠的眸子里，如今包含的全是她。

    玉石本想自己来擦，但手刚动了一下，子陌便严肃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十分不满她打断他正在做的事情，她只得将手放下。

    待他擦完了，玉石也稳住了心神，子陌将帕子收在了一旁，低声道：“这么大了，以后不要再哭鼻子了，伤眼睛。”

    子陌这一生遇到过很多的事情，可他却没有执幼的心思，若是处理不了，那便索性不再管了。她哭起来，他真的毫无办法。但是，却又做不到像从前那样放任不管。

    他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徒弟是因为什么而这样难过的，脸色有些苍白，还是问道：“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玉石沉默了良久，还是没有点头，她在心中慢慢理了下思绪，抬头对着子陌道：“师父，我并不是多喜欢他，但的确我对他有些喜欢。可我忍不住哭是因为觉得难过，更多的是害怕，其实也不应该这样的，山上这么多师姐们，我们都一样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这话说的有些磕磕巴巴，甚至难以理通，又带着方才的哭腔，但子陌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就算心智再过早熟，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即便从小就被灌注各种各样的道理，可是她却也会有自己的思维。

    玉石道：“的确，鬼魅有很多比常人厉害的地方，寿命就比凡人长很多可又有多少鬼魅是真的能活到那个岁数的？我们的确学什么东西都快，可以变得很厉害，但我不想这样我宁愿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会，也不想时时刻刻都活在别人的暗算之中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还是我不够成熟，不算懂事，但我”

    子陌看了她片刻，忽然打断她道：“胡说。”

    玉石抬头道：“我哪有胡说，我”

    子陌打断她道：“变成傻子像什么话，你没见过真的傻子，抓着把泥土都能往嘴里塞，你要试试吗？”

    玉石愕然，道：“我”

    这根本不是傻子不傻子的问题，她觉得师父似乎跟她说的不是同一个重点

    但索性子陌也没有继续方才那个话题，换言道：“我上次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这世上是有不公，生来就是不公。”

    世间所谓的平等都是相对而言的，但绝对没有所谓的完全公平。生而为人，也有贵贱之分，可若是生为禽兽，那便是为人的口中吃食，于禽兽而言更是不公。

    他眸光一动，正落在桌上那个空药碗上，忽然有觉得有些好笑，若是知道今日叫她喝药会惹她这么哭一次，那今日的药他就给停了。

    思索了一会儿，他才淡淡道：“鬼魅是有诸多不公，但于你而言，这些不公都可以不存在。我会护着你，你这一生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玉石觉得眼眶又开始发酸了道：“师父”

    说出口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忽然想起子陌一早就说过自己可以不叫他师父，但她今日却是一直忍不住。

    其实在旁人那里自己也不是这么的爱哭鼻子，无论在哪儿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姑娘，可在子陌这里，为师者，总叫她多了许多的依赖，忍不住就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更露出来，把所有的委屈都放大了。

    本来或许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情，但若是有人关心了几句，那就叫人之前所有强撑的情绪都一泻千里。已经第二次了，第二次在师父面前忍不住掉眼泪。

    看她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子陌有些好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信吗？你的师姐她们我护不了，但若是护你一个安好还是可以的。”

    玉石低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子陌闻言似乎也疑惑了一会儿，歪头思考了一下才笑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道：“因为你还不够成熟，不够懂事啊。”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人活一世，想怎么做便做了，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了，若事事都究其缘由，本就累的一生恐怕就要过的更累了。

    子陌揉了揉她脑袋，笑道：“别再想着变傻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