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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失败后他成了我们班主任》正文 50.第五十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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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岁的李珍檬同学, 人生中第一次坐在五星级酒店的包厢里,面对着一整副精巧考究的餐具, 有那么一点手足无措。

    除了常规的碗盘骨碟筷架手巾之外,还有三只高矮口径各不相同的杯子,三副大小重量都有区别的勺子这是什么来自古老童话的主角才会做的选择考验吗?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都是干嘛用的,但李珍檬觉得此时此刻值得来一张自拍。

    她刚想去掏手机, 眼睛一瞥,对面的叶黛似乎又看着她笑了李珍檬立刻憋了一口气, 按住伸向口袋的手,同时使劲眨了两下眼, 仿佛眼皮是雨刷器,能把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想法从脑子里刷掉。

    她总有种感觉, 叶黛这姑娘,看人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令人不太愉快。

    再一想想, 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只是很正常地看她——说不定连看都没看, 自己就别自作多情了。

    道理都懂, 但李珍檬还是有些膈应。她看叶黛喝水了, 于是也学她的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几分钟前,叶爸爸把他们带到包厢之后, 客气了几句“随便吃, 不要拘束”, 就急急忙忙地先走了;现在, 这间放了三张大圆桌的包厢套房里,只剩了18班的45位同学。

    和满桌的精致餐具,精致冷盘,精致开胃菜。

    服务员小姐上来,为他们的杯子里倒饮料。

    班长用手一挡杯口,谢绝了服务员的询问,然后提醒了一句:“下午还要继续学习,大家快点吃完,抓紧时间回去会议室——”

    “机会难得,不如拍几张照发给阿林!眼馋他!”旁边有人及时插嘴。

    于是班长的提醒立刻被删除。大家纷纷掏出手机,对着面前各种能吃的不能吃的东西,“咔嚓咔嚓”一阵猛拍。

    “先别急着发,等一会儿菜上齐了再拍,再修一下套个滤镜,集中发一波!”

    “好啊好啊!”

    “大家把图片汇总一下做个音乐影集吧,就点开会唱歌的土不拉几的那种——我觉得阿林的审美挺中老年的!这个对他有效!”

    “要不等会儿大家拍张合影,表示我们出来玩不带他!”

    “好啊好啊!”

    李珍檬突然有点同情林落焰了,像同情留守儿童的那种同情。

    然后开始上菜了,说是“便饭”,但也是五星级的便饭。菜色确实家常,但装盘十分精美,在顶灯暖黄的灯光下,在成套的考究的碗碟里——看起来十分高大上,十分值得被拍。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等会儿还要复习的,大家注意不要吃得太撑,”班长又犹犹豫豫地提醒道,“吃得太多太饱的话,血液集中在消化系统,人会犯困的”

    没人听见,“咔嚓咔嚓”。

    班长也挺可怜的李珍檬想,大概是那种被带在身边的留守儿童吧。

    这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小时,出来正是中午1点——该睡午觉了。

    环宇厅里安安静静,长桌旁趴倒一片,仿佛尸堆。

    “早就说了吃饱了会犯困”班长扁扁嘴,自己也打了个呵欠。

    李珍檬拿出手机,看到林落焰的班级群里刷满了图片和视频。还有一张班上同学在一起的短视频,服务员拿着手机帮拍的;大家围成一圈,笑嘻嘻地对着镜头喊——“林老师你怎么不来呀”。

    画面右上角的李珍檬同学当时就觉得这行为傻透了,简直能算是霸凌老师。

    一连往上翻了很久,李珍檬才终于看到林落焰今天早上发的中老年养生谣言。

    林落焰:

    李珍檬也打了个呵欠,有点想睡。

    她刚要往桌子上趴,突然看到叶黛正在和三个服务员说话;然后服务员小姐们去拿了几床毯子过来,为午睡的同学们一个个轻轻盖上。

    李珍檬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偏见有些失礼,又使劲眨眨眼睛,试图刷掉它们。

    叶黛正好转过头来,看她醒着,朝她笑了笑。

    李珍檬又是一阵慌张的尴尬,仿佛被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发现的小学生。她想了想,用口型对叶黛说了句“我出去转转”,就赶紧逃出去了。

    一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气温顿时降了十几度。李珍檬打了个哆嗦,感觉大脑像被从缸里捞出来的咸菜,从缺氧的昏昏欲睡中醒过来了。

    李珍檬仿佛有一万年没见过这蓝天白云小鸟,连走在路上的步子都变得轻盈起来。她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决定去看看自己的爱车状况如何 ——万一被偷了电瓶,她可就回不去了。

    这酒店地处市区边缘 ,方圆一公里内大概只有这么一家便利店。李珍檬老远就看到正红色小电驴停在店门口,十分显眼——走近了看,电瓶也还在,令人安心。

    她欣慰地拍拍驴头,然后顺便转身进了便利店。

    但店里也没有什么想买的——吃饱了之后,对零食心无杂念。李珍檬逛了一圈,只打开冰柜拿了一支雪糕,然后直接去了收银台——

    收银台前的那个人正好结了账,转过身来。

    长达两秒的偶然相遇的尴尬的沉默。

    “大哥好。”李珍檬恭敬问候。

    “怎么大冬天吃这个,”段响剑看看她手里的雪糕,皱了皱眉,“还刚吃完饭呢,对胃不好。”

    “因为馋。”李珍檬说。

    “现在不怕胖了?”

    “那天我跟你客气客气,你也信。”

    说着,李珍檬眼睛一划,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封面上的女模特裸身穿着皮草,腿又长又直,像用直线工具拉出来的。她的视线再往下一溜——《新婚之夜,我看到他和前女友的聊天记录》《婆婆嫌我不会生,竟怂恿老公找小三》《十年同甘共苦,不如她胸前二两春光》

    “大哥你怎么买这种女性杂志?”难以置信。

    段响剑脸上一红,马上把封面翻过来,封底朝上地拿在手里:“给我妈买的。”

    “哦。”李珍檬点点头,绕过他,把手里的雪糕交给店员, “滴”。

    她刚拆了雪糕要吃,转头看到段响剑又从一排货架上拿了什么,过来交给店员。

    “滴”。

    李珍檬望了一眼:“大哥你怎么还买这种小女孩吃的蛋糕?”难以置信。

    段响剑被她说得又是脸上一红,然后伸手把那一小块草莓蛋糕递给她。

    “是今天吧?”

    “啊?”

    李珍檬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毕竟,对她来说,只要收到爸爸妈妈的礼物,吃完了一桌菜和自己指定的大蛋糕——这个生日就算过完了。

    这个意义上的生日已经在上周提前过完了,哪怕今天才是真正的“生日当天”。

    “谢谢大哥。”李珍檬赶紧收下那块巴掌大的小蛋糕;蛋糕上面的半颗草莓做成红帽子的造型,虽然简陋但也十分可爱。

    李珍檬有点开心了。

    这份开心持续了大概2分钟。

    两人离开便利店,一起走回酒店去的时候,李珍檬习惯性地要张嘴“嘚吧嘚吧”——然后突然想起那本《沉默之道》。

    然后想起段响剑之前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小孩子”。

    再低头看看那个草莓小蛋糕——呵小孩子。

    李珍檬心头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连刚刚那点小开心都压不住了。

    哼,老东西!

    李珍檬决定不再说话,不理他。

    两人走出快三百米后,段响剑转头朝她一望:“怎么突然安静了?”

    李珍檬不说话,吃雪糕,朝天白眼。

    段响剑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咳嗽一声,然后开始啰啰嗦嗦地说一些家长里短。然而他显然不是惯于聊天的人,说出来的话题寡淡如水,根本没有让人想要聊起来的欲望。

    他聊来聊去无非三件事:家里,学校,林落焰。

    哼,老东西。

    “后来我想了想,林落焰的剑不在身边,也不一定就是他弄丢了,”段响剑说,“毕竟他的剑——”

    “剑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管不住它?”李珍檬说。

    段响剑一愣:“对啊。”

    “那跟我说干嘛,我小孩子一个,又不懂你们,又不懂剑。”小孩子说着翻了个朝天白眼。

    段响剑点点头:“也是,你本来就不懂。”

    哼,老东西!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两边的车辆行人渐渐多了一些;穿过这个路口之后,再走个几百米,就到酒店了。

    红灯,李珍檬停下来,咬掉最后一块雪糕,把小棍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肚子里冰凉冰凉的,再被寒风一吹,她忍不住就要打哆嗦——不行,忍住,不能被这个老东西说中了!

    于是李珍檬挺起腰背,拉起外套衣领,故作轻松地甩甩头发,和旁边的其他行人一起站在线后。

    稍过了一会儿,红灯转绿,横向的人和车停下,纵向的人和车开始移动。李珍檬也要跟着一起朝前走去。

    ——“等等,”旁边的人突然伸手拦住她,“先别过去。”

    说着段响剑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紧张,看起来不太对劲。

    “怎么了?”

    刚说完这一句,李珍檬只觉得腕上的玉石手链猛地一烫,措不及防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这一次是段响剑问她。

    李珍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手链越来越烫,她不敢摘下,也不敢走动,只能皱起眉头忍着。她抬起手腕想看看那串珠子,正好身后有电动车不耐烦地摁起喇叭;于是段响剑拉着她朝旁边避了避,给他们让出通路。

    马路两边的人群趁着绿灯交流对冲,仿佛一群被潮水冲上沙滩的螃蟹。

    李珍檬只觉得玉珠越来越烫,简直要把皮肤烫出水泡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前方的人群——

    人来人往,许多张面孔混杂在一起,他们或快或慢地经过两人身边,视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仿佛这两个孩子只是两块横在水中的石头。

    李珍檬又转头去看身边的段响剑,对方也皱紧了眉,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你是不是感觉到‘剑气’了?”李珍檬问他。

    段响剑意外地一扬眉,朝她转过脸来。

    “你怎么知道?你也感觉到了?”

    路人们短暂的同行在斑马线尽头结束了,信号灯再次转红,该停的停下,该走的走开。

    腕上的灼热感开始微微减轻。李珍檬又回头看看刚刚穿过马路的人群——早就四散开去,不知道谁是谁了。

    “刚才那群人里,有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段响剑小声说道。

    李珍檬当然知道“我们”是谁,不包括她,她是“小孩子”。

    “但你为什么也会感觉到?”段响剑又问她。

    李珍檬抬起左臂,撩了衣袖,纤细的腕上环着一串净白无暇的玉珠。

    现在手链已经一点不热了,甚至渗出一点凉意。

    “之前那只小猫的主人交给我的,说是能辟邪招福,”李珍檬说,“刚才突然烫得要命”

    段响剑看着那串珠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以前也烫过一次,也是在人群里”李珍檬回忆当时的情形,“但那时候是在商场,人比现在更多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你以后尽量带在身上吧,它可能是对剑气做出反应了,”段响剑说,“如果对方真是冲着林落焰来的,你至少也能提前知道。”

    “啊?”李珍檬一愣,“提前知道能怎样?”

    段响剑看了她一眼:“保住自己性命,尽快逃跑。”

    有这么可怕吗,李珍檬想。难道林落焰的仇人还不少?

    难道他身为大师兄,手下就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师弟?

    不过又想想此人平时的所作所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红灯倒计时开始了,还有5秒就要转绿。李珍檬暂时放下这个问题,转过身,望着面前的斑马线,准备开走。

    马路对面有个人朝她招了招手。

    一个中年女人,个子不高,穿了一身厚实的浅黄色羽绒服,看上去像个刚出炉的粗粮馒头。

    李珍檬觉得她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但对方一边笑一边招手想必是熟人?

    倒计时4秒。

    3秒。

    2秒。

    ——李珍檬想起来了,对面那女人是之前的班主任。

    红灯转绿,螃蟹们又被潮水推来了。

    “我刚才就在想呢,对面那个小姑娘怎么那么像我学生,走近了一看——哎呀还真是!”

    时间是信号灯变色三次,却还没能让李珍檬过马路的当下。

    李珍檬一边赔笑,一边附和。

    本来还可以假装没认出来,但对方先招了手李珍檬微微转头,皱了皱眉。

    “孙老师身体好吗?”她客气地问道。

    “噢,刚刚出院呢,在医院里闷了几个月,人都白了。”孙老师笑嘻嘻地说。

    确实,她整个人比李珍檬开学见到的时候大了一号,怪不得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班上大家都怎么样?”孙老师问,和李珍檬刚才的问题一样客气,“这学期都是我的原因,丢下你们请假了,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及时帮你们解决。”

    “哦,没什么大问题,”李珍檬说,“而且代课老师他也还行。”

    “林老师吧?我听说了,”孙老师说,“是个临时招进来的实习老师,好像也没有工作经验,哪能管得好班级一定让你们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林老师他挺好的,”李珍檬说,“虽然年轻了点,不过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大家的成绩也都提高了,期中考考得也不错。”

    孙老师眯了眼笑。她脸上的肉丰厚了不少,搞得李珍檬看不出她这是真笑还是假笑。

    “那是你们自己平时努力的结果,也不能全算成老师的功劳,”孙老师说,“那下周的期末考也要好好努力——当然也别有压力,一个学期都在放羊,考差了不是你们的错。”

    这话听着怪里怪气的,不太舒服李珍檬“嘿嘿”地赔笑点头。

    “这学期是我对不起你们,下学期我就回来了,一定带领大家好好赶超,把这学期的空缺补回去。”孙老师说。

    李珍檬愣了。

    周楠楠说的是真的?

    “对了,这位是你亲戚?”孙老师看了看旁边的段响剑。

    “孙老师好,”段响剑规规矩矩地叫了她一声,“我是这学期刚来的转学生。”

    孙老师“噢”了一声,尾音很长。然后她又看看李珍檬,看看她手里那个小蛋糕,目光在两人之间划了几回,笑笑:“那我先走了,咱们下学期见。”

    “孙老师再见。”李珍檬说。

    粗粮馒头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马路那一头了。

    “她刚才都没叫你名字,”段响剑说,“说不定早就忘了。”

    “忘不忘又怎么样,我也差点没认出她啊,”李珍檬说,“反正只是老师”

    反正只是老师

    林落焰也是。

    他还只是个实习老师,能连着代课几个月,上到期末已经是奇迹,难道还指望他能带完高一,然后接着带高二?

    周楠楠之前就告诉她了,孙老师马上就要回来

    不对,比那还早,段响剑都提醒过她,林落焰只是个代课老师,指不定哪天就要走。

    自己早该料到这一天的李珍檬想。

    对何况这个代课老师教学一点都不专业,说话还难听,出了事只会挑起矛盾激化矛盾,反而要靠同学帮他稳住局面维护形象

    他能混到现在,全靠运气好。

    下学期就该让孙老师回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垫底班。

    信号灯再一次跳绿,李珍檬的脑子里却堵成一团。

    道理她都懂,但

    不太高兴。

    段响剑朝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回头叫了她一声:“怎么了?”

    “不行,”李珍檬说,“得快点回去,告诉大家这件事。”

    段响剑有些困惑地一皱眉,然后又很快扬眉一笑:“那就走啊。”

    ——“事情就是这样,阿林可能下学期就不带我们了,”李珍檬说,“孙老师要回来了。”

    当前时间是下午2点,“环宇厅”。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各处响起大大小小的议论声。

    “孙老师?她长什么样我都要忘了!”

    “好像是个圆脸,还有点胖胖的?”

    “那阿林呢,阿林怎么办?他去教几班?”

    “高一下半学期,没有班给他教吧?”

    “对哦,不是新学年,没有新班级”

    大家都不说话了,谁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处理这类问题的。

    “不c不要慌啊,”有个同学出声说道,“反正反正阿林肯定还在学校里的吧?总不可能让他带半个学期的班,然后把他开除?”

    “可他只是实习老师,实习生还不是想开就开搞不好连合同都没签”

    “学校不会干这种事吧?再说阿林刚上过新闻,现在可是名人!”

    “我也觉得,估计是给他找个什么闲职暂时做着”

    讨论不下去了,说话声渐渐变成叹气声,仿佛坐了一屋子老头老太太。

    “好了,大家别想这个了,”班长说,“手头最重要的是期末考,学校的安排我们也干涉不了抓紧时间复习吧。”

    虽然这话不太想听,但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老头老太太们又叹了口气,继续看书。

    “刚才孙老师还说,我们这学期被实习生耽误了,全在放羊”李珍檬想起来了,“她说不要有压力,考差了也不是我们的错”

    所有人的笔都停了。

    “虽然阿林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不过她这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

    “话里有话,令人作呕,我唐卿卿实名呕吐。”

    蒋子迪“啪”地一拍桌子:“那岂不是得好好考个成绩出来给她看??”

    “对呀!不然就真是给阿林丢脸了!”

    “谁耽误谁?她不来我们还考得更好呢!”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高涨,大家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刷题。

    ——“不对,不是这个道理。”突然有人出声说道。

    大家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班上的学习委员陈俊文。

    “考个好成绩给她看?她还巴不得看呢,”陈俊文说,“我们的成绩到最后还不是她的教学成绩?”

    “她都没来上课,怎么会是她的教学成绩?”刘一墨问。

    “就算这学期她只来了不到一个月,但她还是正牌班主任啊,”陈俊文继续说道,“她走的时候我们是年段18名,回来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进年段前10了不管这算不算她的教学成绩,但总体来说,不是等于阿林和我们帮她打好地基了吗?下学期就是她带啊!”

    “18班换10班她白捡便宜了?”

    “所以我们考出好成绩的话,最开心的是她,”陈俊文说,“就算我们考差了,也不关她的事,可以直接甩锅给阿林——何况本来就是垫底班,还能差到哪儿去?”

    “考得好是她捡便宜,考得差是阿林把我们带坏了”

    “令人作呕。”

    “从以前就不喜欢她。”

    “那我们要怎么办?相比之下还不如考差点?”

    “可是我们也不能把学会的东西强行忘了啊,”萧云说,“而且期末考成绩单是要给家长看的”

    讨论声又安静下来了。寒假前的期末考,关系到能不能过个好年。

    “我劝你们清醒点吧,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脑子,”唐卿卿说,“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不是该不该保留实力——而是就算全力以赴,可能还是个18班。”

    这话很有道理,大家顿时安心下来,脚踏实地,开始复习。

    晋江外国语学校高一(18)班的第一次集中学习大会在傍晚4点结束,叶黛爸爸几番挽留,大家还是谢绝好意,各自回家吃饭。

    李珍檬骑车回家路上,一路都想着下学期的事。她想如果这件事已经决定,那林落焰应该也知道了吧?总不可能自己下学期的工作安排,他自己都不晓得。

    回到家里她还拿出手机看过了,群里一片风平浪静,最新聊天记录是蒋雨辰发的表情,小黄人暴跳如雷,对大家不带她玩的行为表示十分生气。

    想想也是,他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她又何必操这个心呢。

    也许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代课班主任的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正常的工作调整,又不是什么大事。

    也许对他来说,只是不教这个班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以后会有很多班级要教,有很多很多学生要带这个高一(18)班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也只是他遇见的很多人中的一部分。

    李珍檬突然有些沮丧。

    她顺手一划,打开空间。学校的空间墙更新了,大家都在讨论期末考和假期安排;蒋雨辰的最新动态是中午在录影片场的自拍,她穿着缀满亮片的打歌服,满头都是卷发夹,对着手机做出米高梅狮子吼的动作;萧云发了和大家一起吃饭的照片;唐卿卿转发的是一个军事账号的学术论文,字多不看,反正也看不懂;段响剑10分钟前转发了一条游戏加点攻略,没想到他还有这个爱好

    李珍檬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对林落焰说的那些气话。

    ——这个班最多也就活了一年。

    ——高二分班考考完,大家各奔东西,就算还在一个学校,谁认得谁。

    对,别说对于林落焰来说这个班级只是萍水相逢,哪怕对于他们自己,彼此之间也不过有一年的相处。

    李珍檬自己也有很明确的目标:借着分班考的机会,和这个垫底班彻底掰掰。

    高二她会有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和老师虽然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人,但未必就比现在的这些人差。

    那又何必对一个代课班主任要调走的事,耿耿于怀呢?

    虽然想通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沮丧李珍檬耷拉着嘴角,手指一划,拉过下面一片五花八门的空间动态。

    ——林落焰:我在“甜点消消乐”中获得了16737的超级高分,打败了全国99的玩家,快来挑战我吧!

    这可不是小事!

    事关三消小能手的荣誉,李珍檬二话不说打开游戏,下一关,开始!

    ——周末结束,李珍檬耗光不知道多少体力,甚至氪金20元巨款,还是没能超过林落焰的记录。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游戏的——难道是因为上次,自己不小心把动态转发到群里?

    干脆把他删了算了,李珍檬想,这么一来至少在好友榜上,自己又是第一名了。

    当前时间是周一上午早自习,教室里久违的书声琅琅。李珍檬看到班长走上讲台,踩在小凳子上,握着粉笔和粉擦,把黑板右上角期末考倒计时的“7”擦了,写上一个“4”。

    本周末就是期末考,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早自习结束,代课班主任还没有出现。

    预备铃响了,第一节语文课即将开始,代课语文老师还没有出现。

    “阿林不会现在还没来上班吧?”有人问道。

    “这种事似乎以前也发生过”

    “现在不是有群了吗,群里问问他?”

    马上有人在班级群里圈了林落焰,发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被圈的那个没有回复。

    “难道林老师迟到了?”蒋雨辰嘀咕了一句。

    “不至于,”李珍檬说,“他每天都到得很早的。”

    距离上课还有10分钟,林落焰还没来。

    还有5分钟,林落焰还没来。

    还有3分钟,林落焰还没来。

    还有1分钟——

    上课铃响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教室门口——就像林落焰第一天来上课时一样。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一路“踢踢踏踏”,一直响到门口。

    有个人影在门外晃了一下,然后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同学们,”孙老师把手里的课本在讲台上放下,笑意满面地朝台下一望,“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有没有好好学习?”

    什么老师不在,一直都有老师在,李珍檬暗暗地想,不觉有些烦躁地皱了眉。

    “本来我要下学期才回来,结果你们林老师这周有事请假,年段里就让我提前回来上几天班,”孙老师说着有些不满地朝门外一望,仿佛门口站着一个代课老师,“都期末阶段了还随便请假,对学生也太不负责了。”

    有些人不是开学一个月请假一学期?李珍檬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提前回来也好,总算是可以让班里的事在最后阶段步入正轨了。”孙老师说。

    以前也没脱轨啊,啧。

    教室里的人都没怎么说话,但也不是聚精会神的那种安静,就像一堆落叶,时不时被风吹动,发出垂头丧气的声响。

    这一节语文课勉勉强强地上完了。没讲什么东西,孙老师拿着标准答案校对试卷,中途叫了三个同学起来回答问题——抽学号叫的,她大概把全班的名字都忘光了。

    然后下课铃响了,孙老师拖了一会儿,读完阅读分析的答案才宣布下课。

    “最后几天了,大家加强复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办公室问我,”孙老师说,“我的办公室还是原来那间。”

    知道是原来那间,林落焰压根就没去动她的东西;他自己也没带什么东西来,把课本教案一拿,随时能走。

    下课了好几分钟,教室里没人站起来,也没人聊天说话,大家都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节课过去,还是干干净净的黑板。

    “所以阿林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有人说了一句。

    “会回来的吧,”有人回答,“不过回来也不是我们班的老师了。”

    “他要去和别的班玩了。”

    “那以后就不是‘我们阿林’了”

    “老师嘛本来就会换来换去”

    有人叹了口气。

    全班的情绪都十分低沉。

    李珍檬看了一眼手机,林落焰的群里好多人都在圈他,但被圈的那个人不在,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最近一次动静是昨天晚上9点,在“甜点消消乐”里获得了21713的高分。

    时间是下午4点,自习课终于开始。

    现场的安静大概保持了5分钟左右,马上有人把笔一丢:“我不想学了。”

    “我也不想。”

    “我们辛辛苦苦复习,反而成了她吹牛的资本?搞毛啊,我才不干。”

    “你们醒醒,”学习委员说,“成绩是自己的,考好了不是首先自己能吹牛吗?还管别人干嘛。”

    “我想到她会高兴,我就不高兴!”蒋子迪说。

    讨论又开始激烈了,但无非是那天在酒店会议室的延伸。大家一句接一句地快要吵起来,却都是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谁也没能说出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呀!”有女生拍桌了。

    “昨天我听别的班的朋友说,孙老师之前根本不是生病,病假只是借口,”一个男生说,“她是不想带我们这个班,所以请假休息甩锅了。”

    “还能这样?”

    李珍檬想起之前在厕所隔间听到的话。

    当面笑嘻嘻地夸她长跑冠军,背后一转身,就是个“连摸底考都没考的体育生”,“就不能来个正经人?”

    她会干出这种事,倒是也不奇怪,李珍檬也忿忿得想拍桌。

    “那是不是表示,我们如果考得差,表现得和智障一样她就又跑了?”有人突然提议道。

    议论声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口:“想得太简单了吧,就算她又想跑,学校会允许?”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智障。”

    “我建议,大家都别好好考了,垃圾班就该有垃圾班的样子——让她知难而退!也让学校和家长看看,谁带班才能提高成绩。”

    这话有点想当然,也考虑得太简单——但至少目前,是大部分同学想要的结果。

    教室里的渐渐平息下来,原先坚定的“积极应考”派,又有几个动摇了。

    ——“我就不参加了。”教室角落有人出声道,是段响剑。

    “你们准备应付了事我也没意见,”他说,“但我不是为了老师上学的。谁教都一样,我该有多少分就得有多少分,不想让妈妈看到成绩单难过。”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想起期末考之后的春节,和春节饭桌上逃不掉的问题——“你们家小孩考试成绩怎么样啊?”

    这一节课也没能共商出大计来。

    下一节课也没有,反而因为唉声叹气心不在焉的,该做的作业都没做完。

    放学了,李珍檬收拾了书包,推着小电驴走出校门。又是一天结束,明天来上学的时候,黑板上的期末考倒计时就会变成“3”。

    她倒是没想靠考试来作什么妖,就像段响剑说的,考试成绩是自己的,要是为了吓跑什么人,搞得自己也过不好这个年得不偿失。

    更何况,自己进了18班这件事,已经让很多亲戚看笑话了

    李珍檬推着车出了校门,刚要上车过马路,看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下,段响剑正在等车。

    他也正好一转头,看到她,然后皱了皱眉,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哥好,大哥什么事?”

    “你知道林落焰家在哪儿吗?”段响剑问。

    李珍檬眨巴眨巴眼:“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他和房东住在一起——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段响剑说,“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说完,段响剑就要转身走回站牌下去。

    好几个本校学生和他一样,都背着书包站在那儿,等着下一班公交车来把他们带走。

    李珍檬突然灵光一现,又想起了什么。

    “林老师家的具体位置我不知道,”李珍檬修正了一下发言,“但大致范围没猜错的话,可能也许说不定就在那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