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7.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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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宁更是不愿的, 一向谨慎懦弱的她竟也敢违抗柳氏的命令, 在小佛堂跪了足足三天, 更是生了一场大病, 怎的忽然松口说要嫁给祝建白了。
珊瑚直接就哭出了声“姑娘, 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柳氏眼睛一挑, 也是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前些日子寻死觅活的不肯嫁人,今儿一下子便满口应了, ”她可还记得顾初宁前些日子骨头硬的样子。
顾初宁却没有回应柳氏, 反而道“女儿站的有些累了。”
柳氏嫌恶地看了顾初宁一眼,到底还是示意李婆子看座。
顾初宁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坐下了,珊瑚和万嬷嬷俱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氏又道“现下可以说了吧,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幅做派一点都不似那个胆小软弱的顾初宁。
顾初宁姿势端正, 说不尽的风流韵味“夫人您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您和父亲要女儿嫁过去的,怎的女儿应了,你们反倒不信了。”
柳氏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今天的顾初宁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谁知道有没有在打什么主意。
顾德庸见状道“那也好, 祝公子今日上午托人来了信儿,说要商议婚期,我瞧着这月十五便是个好日子。”
现在已是三月五日了,岂不还差十天就到那所谓的婚期了,顾初宁心下暗暗冷笑,可真是着急的很呀,面上却是一副忧虑的样子“父亲不知道,这次女儿病的实在厉害,还要修养些时日才成,若是女儿身体不成伺候不了祝公子,祝公子生气可怎么办。”
说话留一半遐想最为紧要,这不,顾德庸和柳氏俱都担心起来,顾初宁确实看着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若真的惹怒了祝公子,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顾初宁接着道“依女儿看,下月五日最好,还有月余的时间来调养身体,也不至于叫祝公子等久。”
柳氏想了又想,道“你说的也有理,”能拖延一段时间也好,叫祝建白更加记挂在心上。
顾德庸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已经开始想亲事结成之后顾家的青云之路了。
顾初宁忽然“咦”了一声,很是担忧的样子“女儿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若是这事不成,怕祝公子”
柳氏果然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她虽呕的要死,这些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应的。
顾初宁羞涩一笑“那女儿便说了,实在是女儿囊中羞涩女儿还在病中,需要补养身体,再加上女儿周身衣裳首饰短缺的很,”她说到这里看了顾德庸一眼“女儿听闻祝公子最喜美人华服,女儿这般寒碜叫祝公子见了难免心下不喜,”说完就低下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顾德庸抬手摸了摸胡子,顾初宁说的不无道理,这可是一桩美事,不能反倒得罪了祝建白,说完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眼睛里都要喷火了,但她也确不敢得罪祝建白,那人可是个嚣张霸道的,只能咽着怒气“去,拿一百两银子过来。”
顾初宁眨了眨眼“夫人,且不说量体裁身要耗费多少布匹,就是一整套的金银头面,一百两哪里够啊。”
柳氏好半晌没说话,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二百两就是顾家拿出来也要肉疼一番,平日里不声不响,原来是个满腹坏水儿的,不管怎么生气不舍,她到底还是吩咐李婆子拿了二百两给顾初宁。
待顾初宁主仆几人走了以后,柳氏犹有些想不明白,她同李婆子闲话“那蹄子怎的忽然应了,莫不是在耍什么坏招儿吧。”
李婆子却道“老奴瞧着二小姐是真心实意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老爷都应承了,她哪里能不答应,还能违抗父母不成,再者,祝公子虽说纨绔了些,但家财万贯也是真的,哪个姑娘不动心呢,前些日子那些做派想来只是做样子。”
柳氏点了点头,那蹄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是个有头脑的,想来是真的想通了,她想到这里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等到时候搭上了祝知州,老爷就能升官了,泽哥儿在京城读书说不准能寻到名师,语宁的婚事也能再提一提,她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笑容。
这厢万嬷嬷和珊瑚相对垂泪,珊瑚哭着道“姑娘是个命苦的,到底还得嫁那祝建白,奴婢都听说了,他拢共有六房姨娘,姑娘过去了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万嬷嬷也愁眉苦脸的,她愧对纪氏的交代,这事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初宁哭笑不得“可不要再哭了。”
珊瑚抽噎着道“哪里能不哭,姑娘您怎么就同意了呢,也是,夫人和老爷都已经应承了,”言语间是一种认命的无奈。
顾初宁也明白了她们在想什么,世人大多听信父母之命,可她活了两辈子,却不甘心再认命了“我那是哄她们呢。”
珊瑚一时间连哭都忘了,万嬷嬷很是不解“姑娘是什么意思。”
顾初宁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椅背,很是自在轻松的模样“现如今的情况你们也见到了,夫人定然是要将我嫁过去的,就算夫人善心大发,推了这桩婚事,那祝建白可也不是吃素的,说不得要将我掳进祝府呢,眼下来看,我是不得不答应。”
万嬷嬷和珊瑚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由不得姑娘。
顾初宁话风一转“倒不如我假意答应,让他们对咱们松懈,咱们也可趁此机会逃走。”
“逃、逃走”珊瑚都磕巴了起来。
顾初宁点了点头“就是逃走,祝建白是扬州府一霸,只要咱们在扬州府待着,无论如何都是逃不了的,顾家也容不下我,为今之计,只有离开这里。”
珊瑚的眼泪也不流了“可是姑娘,咱们往哪里逃啊,外面世道险恶,咱们一行弱女子往哪里去,再说了,出城都是要路引的,咱们若是拿了路引,那祝建白不是就知道了吗。”
顾初宁有些惊讶,看来珊瑚的心思竟很是细腻“你说对了,如今往来都要路引,若是有以假乱真的路引,那自然便无事了。”
珊瑚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假的路引”显然她从未想过这方面。
顾初宁看着从柳氏那里得的二百两纹银“有钱能使鬼推磨,”上辈子在京城的时候,她就见过假的路引,那可是权利中心的京城啊,向来地方更加肆无忌惮,她想扬州府自然也有人假造路引。
万嬷嬷到底年纪大些,很快便想通了,怪不得姑娘要了那二百两银子“姑娘说的有理,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珊瑚很是惴惴不安“这路引不会叫人瞧出来吧”
顾初宁越发觉得珊瑚心细了“既然有人揽了这假冒路引的活儿,那定然是不会被官府发现的,”人皆道官商勾结,这里头的水深着呢,就是在京城都没叫人发现,这里头的生意定然已经形成一条链了。
珊瑚和万嬷嬷二人都被说服了,此举当真能逃离扬州府,心下也渐渐安稳起来。
珊瑚给顾初宁到了一碗茶“姑娘,咱们虽自幼长在扬州府,可是这些私底下的生意是听也没听过的,哪里有门路去寻那假路引呢。”
顾初宁润了润口“这些生意既已做了,定然是要揽生意的,明日你去乞儿多的地方去打听,给他们几角钱。”
珊瑚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姑娘说的有理,那儿向来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她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姑娘,您大病一场以后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连这些个东西都知道。”
万嬷嬷没有说话,心里到底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初宁捏了捏珊瑚的脸“我若还似以前那般要怎么活,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她说完叹了一口气,她如何能懂这么多,前世她便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她自幼随祖母长于乡野间,性子很是活泼爱闹,也就是后来回了京城又嫁进宁国公府,这才渐渐安静了起来。
万嬷嬷见了很是心疼,都是她没用,护不住姑娘,叫姑娘早早的长大,然后带了珊瑚下去,不打扰顾初宁。
消息传得很快,顾瑾一下学就马上到了小院儿,欲言又止的看着顾初宁,然后就瘪起了嘴哭了起来,眼泪含在大眼睛里,让人好不心疼。
顾初宁把他揽在怀里“阿姐那番话都是骗夫人的,”然后细细地跟顾瑾解释了起来,顾瑾听的连哭都忘了,一动不动地拽着顾初宁的衣袖。
顾初宁好半晌才说完,然后郑重地看着他道“瑾哥儿,你愿意同着阿姐走吗,等到了京城,咱们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顾瑾擦了擦眼泪,他不敢放开手中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那阿姐会一直陪在瑾哥儿身边嘛”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顾初宁笑道“阿姐当然会一直陪在瑾哥儿身边,阿姐还要看着瑾哥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呢。”
顾瑾抬着小脸“只要阿姐愿意,瑾哥儿做什么都好。”
听了顾瑾的话,顾初宁心里一软,这孩子一颗心就只有阿姐,她想起了阿远,那孩子也是同顾瑾一般,也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
“等到了京城就好了”顾初宁喃喃道,那时候就能见到阿远了,只要他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这一日顾瑾照例随着宋裕去了学堂,小院儿里便只剩了顾初宁一人,顾初宁又已经拜见过了纪氏,故而闲了起来。
珊瑚给顾初宁倒了一碗茶“姑娘,咱们一来侯府反倒闲起来了,”她有些感叹“往日在家的时候,您和奴婢忙着刺绣换些银钱,万嬷嬷浣洗衣裳,每日里都不得闲,如今却没什么事可做了。”
顾初宁点点头,可不是,侯府里照顾周到,下人一应俱全,吃食也是每日去领就好,珊瑚和万嬷嬷清闲不少。
珊瑚说着就提起了月银“姑娘,这侯府给小姐们的月银竟然有三两银子,这可是三两啊,在侯府里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往日里她连想都不敢想。
顾初宁忍俊不禁“好了,快别在这儿磨叨了,随我出去走走。”
这具身子前些年亏了太多,走两步便气喘吁吁,浑身软绵绵的,顾初宁可万万不想因着身子弱而再死一回,因此醒来以后极是重视身子,日日都绕院子走好些圈儿。
粗粗算来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再加上调养,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顾初宁很是欣慰,不过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她十分想念那个能上山下河的自己。
济宁侯府面积宽阔,连带着这院子都大得很,顾初宁如同往日般绕了好些圈,这院子齐整的很,青石甬道铺路,四周围种了好些树,郁郁葱葱的,很是怡人。
到休息的时候顾初宁香汗淋漓,她却很开心,今日又进步了许多,看样子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如常了。
顾初宁身侧有一棵树,高大粗壮,她想起幼时和玩伴们爬树的时光,也有好些年没爬树了,也不知道这份技艺还在不在。
顾初宁用手丈量了一下,又抬头去看树冠,然后就往上爬。
珊瑚原本正悠闲地站着,此刻一看差点唬地心都要跳出来了“姑娘,快下来,”她连忙跑过去。
顾初宁转眼间便爬了小半截,她抱住树身,笑着往下看“我就是试试,不必担心。”
珊瑚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姑娘真是越发奇怪了,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往常连多走路都不愿,如今竟都敢爬树了。
顾初宁刚要爬下来,就听见一声惊呼,她侧过头去看,院门口立着一个穿着杏色缎面折枝纹对襟襟子的姑娘,她面容清丽,肤色白皙,正是三房的宋芷。
宋芷怎么会来这里,顾初宁先是惊讶,下一瞬则是不好意思,怎么又叫别人见到了这般丑态,上一次是在五福堂摔倒,这回又被人瞧见爬树,怎么这么倒霉。
顾初宁镇静地爬了下来,连裙摆都没有乱,然后向宋芷福了福身“二姑娘。”
宋芷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外面日头有些大,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顾初宁就领着宋芷进了屋,珊瑚在一旁倒了茶水,顾初宁则是暗暗想着宋芷,原本她还想着要如何与府里的姑娘们交好,没成想宋芷竟主动来了。
宋芷清了清嗓子“这俩日过的可还好,听纪姨娘说你这些日子一直闷在院子里。”
顾初宁接道“劳二姐姐关心,我一切都好,”这时候自然要唤二姐姐来显示亲密。
宋芷又道“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纪姨娘就侍候在侧,你是纪姨娘的侄女,也就是我的妹妹。”
顾初宁点了点头,懂,想来姨母在夫人身亡前定然小心侍奉,如今才得了敬重。
宋芷继续说“往日里府里也来过表姑娘,是莹姐儿和芳姐儿姨娘家的,表姑娘们也同我们一般去家学,你自然也要去了。”
顾初宁心下微惊,继而转喜,上家学可就能时时与府里的姑娘们相处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人脉吗,当真是柳暗花明。
顾初宁却面露难色“瑾哥儿已经去了学堂了,我再去家学是不是有些不妥。”
宋芷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方才你爬树的机灵劲去哪儿了,明日收拾好就随我一起去家学,”她颇有些意外,这新来的表姑娘还会爬树,有意思,说完就转身走了。
顾初宁看着桌上的甜白瓷茶碗微微失神,看着这宋芷没什么侯府姑娘的架子,就似个小女孩一般,可以好好结交一番。
这济宁侯府的日子倒是过的越来越好了,顾初宁想。
第二日顾初宁就随着宋芷去了家学,课也上的很顺利,侯府的姑娘们都很好说话,也没有看轻她,相处的意外的不错。
几日下来,顾初宁也摸清了府里姑娘们的脾性,宋芙是府里的大姑娘,平时很有大姑娘的自觉,对底下的妹妹们很是照顾,宋芷确实有些孩子心性,为人很是良善,宋莹爱娇爱美,宋芳则很是沉稳,不爱说话。
这一日下了学以后,先生就说放两天假,原因无他,府里要开家宴,几个姑娘都很开心,难得开一回宴,自然是要好生玩一回的,顾初宁也是受邀了的,因此要好生准备。
回到小院儿以后,顾初宁就忙着寻衣裳,这是第一回在府里头露面,自然不能丢了脸,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都是顶顶紧要的,一点都错不得。
顾瑾是个小男娃,倒很是随意,可顾初宁的却有些犯难,这衣裳不能太出众,也不能太丢面,好生难寻。
找了好半晌顾初宁才寻到满意的,莲花绑袖的嫩绿纱衣,烟柳长裙,颜色清雅的很,低调又好看。
第二日一早宋裕就过来接顾瑾,俩个孩子走得很快,一转眼便不见了,倒是把顾初宁给落在后面了。
顾初宁就对珊瑚说“这两个孩子怎么处的如此之好。”
珊瑚笑道“小孩子的情谊来的才快呢,”她说完摸了摸腰间,然后脸就变了色,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姑娘,糟了,我把您的手帕给弄丢了。”
这宴会上最需手帕,故而一般都备着好些条手帕,这些自然是要珊瑚管着的,珊瑚脸上的血色都没了,原本这些手帕丢便丢了,也不打紧,可这些帕子上都绣着姑娘的小名“妧妧”,这若是叫谁捡到了可怎么办。
顾初宁闻言愣了片刻,然后冷静下来“没什么要紧的,就算是被旁人拾到,解释两句也便好了,”还好是在府里。
珊瑚想着将功折罪,就道“姑娘,那咱们沿着原路回去,不要误了宴会的时间才好。”
这一路上折花拂柳,顾初宁和珊瑚都弯着腰寻,可青石甬道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帕子。
顾初宁有些丧气,难不成真找不到了吗,她继续往前找,转过路口,树下赫然出现一截玄青如意纹的衣角。
顾初宁慢慢起身,就瞧见一旁的男子,那男子眉目英挺,颇为俊朗,却从未见过,想来应是府中的少爷。
宋景扬着手里白底撒樱花的帕子,角落里绣着“妧妧”二字,他看向顾初宁,日光下的顾初宁皮肤白皙,眉眼玲珑,他轻声说道“妧妧”
珊瑚福了福身,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位少爷,这确是我家姑娘的,是奴婢不小心弄丢的。”
宋景上前一步,把帕子递给顾初宁“却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
顾初宁接过帕子就往后退了两步“谢过少爷,我是三房纪姨娘的侄女。”
宋景越看越觉得顾初宁像他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狗,可爱的紧,他生性好玩,性子也天真,此刻就像见到了一个新玩伴一般。
顾初宁又后退了一步“少爷,要误了开席的时候了,我先行一步,”说完就带着珊瑚走了。
宋景有些失落,好不容易看见个合眼缘的,竟就这般走了。
陆远站在回廊后头,方才的景象不小心就叫他瞧见了,怎么又是她
说来宋景是济宁侯府的三少爷,家世确实不错,多少女子都恨不能嫁与他,这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陆远笑了一下,这就是古语中的“广撒网,多敛鱼”
陆远一时间没有防备,被顾初宁推得半倒在地上,他用右手手掌撑着身体,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徐槿。
那时候是在冬天,皑皑白雪落了满园,天气冷的吓人,他下了学回来却不见她,只余一室空荡,屋里的炭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灯火寥落,却更显得寂静。
他找了又找,才终于在曲折蜿蜒的回廊处看见了她,她穿一身月白夹袄,嘴唇微微抿起,靠在廊柱上看着院墙上的青瓦,此时落了雪,倒显得颇为好看。
离的近了,他才看清楚,她向来带着笑意的脸此时却冷了起来,眼神一片漠然。
而现下,顾初宁看着他的眼神和那人一般无二,陆远的神色有些迷惘,此时他犹如置身重峦叠嶂的迷雾当中,仿佛故人归来
那边严安已经被绳索牢牢的捆住,再无逃跑的可能,陆远压下心底的胡思乱想,顾初宁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已经死了六年了啊,是他亲手扶着灵柩将她下葬,是她极喜欢的地方,四周青山绿草,春水如茵,能时时看着天边飞过的鸟儿,是她最向往的自由。
她死了,死在他的眼前,绝无活下去的可能,更何况,如果是她的话,她怎么会用这般眼神看他。
顾初宁绝不可能是她,是他魇住了,陆远撑起手掌,慢慢起身。
顾初宁的皮肤一向细嫩,就是平时碰了下都要起红痕,更何况此时被刀划到,脖颈处的刺痛越发明显,她的手微微颤抖。
程临已经把严安压到马上,他立时就走了过来,神色很是担忧“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顾初宁摇了摇头,这血流的不多,定然没有刺到紧要的地方,不过也确实受了些伤。
程临又转过头看着陆远“大人”
陆远走上前半蹲下身,比顾初宁的身子高了些,一低头就能瞧见她苍白的半张脸“把手松开,”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顾初宁的气还没有消,不过她也不会同自己的伤作对,因此听了陆远的话放下手,此时手上沾了不少血,看着颇为可怖。
陆远把瓷瓶打开,然后贴近了她的身子打算上药,程临一个激灵就转过了身,那些下属自然也知道轻重,早就堵住了严安的嘴,退了几射之地,保证非礼勿视。
陆远用手轻轻抬了她的侧脸,好将伤口看的更清些,伤口此时还在流血,但好在血流的已经缓慢了些,想来应无大碍,只不过这伤口看着着实可怖了些,这白瓷一般细腻的脖颈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肤被刺破,很是可怜。
陆远拧开了小瓷瓶“我先上药包扎一下,待回去以后再仔细清理,你忍着些,会有点痛。”
日光下顾初宁微微抬着的下巴几乎白到透明,下巴颌尖尖,惹人怜惜。
顾初宁还记着方才他的冷心肠,此刻却又装作一副好人的模样,她不想同他说话,就从嗓子眼里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这瓷瓶里的药对于愈合伤口来说效用很好,陆远轻轻地洒在伤口上,保证完全覆住,他很是仔细,动作尽量轻柔。
可这毕竟是药粉,到底会有痒痛感,顾初宁到底还是没忍住,还是哼哼了几声,她此时才有些怀疑,怎的陆远身上竟还随身携带了药。
陆远帮顾初宁上好药以后终是离开了她的脖颈,可指尖上那种滑腻的感觉犹在,他转过了注意力“你可有帕子之类的东西。”
顾初宁点了点头,上次宋景捡到了她的帕子以后她再也不拿绣着小名的帕子出来了,因而现在带在身上的都是普通的帕子,她从腰间扯了两方干净的帕子出来。
仍是毫无对话,陆远将她的伤口仔细包上,才开口道“这只是初步的处理,待回去以后一定叫来大夫仔细看诊一下。”
顾初宁才不领他的情,她哼了一声。
陆远见了却丝毫不在意,他道“你怎的会来这里”
顾初宁半晌没说话,她想着现在还是要靠着陆远的,因此道“我是同她们来放风筝的,这风筝跑远了,挂在树上,谁知道会遇上这些,”她说完了又道“宋芷说这里最安全不过,林子前面好些人在放风筝,怎的你们会在这里。”
陆远着实愣了一下,他太久没有出来了,此时听了顾初宁的话才想起来,他才道“京城的牢狱就在这附近,平素押解犯人偶尔会路过,”只不过那时都是官兵押解,自然安全的很,这次的事,是程临失职了。
还在背过身的程临忽然觉得浑身一凉。
陆远起身,然后走到程临的身边“这次的事,唯此一次,下不为例,现在就把他给我押进去,一点闪失都不能再有。”
程临立时就恭谨的弯腰行喏“是,大人,”若是再出什么差错,他万死难辞其咎。
一时间兵甲行动,马蹄嘶鸣,一忽间人就散的差不多了。
陆远又遣了一个侍卫“去前头叫二姑娘牵着马车过来,记住,就只是二姑娘便可。”
那侍卫是熟悉济宁侯府的,因此转身便过去了。
偌大的林子里便只剩陆远和顾初宁二人了,顾初宁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就她现在这么个娇弱的身子,又在最紧要的脖颈处挨了一刀,流了这许多血,自然是受不住的,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她不想搭理陆远,她可还记得方才他的冷酷。
二人都不说话,场间忽然生了几丝尴尬的气氛,陆远看着仍坐在落叶上的顾初宁,然后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顾初宁就觉得身子凌空,转眼间她便落在了陆远的怀里,她不由惊呼“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顾初宁不仅伤口处泛血,先前与严安靠的又紧,衣裳上又沾了严安的血,此刻陆远呼吸之间全是血腥味“若我放你下去也好,只不过这地上寒凉,你还撑得住吗,”他早看出顾初宁在强撑着,脸色都已经煞白了,一看着便很是不舒服。
顾初宁还要说话,最后还是忍住了,算了,他说的也对,因此就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她现在觉得身上冷的很。
陆远看着她失了血色的瓷白的脸,红唇也渐渐苍白,他想起了方才她毫不慌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倒像是活了好些年的人。
他好像误会她了,先前他还以为她是在勾引他,可现下却觉得不像那么回事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却仿佛罩着层迷雾,叫他看不清了。
就在陆远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是宋芷来了。
宋芷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了那侍卫叙述原委了,一颗心悬在上面,此时一到了地方立时就下了马车,她连忙跑过来,就看见陆远抱着顾初宁,而顾初宁面色苍白,脖颈上的丝帕和衣襟上满是鲜血,看着吓人极了。
宋芷的手脚当时就软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表哥,她没事吧,”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只是来放风筝竟伤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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