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林宇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摸摸齐皓的头，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花香缓缓弥漫了整个房间, 鲜艳明丽的花束成了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亮色。

    齐枫在吸烟区抽完了一支烟，回去时看到林宇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一丝声响都没有。齐皓又跑到护士站享福去了, 正好不会来打扰他。

    齐枫没有过去，靠在走廊拐角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忙碌的城市，不自觉又掏出了一根烟。

    “哎哎哎，这位同志，医院不能抽烟, 你不知道啊”周楷把烟劫走, 就近扔进垃圾桶。

    “我这是吸烟区”齐枫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离吸烟区已经有段距离，把话咽了回去。

    “吸烟有害健康。”周楷两手插在裤兜里，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啊，怎么也开始堕落了”

    齐枫盯他一眼“你说给人特殊照顾, 就照顾成这样”

    “叫不醒装睡的人，救不回想死的人，她自己不想活了，我有什么办法。”周楷耸耸肩, “这样的病人我见多了, 得了绝症就寻死觅活的, 其实病并不是主要诱因，生无可恋才是。其实她们需要的不是治疗和药物，而是关心和希望。”

    齐枫默然，下意识又去掏烟，周楷直接把他兜里一包都顺走了“人在那儿难受呢，你还躲这抽烟，也不去安慰安慰。”

    齐枫不是不去安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林玫这件事上，他能做的本就不多。

    “在生死面前，什么事都是小事，人呐就得看开。我一会有台手术，不陪你唠了。”周楷晃晃烟，“这个，上交。”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了。

    齐枫又原地站了一会，走到林宇边上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告诉她吧。”

    林宇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还没明白过来。

    “齐皓是她儿子，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得活下去。”齐枫勾住林宇脖子，颇为无奈道，“她折腾，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林宇愣了一会，猛地扑过去抱住他，使劲搂了一下“谢谢你”

    他抱得很使劲，齐枫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都跟着动了一动，拍拍他的背“注意影响。”语气一转，严肃道，“先说好，她可以偶尔和齐皓见面，但不能把他带走，想都别想。”

    “我知道，我也不会让她这么做。”林宇郑重点头，又握了握他的手，走进病房去了。

    齐枫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雪白的墙壁苦笑。

    得了，就这样吧，人生苦短，什么坎儿都得过去，要死扛着不过去，早晚得摔个大马趴。

    就这样吧。

    林玫刚洗完胃，人正难受着，有气无力瘫在床上，手都抬不起来。林宇让小蓝先出去，自己坐到了床边的小凳子上。

    “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太难受了”林玫叫苦，直犯恶心，感觉胃跟被人翻过来洗过一遍又装回去似的，那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还不是你自找的，你怎么就想不开呢”林宇叹道，“我问过了，你那个只是初筛，还不能最终确症。就算真的是，你好好配合治疗，还是能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

    林玫勉力摇头，死鸭子嘴硬“谁说我想不开了，我就是不小心吃多了”

    “能不小心吃十多片安眠药又不是小孩子吃糖。”林宇拿了桌上的水喂了她一口，“你好好听着，我跟你说件事。”

    林玫也觉得自己那举动有些傻，只是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就压不下去，这会儿死没死成，还得受这罪，内心着实是崩溃的。

    要说出来了，林宇却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虽然齐枫同意了，可他总觉得不太对得起他，万一林玫铁了心想把齐皓带走，他能怎么办

    “姐，你以前那些事我知道，你有过一个孩子，他的爸爸叫崔皓，对不对”

    林玫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坐起来一些，“你你怎么知道”

    林宇道“齐枫告诉我的，他和崔皓从小一块长大。”

    林玫发懵看着他，她想到了什么，心里阵阵发紧。

    齐枫，崔皓，齐皓

    难怪那时候他对自己会是那种态度，一个喜欢男人的，怎么会带着个孩子

    林玫心潮翻涌，脸色更是苍白，感到胃里一阵难受，捂着嘴干呕起来。林宇忙拿了盆去接，帮她拍了拍背。

    林玫好一阵才平复下来，抓住林宇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发颤“你的意思是不是齐皓他他是”

    林宇握住她的手，仿佛想把力量都传过去“是，他是你的孩子。”

    林玫的眼泪猛地就落下来了，看不出是喜是悲，嘴里喃喃着“我的孩子我的”

    林宇心中暗叹，道“我去把他叫过来。”

    林玫怔了一会，猛地叫住他“不要，不要叫他”她捂住脸，把哭声压倒最低，“我对不起他不要叫他”

    林宇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样的反应林宇料想过，这比想要把齐皓带走更让他感到难过。

    就在这时林玫的主治医生走了进来，拿着张检查单“哭什么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阴性。”

    林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抓着医生道“真的吗是不是说明没有染病”

    “倒也不一定，得多检测几次才能确定。之前病人车祸，可能是服用了某些药物引起了假阳现象。”医生把单子递给他，对林玫道，“总算是个好消息，你要保持心情乐观，三周后再来检测一次。”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林宇激动得不行，简直想给医生来个90度鞠躬。

    “姐，你听到了没有，阴性，你没得病”

    林玫大喜大悲过后反而整个人都淡然了，怔怔得没什么反应，脸上还挂着泪痕。林宇扯了张纸巾给她，她擦了擦，捂着鼻子擤了一长串。

    “你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宇搂着她拍了拍，“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林玫吸吸鼻子，心里头百转千回，无可言说，末了拿胳膊肘撞撞林宇“你小子，少教训我。”

    “想见见齐皓吗”林宇问。

    林玫默然，最后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漂亮阿姨，永远不会有更多的关系。

    也不配再有更多的关系。

    “哇，骷髅头哎”

    “咦这个好恶心”

    齐皓看着一本医学用书，对里面的各种器官人体骨骼十分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几个小护士被他萌得不行，把私藏的零食都塞给他，拉着合照都照了好几波。

    齐枫坐在椅子上，远远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

    林宇走到齐枫边上坐下，也静静看着齐皓，两人都好一阵没说话，却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

    “我姐的二次检测结果出来了，阴性。”林宇静静道，“她没有得病。”

    齐枫冷静道“这个有空窗期，得多次检测后才能确定。”

    林宇点头，两手握在一起，搓了搓手心的汗“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吧。”

    “她不敢见齐皓。”林宇轻叹，看着小孩儿的脸出神，“其实，我姐心里也很苦。她从小要强，有事儿从不跟人说，都自己扛着。她真的爱过崔皓，只是那时候年轻气盛，没有争取过想要的东西，心里就不甘心她找过他们，只是没找到她一直都很后悔，她说过，后悔到想死”

    齐枫搂住他的肩膀“后悔。在这世上，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知道。”林宇揉揉鼻子，“你会原谅她吗”

    “别哭鼻子。”齐枫顺顺他的头毛，有些无奈道，“我尽量试试。”

    “我没哭”林宇往他肩上靠了靠，“谢谢。”

    “别总说这没用的，来点实际的。”齐枫把他压过来，趁着没人，轻轻触碰他的耳朵，“下午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林宇缩了缩，正要说话，忽然一愣，立马站了起来。

    “爸。”

    林正天皱了皱眉，看看齐枫，又看他一眼，道“你姐怎么样了”

    “还还行”林宇不由结巴，他不知道林正天是什么时候来的，虽然他和齐枫没做什么，他还是一阵心虚。

    林正天看了眼病房，没有继续往前走“还行就好，她不想见我，我就不进去了。你多顾着她点，就她这臭脾气，早晚吃亏。”

    “嗯。”看着父亲日渐斑白的两鬓，林宇心中百感交集，想让他进去看看，又怕林玫这会情绪不好，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林正天打量了齐枫一会，露出公式化的笑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齐总也来医院探病啊”

    齐枫站起来，两人伸手握了握“不是探病，是来看人。”他看了林宇一眼，笑了笑。

    这个笑的意思就有些复杂了，林正天虽然没有完全看懂，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不好明说，又扯了几句，打算离开，林宇忽然叫住他“爸，一会一起吃顿饭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正天微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他们父子，确实好久没有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了。

    林宇就近选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还叫上了齐枫和齐皓。几个大人各自落座，话都不多，得亏有齐皓叽叽喳喳活跃了气氛，才不至于显得太尴尬。

    “这孩子模样真是不错，颇得齐总遗传呐。”林正天看着齐皓也挺喜欢，毕竟活到他这个岁数，自然而然的会想要抱孙子，问了齐皓一些问题，多大了叫什么之类的。齐皓嘴很甜，哄得他乐呵呵的。

    林宇给林正天倒了杯水，见他心情不错，心也定了下来。看看齐枫，齐枫好整以暇喝了口水，冲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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