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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眠所为何来, 再清楚明白不过, 她相信这个目的也瞒不过谢仪那双眼睛。她原本想着,谢仪对她们兴朝的皇帝忠肝义胆,也许立马就要赶她回去也未可知。但是并没有, 谢仪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凝固的石像,然而当守宫门的侍卫上来叩首相问,谢仪却道“无事。只是我随侍的人几时变得这样俊俏,我竟不知, 一时间看住了。”她一双清灵的眸子看着尉迟眠,殊无半点笑意,唇角却是噙着个浅笑。

    侍卫沉着脸看一眼尉迟眠,抱拳回禀道“大人的这一个跟班, 我等也眼生得很, 是比先前的都要俊些。”

    谢仪淡淡笑道“这是我新近雇的, 所以你没见过。”说罢,施施然进了宫门。尉迟眠紧跟上去。宴席上,谢仪始终没与她说过一句话,亦没给过她一个眼色,只管与席间的列位皇亲贵胄应对自如,饮酒谈笑。

    尉迟眠站在她身后。照理, 臣子的随从要眼观鼻鼻观口, 不得随意窥视尊上。尉迟眠身在番邦, 对于中原礼节究竟是道听途说, 本身并没有那么多忌讳,她的目光徐徐将在座的那几位举止骄奢的皇子都扫过一遍,最后眼神悄悄落在正殿最上首的位置。

    悦耳的丝竹声里,体态妖娆的美人正做折袖舞。

    皇帝不期然见谢仪身后一个娇怯怯的美人,虽然穿着男装,一望而知是个眉目清亮俊美无俦的女子,饮了几杯酒,一时兴起,也顾不得皇后在侧,因对谢仪笑道“谢爱卿今日带的这一随侍,朕瞧着可动人得紧哪。”

    尉迟眠陡然紧张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炸起。

    谢仪还不及答言,左斜上角的二皇子便代答道“父皇,这就是咱们谢大将军问父皇讨的那个赏赐。讨了去,宝贝似的拴在身边,来宫内赴宴都不舍得留在家中片刻。”

    他这一注解,没有注意到她的人也都纷纷朝她看过来,尤其那些后妃们,都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若现下还只是审视,接下来皇帝的一句话却让那审视都化作了利箭,扑簌簌地一支接一支射在尉迟眠身上。皇帝道“哦朕当日不及见这位亓兰国的公主一面,让咱们谢爱卿如此惦记,想必是有你的过人之处,走上前来,让朕瞧瞧。”说着,举手罢了丝竹。

    听见“亓兰”二字,尉迟眠心中本来刺了一下,此时见皇帝传召,便又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从谢仪身后绕出来,不卑不亢地走至皇帝跟前。每走一步,她四肢的凉意就更深一分。她今日只是来投石问路,却没想到自己的机会来得如此迅速。她接近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竟然这么容易离皇帝越来越近的时候,她颤抖着算计与他之间的距离,五步,四步,三步,好了,站在这里,袖子里藏的袖箭也足够将他射出好几个窟窿了。她也就站定了,一双眸子不带任何表情地凝视着他。

    皇帝觑着她,心里也嘀咕上来,这样的姿容,却被谢仪一介女流要了去,藏在那府中放到红颜老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不知眼前的佳人正浑身冒冷汗,她手里的袖箭蠢蠢欲动,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却忽然顿住了,她的箭发不出去。为了谁为谢仪。她在此地诛杀了这贪婪的狗皇帝,她不过即时自刎罢了,一了百了。然则谢仪怎么办她带进来的人成了刺客,她脱得了干系么天家恩威难测,翻脸无情也是常事。谢仪只怕要被诛九族。其实这样正好一石二鸟,既杀了狗皇帝这个始作俑者,又灭了谢仪这个带兵的人。可是她的手却簌簌地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不能抬起来射出那责无旁贷的一箭。如果左手委实抬不起来,那么右边袖子里藏的短剑也不妨挥出去。

    可是她没有,她额上渐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皇帝也发现了,还只当她是畏惧的缘故,笑道“既是位公主,就别站着了,在谢爱卿身边赐个座儿罢。”

    那机灵的宫女太监迅速地在谢仪的身畔添了一张小几,一张矮凳,酒菜也端了一份上来。尉迟眠迈着小步回到谢仪身旁落座,端起酒壶来自斟了一杯,一仰脖子就饮干了。接连饮了好两杯,方才压住了惊,扶着小几起身,从偏殿的小门溜出去散酒。

    谢仪淡淡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尉迟眠头伏在石栏杆上,让它的凉意沁入,冲淡自身的醉意。身后响起脚步声,她下意识叫了一声“谢仪。”

    来人低低地笑“谢仪待你不错罢。”

    却是个男声。

    尉迟眠抬起头来,警惕地打量他。

    二皇子知道她从未见过自己的面,手中的十四骨染香扇因而摇得慢悠悠的,显得成竹在胸。他容许她这样放肆地望着,半晌将扇子搁在脸畔挡在唇边,低声道“她杀了你全家,你是漏网之鱼,她自然要待你好一些,以弥补自身的罪孽。”

    尉迟眠猛地站直了身子,瞪大了一双眼睛。

    谢仪从侧边踱过来时只听见尉迟眠道“你血口喷人。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与她交谈的竟是二皇子其人“啧,你就这么相信她”

    她现身道“殿下,臣不胜酒力,要先回府了。”

    二皇子依旧摇着他的扇子,乐呵呵地笑“好好好,将军早些回去歇息。”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直非常沉默。月色却很好,天上一弯银月高悬,夜空并不沉重。

    将军府内,一阵幽远的笛声响起,曲调凄清,情致妩媚。

    银珠正躺在榻上扇扇子,翻个身向翠珠道“我的娘,我敢打赌,这一准又是咱们大人带回来的那一位娇小姐,也不知是哪一世的冤孽大半夜的吵得人不得睡觉。”翠珠正坐在床头做女红,手上的鸳鸯戏莲图绣了一半,听见她这样说,默然了一会儿,道“我听大人说,她家里人都不在了,又是边疆人,跟着大人千里迢迢来中土。离家久了的人,感伤一些也是有的。”银珠一听,翻身坐起来,从身后攀着她的脖子,笑嘻嘻地“你这个坏东西,看把你能的,就你会体贴人显得我小气”

    谢仪自然也听见了乐声。今夜她的心情几经起伏,也十分复杂。尉迟眠回来就去了她房间,一句话也没说。她虽来了书房,手中的书却形同虚设,此时侧耳细细听了一阵,便放下那一卷书,从书房出来,一径踏着破碎的星与月,步到中庭的石亭,背手而立,看那月光银纱似的笼了尉迟眠一身。

    她坐在青石槛上,葱白的十指捧着一支朱色的短笛,低眉徐徐吹着,觉察她的到来,就停住了,抬起那双晶光璀璨的美目来,定定地望着她。

    谢仪欠身问“公主还不睡”

    尉迟眠不答,谢仪便过去她身边,挨她坐下,淡道“公主不是要报仇么。今天那样好的机会,为何不动手”她心里有一个猜想,也许她是为了她的缘故,这个猜测已经够她心里荡漾上许久,但她还是不满足,她想从她那里得到应证。

    那日,翠珠说“尉迟小姐当初执意要照顾大人你,说她自己也染过这个病,只有她是不怕的。可不是奴婢们躲懒。”可是谢仪深知,那种症候是江南水乡才有,终年干燥的西北大漠,哪里会有这个病,尉迟眠不过是扯谎。

    尉迟眠把玩着那支短笛,垂着头没做声。半晌谢仪款款地对着风说“以往出征,光阴倏忽而过,七月也只不过转眼,总想不到一年半载竟那样短暂,待到班师回来,还总觉着事情没有完全妥帖,恨不能再善后修补一番。”

    尉迟眠静静听着,垂眸将那支短笛别在腰间。谢仪的声音带着点温润的笑意“这次也不知怎么的,每一天过得太慢,才离家一月,我已觉过了半生,身上的差使也感到负担,只想赶紧忙完,好去赴另一个约会,倒像有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似的。公主,有人在等我么”

    尉迟眠却仿佛有点生气了,蹙眉道“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你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谢仪静了一瞬,喊了一声“小眠”

    尉迟眠没应声,但是也没有起身离开。

    谢仪看着她的眼睛说“小眠,我喜爱你,像爱这清风,爱这明月,我想与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尉迟眠仿佛给她震住了,人有点呆呆的。

    谢仪抬手搂过她的肩,脸徐徐地靠过去,忽然间寒光一闪,脖颈间熟悉的寒意又来了。她不由苦笑了下。

    “他说是你杀的,谢仪。他们都降了,他们只想活着,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月光下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谢仪反问“你信别人,还是信我”

    尉迟眠不则声,浑身有点儿抖。谢仪便迎着刀锋靠过去,快要触到那淡色的双唇时,只觉得身子又被往后推了两推,尉迟眠握刀的手在中间格挡着,她瑟瑟地说“谢仪,你是我的仇人。”

    谢仪还是义无反顾地吻了过去,随即便感到肩上一阵锥心的疼痛。她顿了一顿,斜睨一眼那剧痛的所在。月光下,那闪着寒光的刀尖没入了她的肌骨,血染在玄色的衣料上,成为一种禁忌的墨黑。她也只瞥了这一眼,便又继续那个未完成的缠绵的吻。她怀里的那个绷紧的身子终于慢慢软下来,整个人失却了力气,也许为了支撑她自己,她柔软的手臂绕上了她的脖颈。

    刀也不知是被哪只手拔出来,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隔了两日,谢府有位不速之客来访。彼时谢仪正在房间,尉迟眠拿金创药粉替她敷肩上的伤口。听见前边来报说七皇子到访,谢仪不由得万分讶异。大兴官场倾轧颇为严峻,就连几位皇子也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二皇子。谢仪不愿站在任何一个阵营,对于两方的笼络手段都采取婉拒的态度,故而除太子一人外,其余几位皇子暗地里都把她视作敌对阵营的中流砥柱,盖因在党争之中,只分两种人自己人,敌人。这七皇子平时虽常称病不朝,只在酒色上用心,却是个如假包换的二皇子党,平日里他对谢仪也是不假辞色,今天却纡尊降贵,亲自到府上来,这可奇了。

    谢仪正衣冠来接待,着人看茶,一面道“殿下贵足踏贱地,臣有失远迎。”

    七皇子倒也是单刀直入“谢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谢仪敛容问是何事。来客侃侃而谈,谢仪慢慢地变了脸色。原来他想求娶端午夜宴上见过的她那位侍从为妾媵,声言愿拿十个美人与她换。“谢大人无非是效仿古人,红袖添香夜读书,本王送大人十个知书识礼才色俱佳的妙人,这个不知中原礼节的蛮夷就舍了我罢”

    谢仪的祖父定远侯虽然幽居养病,心神耳意却时时都在朝中,近日听到些不太好的风言风语,道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孙女儿谢仪弄了个蛮族遗孤在家,不知什么勾当,七皇子欲求娶那一位蛮女,愿以十个绝色佳人换之,被谢仪好一顿教训“女子岂是货物,怎可以像钱货一样交易”训完还将人请了出去,闹了好大一场龃龉。现今朝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辞,亓兰残部蠢蠢欲动,谢仪将这一个亓兰的破落公主藏于府内,是奇货可居,其心可诛。原本谢仪就有些功高震主之嫌,如今在皇帝器重的言官中间,更是渐有了一套微词。

    定远侯以召谢仪探病为由,将她唤至定远侯府加以申斥,阐明厉害,叮嘱道“仪儿最得我心,此事还需你快刀斩乱麻,结果了此女子的性命,向圣上明志,以免酿出更大祸患,有损仪儿清誉,玷辱我谢家门楣。”

    谢仪是又惊又气,权且按捺性子与祖父讲理“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我府上与我磨墨点灯,与我释闷罢了,哪里就至于像外人说的那样可怖。”

    定远侯道“她不是普通的弱质女流,身份太过特殊,你也掂量掂量,是一个给你解闷的女人重要,还是你祖祖辈辈用累累白骨换来的谢家名声更要紧”

    谢仪冷冷地答“她与谢家的名声并无妨碍。”

    祖孙二人不欢而散。谢仪归家,气犹自未消,然而到得书房,只见尉迟眠正坐在她平时坐的凳子上写字,排山倒海的怒意顿时化为乌有,只剩满腔满眼柔情。谢仪且不进去,站在门外静静地远观。平素她是丰神俊秀,举手投足皆有她的风致,写字的时候却是个例外,她用不惯中土的狼毫,常抹得一脸都是墨。

    尉迟眠察觉门外有两道灼灼视线,抬眼见了是她,脸上一红,嗔道“你站在那里干嘛。”

    谢仪于是进来,瞅一眼她扔了一地的纸团子,随意弯腰拾取几张,展开来看,全都是“谢仪”两个字。心中莫名一甜,面上不由得带笑,啧啧赞叹两声“写坏了。”

    尉迟眠在那里将手里的毛笔一掷,嘟着嘴道“你们这里的笔也太难用了。”

    谢仪过去捏着她的右手,再度拣了那支笔,蘸了些墨,道“一起写。”

    尉迟眠被谢仪圈在怀内,脸上热烘烘的,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待笔停了,一看,却是“佳期”两个字。诧异道“这是什么”

    谢仪低头在她唇上一吻“我的小字。”

    是了,他们中原人,讲究,取了名还不够,还要附庸风雅地弄上一副表字。

    “谢仪,谢佳期”尉迟眠一张脸红透,嗫嚅起来,“这字也太怪了。”

    谢仪微笑“唔,那你,喜欢吗。”

    尉迟眠转过脸,乌亮的眸子望着她,笃定道“喜欢。”

    府内两人情深似海,外边的流言蜚语却愈演愈烈,连谢大将军招兵买马,即将造反都说出来了。与二皇子党皆将谢仪视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此时岂有不大做文章的就连谢仪那不理世事,只顾镇日礼佛的母亲都知道了,忙忙地叫人来请谢仪过去,大加规劝。谢仪应承着,只让母亲放心,凛然道“大不了,孩儿辞官就是了。”

    母亲拍着胸口,眼中泛泪,道“如此,就是我的造化了。”她吃斋念佛一多半还是为了谢仪,为常年征战的她祈个平安。

    谢仪回府,在大门那里,却见祖父一脸肃穆地走了出来,心下不由大惊,抢上前道“祖父”

    定远侯颔首“爷爷知道你心慈,对妇孺是心软的。你下不了手,爷爷替你下手。”

    谢仪也不及再说什么,踉跄着往里奔,迎面见了翠珠,问“翠珠,人呢”

    翠珠脸上也满是惊惶之色,指道“在大人的书房。”

    谢仪心内稍安,快步赶过去,只见尉迟眠坐在那里对她微微地笑着,皎洁得彷如天边的明月,本来松一口气的谢仪在看到书桌上的东西时却又失了神魂,她飞身过去,白绫,匕首都没有动用,但是中间的酒杯却是空的,侧边有打湿的痕迹。谢仪说不出话来。

    “谢仪。”尉迟眠微笑着叫她。

    谢仪往后退,鼻中一酸,堪堪落下泪来。

    “谢仪,你过来。”尉迟眠伸出双臂,微微喘息,“我要抱着你。”

    谢仪摇头,不肯过去。

    但是坐在那里的人却忽地支持不住,往前一栽。谢仪抢过去扶住了她,抱她在怀里,满满的怨怒“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尉迟眠紧紧地抱着她,浑身抖着,腹痛如绞,口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所以她飞快地把这几句话说完了“其实就该这样。早该这样。你是我的仇人啊,谢仪。我怎么能爱上自己的仇人。”

    谢仪泪如雨下。

    “可是”怀中人紧紧揪住了她的衣襟,勉力凑上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

    将军府内来了那一个蛮夷女子之后,好好地热闹过一阵,她走后,将军府便又归为沉寂,谢大将军照旧戎马倥偬。在尉迟眠去后的第二年,定远侯因病下世。又三年,谢仪的父亲寿终。再五年,谢仪的母驾鹤西去。安顿好母亲后事的次月,谢仪便也战死了。

    马革裹尸还的谢仪尸骸自然由她的兄弟安葬在谢家祖坟。翠珠和银珠按照她生前的吩咐,将她剪下来的头发与衣冠,拿到城西郊的一个小墓旁,在侧边立了一个衣冠冢,与那小墓并立。银珠拿手绢擦擦那墓碑上的字,用手指点着缓缓念“谢、仪、之、妻。”念完这四个大字,便回头问翠珠“姐姐,我念得对不对”

    翠珠在墓前斟酒,点头道“对了。”她心想,将军最爱喝的酒,和将军最爱的人,眼下都齐全了,想必将军心里,也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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