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南禅寺前星如雨（五）

    “多情自古空余恨”沈月听见辛安的话, 不由得痴痴地念道，眼泪似乎就要决堤而出,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微笑着赞叹, “居士说得真好。”

    “沈小姐，你现在苦恼什么呢是痛恨那个骗子吗”

    “这只是一方面。”沈月无奈地苦笑, “那段时间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就要跟这个柳秀才定亲，现在又出了这件事, 背地里指指点点的人不少。就连父亲书局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我自己”她痛苦地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绿柳说得对，这并非小姐的过错。你又何必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你自己”

    “多谢居士的好意, 道理我明白, 只是做起来却没有说得那么容易。”沈月摇头。

    “小姐何必如此悲观, 那柳秀才只是暂且没有下落, 指不定过几日他就回来了”

    “居士不必安慰了, 我其实心里早已清楚。”沈月笑着拒绝, 带着些许苦涩。

    “你可曾想办法打听他的下落到底如何可曾去问个明白”辛安问道。

    “何曾没想过”沈月闻言有几分激动，“不仅仅是我，就连父亲也一直在多方打听。可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 家境出身贫寒, 就连他告诉我们他家乡的名字都没有人听说过”一番话说下来, 她有些承受不住一般, 没了力气就要倒下。一旁的丫鬟绿柳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眼眶红红地劝道, “小姐，别说了”

    “原来如此。”辛安叹口气，看着一旁情绪低落的主仆二人开口说了一句让她们吃惊不已的话。

    “若是我告诉你那柳秀才的下落，小姐可会释怀”

    “什么你是说你有办法找到那人的下落”沈月闻言眼睛一亮，激动地倾身向前问道，随后又喃喃自语地摇头，“不，你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

    “我自有办法，但需要小姐配合。”辛安微笑。

    “小姐”绿柳担忧地看着沈月一眼。

    “好，需要我做什么”沈月深吸口气，眼睛直直地看向辛安。

    “很简单。”辛安微微一笑，“看着我的眼睛。”

    沈月半惊半疑地看向辛安的眼睛，顿时感觉犹如进入旋涡一般，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脑海里开始闪过关于柳秀才在一起的种种画面。

    沈月感觉过了很久，但实际上不过只有一会儿，甚至连一旁的丫鬟绿柳都没有发现自家小姐的异状。

    “小姐”绿柳看着沈月问道。

    “绿柳，我怎么了”沈月纳闷地问道。

    “小姐，您刚刚好像发了会儿呆。”

    “哦。居士，不好意思。我刚刚”

    “无事。小姐今日受了惊，应当好好休息。这样，三日后你再来这里找我吧。”

    “多谢居士体谅。”沈月感激地回答，“那我跟绿柳三日后再来，到时必携重谢。”

    “小姐客气了。”

    送走沈月和丫鬟绿柳，辛安便准备明日收拾一下，出发去王家村。

    没错，这是刚从沈月记忆里得到的消息。自从上次功法突破后，辛安的幻术使用得更加得心应手。刚刚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就成功地引导出了沈月的记忆，几乎就已经明白沈月和柳才生，也就是那位柳秀才相识的全过程。

    同样的，她也在沈月的记忆里看清了柳秀才的相貌，甚至还注意到了一些沈月平日里相处时被她自己忽略的小细节。

    比如，沈月说对柳秀才的身世知之甚少，但其实柳秀才以前是有告诉过她的。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罢了。再比如，两人分别之时，柳秀才神色间明明就闪过挣扎和犹豫之色，但却被沈月忽略了，白白地放他离去。

    这一切其实早有预兆，但沈月作为当事人身处局中而不自知罢了。但辛安作为一个旁观者，却很轻易就能发现这些不寻常的地方，于是她决定去探究个明白。

    翌日，一大早辛安没带任何东西，也没跟任何人说独自出发了。柳秀才的老家其实离洛城并不远，只是较为偏僻罢了，以她的修为当天来回毫无问题。

    王家村。

    辛安到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王家村是真的穷乡僻壤，民风凶恶，官道也没有经过这个村子，可见就连官府都不愿意出面去管理这个穷山恶水一般的地方。没有什么油水不说，这些刁民还不好惹。

    王家村里柳姓的秀才可是太扎眼了，辛安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柳秀才的住址，当然忽视地上这几个凶神恶煞拦住她想趁机敲诈的壮汉村民，整个过程还算是顺利。没有任何犹豫，她直奔地点，柳才生的家。

    “才生呀，你这次回来是不是那家小姐家里答应了”一个突兀的老妇的声音从房门内侧响起来，以辛安的修为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辛安立刻顿住脚步，在门前的角落里停了下来，准备暂时侧耳倾听看看。

    “娘，算了吧。人家没看上我。”房门内柳秀才低声回答道。

    里面果然是柳才生和他的母亲。辛安此时确定了，但她感到疑惑的是，明明是柳才生自己骗了沈月后逃走，又怎么说是沈月看不上他呢

    “才生，你可是秀才怎么能看不上呢”妇人急了，连忙询问。

    “人家嫌我穷。”柳才生简短地回答，随后转口道，“娘，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能上榜，到时候你跟爹就风光了，就再也不用住在这个破地方。”

    “那怎么行”妇人的声音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带着几丝歇斯底里，“等等等等你考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我入土了不成还不如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拿些钱来花花这才叫实在”

    “”柳才生沉默了，没有再回答。

    “儿啊，”妇人声音缓和下来，似乎又讨好一般劝道，“你也知道你爹那个性子，三天两头地出去鬼混，我要是不给他钱，把他吊着，他、他就要休了我啊”妇人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尽力劝说着柳才生，“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没问题吗那富商和他的女儿都对你很满意，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才生啊，娘这也是为了你好。”妇人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娶个富家小姐，以后那些钱就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余下的钱就留着孝敬爹娘，这不是挺好吗你可要抓住机会啊这城里的富商小姐可比王贵那闺女值钱多了”

    “娘，别说了。”柳才生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痛苦，“当年小翠也是为了”

    “怎么不能说了”妇人的声音变得不屑且高昂，“那个没用的破烂货要不是当时看着王贵是咱们村里日子过得最好的，我能同意你娶她想得美那王贵也不是个好东西，不就是图着你是个读书人嘛想他女儿跟着你飞黄腾达，不然我每次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乖乖掏钱”

    “可是你瞧，你那年落榜后，那王贵的嘴脸翻得那可叫一个快王翠那个死丫头为了帮他爹，死死地攥住她家的钱，要不是因为这，她能难产”

    “够了”柳才生低吼一声，语气声音无比低落，“我不想听这个，娘。”

    “不说了，不说了。”妇人连连说道，“那女人去了也就去了，你可别把她放在心上。但这次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能放过。那可是城里的富商小姐啊，那得多少钱啊人家一个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都比王贵那一家子多了去了”妇人兴奋道。

    “都说了，人家没看上我。”柳才生语气突然变得坚决而淡定。

    “真的没看上”妇人口气里满是怀疑，“不会是你扯谎来骗我的吧”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柳才生淡淡地解释道，“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你想明白就好。”妇人笑了，“娘一直说，干啥都不如娶个有钱的媳妇儿，攀上个富贵的岳家，够你少奋斗几十年的了你说说，你好不容易考到现在，以后你要是一直落榜咋办你总得想办法吧所以啊，还不如找个有钱的媳妇儿”

    “好了，娘。今天就不说这些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行行行，娘不唠叨了。不过你也再努力争取一下啊，娘可就盼着你娶个好媳妇儿回来伺候你爹娘了最好能带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那咱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妇人在柳才生身后不住地继续说道。

    柳才生没有回答，旋即转身就要离去。辛安听见脚步声朝着门口处靠近，便悄悄地退开来，离开了柳才生家门口。

    听到这里，辛安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这柳才生本人倒还算是个好人，只是她的爹娘的人品听起来实在太过于奇葩。而且柳才生之前竟然娶过一次妻子，而这些沈月全然不知。

    看来，她得找柳秀才本人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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