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 夜暮 日夜

    我在一旁第一次见到梵卓与宫芸晶以前的样子，梵卓的头发曾经居然真的是长发，海蓝色如水一般，我有几分明白宫芸晶对他失神的原因了，即使不想承认，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梵卓的样子要比我见过所有的男子和女子都好看，若说是天神般的姿容未免有些讽刺了，毕竟这是一个极端残忍的血族，可找不到形容词去描绘梵卓的样子，他微微弯着唇的样子，足以令无数少女为他一眼而迷失心神。

    我也会失神，随后就是恐惧，因为我知道他的可怕，但宫芸晶，至少这个时候的宫芸晶她什么也不知道。被父母养在这个古堡的她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芸晶想出去玩吗？”

    宫芸晶看了看四周“和凉夜一起吗？”

    梵卓抱着她走向大厅，在那儿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与养母。

    宫亲王见到梵卓抱着宫芸晶走出来时，居然没有太多惊讶与意外，只有宫夫人惨白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亲王大人。”宫亲王向宫夫人扔了个眼神，宫夫人才恍然回过神行跪礼。

    梵卓看了一眼宫夫人，随即看着宫芸晶看向父母的眼神微凉而又带着一丝希冀。

    “芸晶喜欢你爸爸妈妈吗？”

    宫芸晶愣住，随即摇了摇头。

    一般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父母的呢？可是宫芸晶长到这么大，见过父母的样子实在太少，连对父母的渴望都转变为了失望。血族的一代种一向早熟，宫芸晶的血统毋庸置疑，在私心里，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厚此薄彼的父母。

    梵卓却是极开心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继而问“那么芸晶喜欢我吗？”

    宫芸晶睁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很久我才听见宫芸晶的声音，莫名的心中一痛，“芸晶最喜欢凉夜大人了。”

    她虽然小，却也明白能让三代种行跪礼的只有那位存在于传说中得梵卓亲王，小时候或者说，那时候的宫芸晶就是这么卑微，为了得到一个人的注意而会选择他喜欢的话说，宫芸晶的恐惧我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还有她的渴望，简而言之，就是年仅三岁的宫芸晶缺乏来自长辈的关怀，她将这所有的希望寄予了梵卓。

    我虽不赞同可也能够理解。

    宫芸晶被梵卓牵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露出半个月亮，明黄明黄的，宫芸晶坐在梵卓怀里“凉夜大人见过我的姐姐吗？”

    梵卓道“见过。”

    “凉夜大人不会更喜欢姐姐吗？”

    梵卓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我的小芸晶是独一无二的。”

    宫芸晶眼睛又亮几分“真的吗？真的吗？”

    梵卓没有回答，倒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宫芸晶身上“等走过了这段路，芸晶想学弹钢琴吗？”

    宫芸晶不知道那是什么，想了想问道“凉夜大人会陪芸晶一起吗？”

    “为什么小芸晶要叫我‘大人’呢？”梵卓状似无意般的问道。

    “因为爸爸叫凉夜大人，亲王大人，凉夜大人一定是很厉害的存在吧。”

    梵卓低低的笑了起来“厉害吗？”他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悲凉“若是上万年的寿命孤独的一个人游荡也算厉害的话，那么大概我是真的厉害了。”

    宫芸晶小手把他的大衣吃力的脱了下来盖了回去“凉夜大人冷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宫芸晶酒红色的眼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因为凉夜大人，您全身都在抖啊。”

    我看见梵卓的瞳孔骤然一缩。

    宫芸晶抱住他的脖子“这样的话凉夜大人就不会冷了吧？”

    梵卓沉默了很久“原来选择你是真的正确，小芸晶，你果然很有趣。”

    宫芸晶见他回神才问“为什么要叫芸晶小芸晶呢？”

    “因为我在等芸晶长大啊。”

    “长大了又怎么样呢？”

    “长大了芸晶就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现在不行吗？”

    “现在芸晶还是要回家的，”梵卓将她抱得紧了些，防止她冻着。

    “可是那里不算家。很冷，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宫芸晶仰着脑袋，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个极妙的主意似的，她兴奋的揪住梵卓的衣领“我能和凉夜大人一起住吗？我是说便于学钢琴？”

    梵卓轻轻地笑了，屈指很轻很轻的敲了敲宫芸晶的脑袋，然后无情地拒绝“不行。”

    ——“你总说梵卓宠宫芸晶，可是从哪儿能看出来呢？”

    ——“见不得她哭。”

    宫芸晶小嘴一撇，一副要哭的样子，梵卓很快的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芸晶要认真学。”

    宫芸晶立马收回苦兮兮的表情笑得比花都灿烂，我发誓我看见梵卓脸上一闪而逝的崩溃表情。

    画面切换得很快，很快我经历过了很多事情，不，应该说是宫芸晶经历了很多事情。

    她与梵卓在秋千架下学钢琴，秋千架是按照欧式童话中那种风格的梦幻式公主般的秋千架打造的，上面雕刻着漂亮的蝴蝶与小公主。

    宫芸晶乖巧的坐在秋千上，小腿却是不安分的摇摇晃晃。梵卓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秋千架，皱着眉似乎很是反感的样子拿着手中的王尔德童话念着。

    宫芸晶看着鞋架上的鞋子不知选哪一个好，梵卓走了过来，将每一双鞋放到她脚边比划着，最后才选了一双较为舒适的给她穿上。

    那大概是一个午夜。

    宫芸晶六岁。

    她午睡初醒，揉着眼睛出了房间的门，看到梵卓一个人站在花园旁修长的手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浓稠的红酒如同宫芸晶眼睛的颜色一般瑰丽荡漾，宫芸晶抱着一只垂耳兔玩偶，缓缓地向梵卓走了过去。

    “凉夜。”她的声音是刚睡醒的娇憨“你怎么了？”

    梵卓回头，他身后是一片蓝色蔷薇，夜风如许，吹拂着他海蓝色的头发，那么一瞬间，再美的场景都成了他的布景板，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无论多美的风景，当他出现都会黯然沦为他的配衬罢了。

    这种美，极致的美是不分性别的，宫芸晶那一刻呆住了，我也有失神。

    理康笑的时候我会失神是因为我对他的感情加上他笑起来时的攻击力。可是梵卓，真的是他的无可挑剔的容颜以及那一身岁月沉淀无与伦比的气质，明明知道他是一个深渊，可是你总会沉沦。

    梵卓就是一味致命而诱惑的毒药，如往生路畔的曼珠沙华，极妖冶，却生长在地狱的地方。

    我回过神，看到宫芸晶已经被梵卓抱起。“小芸晶醒了？”

    “这里好多蓝色的花啊。”宫芸晶随手拔了一枝，忽的喊了一声，梵卓皱着眉把她的小手翻过来，发现白嫩的手心有一道被刺划破的痕迹，他神色一冷“来人。”

    “亲王。”

    “毁了这里的花，等芸晶十八岁再种出来。”

    宫芸晶不理解“这里不是凉夜最喜欢的花圃吗？”

    “是。”梵卓道“但那也没什么可留的了。”他低下头，轻轻吮吸着宫芸晶的伤口。

    很快宫芸晶的伤口就恢复如初了。

    梵卓问道“来这儿做什么？”

    “我刚睡醒，凉夜，我可以出去玩吗？”

    梵卓见这小丫头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的样子无奈的妥协了。

    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什么都没有说。这是宫芸晶记忆中最为珍贵的回忆，最为温暖的回忆，撕裂一切假象后，这些回忆却又是最最讽刺的了。这是命运吗？上帝对吸血鬼的惩罚？

    我不知道。

    梵卓带着宫芸晶出门自然少不了一番打点，梵卓族的老管家几乎是将宫芸晶当成了梵卓族的小公主来打扮。

    “我还从未见过梵卓大人这么宠哪个人呢。”

    宫芸晶换衣服时听见了有侍女在小声讨论，别人听不到，可她是一代种，耳力非寻常吸血鬼能比。

    “不就是个小丫头吗？”

    “那可是位一代种，能看出也是个美人胚子，你说她会不会是未来的王后？”

    “美人胚子又如何？梵卓大人不也是连当年血族的第一美人千雪王后都没看上吗？即使是一代种也未必配得上亲王大人！”

    宫芸晶其实不大听得懂这些的，因为她对梵卓的情感，我能感觉得到，只有亲情，或者说，是晚辈对长辈的濡慕，仅此而已了。

    所以我觉得有些可笑，居然会是亲情吗？我一直害怕着宫芸晶对梵卓的感情影响到我与理康，尽管这到底是自私的，但是我仍旧担心，可是真相却叫我啼笑皆非，这叫我是该开心，还是伤心呢？

    我随着宫芸晶的动而动。

    她与梵卓出了门，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华如水，今晚的天，是个好天。

    宫芸晶虽然小，但是她的血统摆在这儿，身边又是梵卓，但凡是见到了血族，无不行礼跪下。

    “凉夜，他们在做什么？”

    “向你行礼，小芸晶，要记住你的身份，这些你的属民都是你的血奴，应当向身为君主的你行礼。”

    “可是，那样的话，他们会累吗？”

    梵卓第一次收敛了笑意，“芸晶记住就好了。”

    宫芸晶莫名一颤“凉夜不要生气，我懂了。”

    梵卓将她放下，一个人放在地上，走了出去。

    宫芸晶想要追上去，却莫名摔了一跤，捂着脚愣是没哭出来。

    一只漂亮的手忽然出现在她视线中。

    “没事吧？”

    那道声音也出奇的优雅，她抬头，看到一个黑衣少年。

    少年五官精致无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您是？”

    “我叫暮冢凛。”少年淡淡道。

    他叫暮冢凛。

    宫芸晶愣住，我却呆在那儿。终于明白，自己是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