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盛宴

    穿花飞蝶一般，有马飞快的穿梭在喰种之中，手起刀落，冰冷的利刃划破脖颈，带出一大片温热的血液。双臂上下摆动着，划过一道道浅白的刀光，生命不断的消逝着，越来越多的喰种倒在了地上，渐渐的，热量散去了，变得与大地一样冰凉，直到完全失去了温度。

    瞳孔一张一缩，再接着便是失去了神彩。

    喰种，与人类无异，同样有着智慧，有着情感的奇特生物，真的真的，与人类实在太像了。

    有马永远也忘记不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披着人皮的野兽时的情景，他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挥下手中的库因克，他颤抖，他恐慌，为什么为什么要他下手去杀害一个与人类无比相似的生物，杀害了他们又与杀害了人类有什么无异。

    然而，现在，有马变得可以神色淡定的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痛苦声，哀嚎声，嘶吼声，不甘声，怒火声，这些嘈杂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冲破阻碍，涌进了他的耳朵里。毫无波动，有马像是完全任务一般，一边杀戮着，一边喃喃自语数着数。

    腰身带动身体旋转起来，一侧的库因克小刀被甩了出去，另一侧的库因克小刀则飘散在了平空中。

    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激射而出，噗嗤噗嗤，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的血肉入体声，如同微风拂过，大片大片的麦子低下了金黄的腰身，一具又一具喰种尸体重重倒在了地上，堆积在了一起，利刃带过庞大的破空力刺在了他们的要害上，刺穿了他们的身体，短短一瞬间有马的周围就被清理出了一圈真空带。

    有马头也不回，反手直接将手中的库因克小刀塞进了袭来的喰种咽喉里，也不拔出，踏着奇怪的步伐，接过散落在半空中逐渐下落的库因克小刀，旋转跳跃，尤如风中的精灵，带刺的玫瑰，一把接过一把，一只又一只，宛如跳起了一曲血腥红艳的利刃华尔兹，演绎起了一场高歌奏扬的杀戳盛宴，终于带着怨恨咒怨的恕吼声越来越低了，到零零散散，再到鸦雀无声。

    鲜红的鲜血不断交织着，混合着，交杂出浓稠的黑色。

    望天，天空还是那么蓝，那么宽阔，仿佛这个世界再怎么肮脏，再怎么不堪，也丝毫影响不到它的清明，它始终都在那里，高高的悬挂在那里，俯视着众生。

    望地，地上是漆黑的黑，妖艳的红，带着明艳光彩的红，阳光下照射下，无数的白色异物飘荡着，像血一般，却又毛绒绒的，哦，是灰尘啊。

    原来，人类一直都生活在这种浑浊的环境下。

    冰冷的库因克小刀上带着残留着点点温存的热量，由于那脆弱的热量，会随着环境而一点点消逝在世上。

    有马望了望沾满血液的双手，动了动手指，黏稠的液体仿佛粘在了手上，一块块黑斑连接在指尖，越来越硬，越来越干。

    不知从何时起，有马已经能够从容面对了。

    他不想去这么做，去不得不这么做，身体驱使着他这么做。在选择上，生存上，他只是倾向于自己。

    那浑浊肮脏的双手上，虽然沾染的不是他的血液，但是他知道，他的血液也和这些喰种不无区别，他的血液同样充满了自私与暴力。

    本质上，他与它们是相同的，相同的生物。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欲望，有马没有它们那么强烈的欲望，也不会被欲望剥夺了理智。

    理智？事到如今，自己还是理智到过分，不管怎么说，剥夺了他人生命的行为始终算不上正，只能是恶。

    没有哪个人可以肆意的剥夺他人的生命，喰种不行，搜查官也不行，因为他们都没有那个资格啊。

    喰种终归是借着欲望生存之名剥夺生命的恶。

    搜查官亦是如此。

    在正义之名下，不管做什么都会是正确的，就像初雪之下，任何罪恶都可以被原谅吗？

    生命在他的手上一点点的流逝着，然而他的内心却如同一湖死水一般平静，无论外面是多么强烈，多么可怕的腥风暴雨，击打在湖面上的雨滴再这么大，湖底也只会纹丝不动，波澜不惊。

    有马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他只知道，他离那个他不想成为的人越来越近了，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杀戮的冰冷机器。

    最终，还是活成了那个你不愿意成为的，那个人的样子吗？

    闷闷的，一股无形的情绪堵在了胸口，上上下下不得。不是在为逝去的生灵而难过，也不是在为杀害了越来越多多生灵而难过，而是为了无动于衷，毫无愧疚之意的自己而自责难过。

    他痛恨现在越发平静的自己。

    杀戮，杀戮喰种似乎成了一种本能，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喰种，就该死吗？有马不知道

    他没有佛祖割肉喂鹰的大爱，有的只是多余的伪善。

    不能改变，那么只能顺从

    规则亦是如此，你不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没有修改规则的能力，那么，你能做得只有顺从，不是吗？有马？

    渐渐的，有马脑海里的思绪变成了另外一个声音。

    “就是这样，有马，善恶都是虚弱的，因为他们想要伤害你，他们可以伤害你，他们会伤害你，所以，只能请他们以这个世界消失了，你没有错，我，也没有。”

    漆黑的诡影一点点爬到了有马身上，探出一团杂乱不堪滋滋作响线团在有马耳朵诱惑道，“不想被掠夺，那就去掠夺别人好了，不想被伤害，就去伤害别人好了。”

    有马任由黑影叙说着，没有丝毫打断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大团耀眼的光芒照在有马脸上，光团中伸出一双温暖的肉嘟嘟的小手抚在了有马脸上，唤道，“有马。”

    “不要害怕，懦弱害怕筹措，都不是你的错，选择权一直在你啊。”

    “在我？”

    温暖的小手就像慈爱的老者一遍又一遍摩擦有马的脸庞。

    “对啊，因为，不管我们面对什么处境，不管我们的内心多么矛盾，我们总有选择，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我们选择做什么样的人。”

    “彼得·帕克，蜘蛛侠？”

    光团中，模糊不清的男孩摇了摇头。

    “本·帕克？”

    男孩点了点头。

    “无时不刻，我们不都在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吗？那么，在每一秒中，我们都有权，都在选择自己的命运。有马，不要试着去做什么人，因为，不管怎么改变，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只会是什么样的人。”

    光团一点点接近了有马包围住了他，而另一边，漆黑的魅影挣扎着，嘶吼着，“我是你，你也是我，否定了我，不就代表你否定了你自己，我们是密不可分的！”

    “不要害怕，就像他说得那样，他是你，你是你，我也是你，我们是恶，同样的，我们就不是善了吗，善与恶本来就在一念之间，保护了同伴的我们，是善啊。何必纠结如此，对与错，正与邪，善与恶，从来都不是由他人来判定的啊，你认为那是恶，那就是恶，是善，那就是善。没有人是完全的善，没有人可以是圣人，我们只是人，不是吗？善与恶就像光与影，有善就有恶，难道所谓的善人就没有一丝的恶了吗，恶人就没有一点的善念了吗？有马，这些都不会啊，不必惊慌，不用害怕，善念大于恶念的你，永远只会是那个原原本本的你，你说呢，有马？”

    男孩将额头抵在了有马额间，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情绪温度传递过去。

    “我知道了，谢谢。”

    “怪物。”倒在地上的少女不禁呢喃了一句。

    而此刻的有马站在血泊下，天空下，是一片惨烈的修罗场。

    沾满了血迹的少年，比野兽更像野兽，比喰种更像喰种，比恶魔更像恶魔。

    转过了目光，有马很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是眼前的情景，实在让他笑不出来。

    “不要否定，你享受在其中，有马，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怪物，一个只会被唾弃的怪物，不要想着否认，想着逃避，你可以逃避，去逃避这世上的一切，但是唯有一个是你逃避不了的，那就是懦弱无能的你，你会需要我的，你会接受我的，因为这就是个你死我活，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想被吞噬掉，只能尽力的去吃掉他人，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养份，包括你我”漆黑的魅影蛊惑了一番，慢慢的从有马身上退了下来，那张由线条组成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倾吐着什么。

    有马不知道德国少女会怎么想，现在，重要的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对，血腥味很快就会传递出去，不能再与大部队汇合了，如果再给有马一次选样的机会，他依然会义无反顾的消减掉这群喰种。

    还不待有马开口，德国少女已经跑了过来，一只手小心的拉过他的袖子，一只手经轻的擦过他脸上的血迹。

    蓝色的大眼睛如同水之蓝宝石一般紧紧的盯着他，“大丈夫ですか？”这是少女第二次开口吐露出日文，不同于第一次，这次充满了不同的情调，如同清晨薄雾林间迷失的小鹿，迷一般的银铃。

    “没事。”有马淡淡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