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八章 覆水难收

    华朵听到向阳说“妈妈”，她条件反射一般用力推开了向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我们不可能，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刚才的柔情转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向阳和华朵之间无形的僵持，向阳痛苦地带着质问：“为什么？！是因为姜宇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向阳逼上一步，抓住华朵的肩膀，拼命摇着华朵，“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华朵拼命挣开了向阳的桎梏，一直一直往后退，“我喜欢姜宇，这理由足够了吧！”

    “那我呢？你不爱我？”向阳步步紧逼。

    “是的，我不爱你？！”华朵嘶吼着！无力地跌落在海水里。

    “那么刚才的一切是我的幻觉，还是你这女人太会装？！”向阳口不择言了。

    “华朵——华朵。你怎么啦？”姜娜和姜宇及时赶来，姜娜对着向阳大叫：“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凶，上次在音乐学院走廊上也是那么没有礼貌，撞了我就走，还不道歉。今天又来欺负华朵，你这人有病啊！你强悍，你了不起，是吧？！我们躲你。哥，快扶一下华朵，我们走。”

    “他来过？！”华朵心里涌起一阵不舍，明明是自己伤害了向阳，此时，在姜娜口中，向阳倒成了一个坏男人。她想问问清楚，可是却又无力说出口，算了，就这样再一次结束吧。

    姜宇心里也痛，这么些天，对华朵的嘘寒问暖，始终还是不能让华朵忘记这个人。离开这个人的华朵，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他是知道的，华朵不快乐，华朵离开这个男人后，她一直都是不快乐的。原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等，一段感情的结束需要时间。在今天之前，他还有这个自信。可是今晚之后，他知道自己的自信值是越来越低了。

    向阳心里真是憋屈，明明喜欢着他，却那么决然，这华朵，向阳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华朵是那种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人。可是她却以她的决绝同时伤害着自己和向阳。

    华朵发烧了，原先想返程的两拨人就此在马尔代夫滞留了下来。

    肖佳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心疼，但转眼就被满腹的怨恨所掩埋。

    华朵连续说着胡话，迷迷糊糊间总是叫着向阳的名字。

    姜宇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请来了向阳，向阳听到华朵在昏迷中一遍又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里的芥蒂早已经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心疼，满腹的疑惑。

    姜宇只对向阳说了几句话：“不要只看事情的表面，不要一味地追问华朵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我无论如何也没能走进华朵的心里。所以请你不要急着将华朵强行绑在身边，你多去深入地多方面地了解一下华朵的动态，或许你就能找到答案。”

    回到杭城，已是隆冬时节。

    何云也已经回老家去了。

    华朵终究抵不过杭城的清冷回到了阔别半年之多的家。

    妈妈依旧那么亲切，久久地拉着华朵的手。

    爸爸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抱女儿的冲动，远远地看着华朵。

    “朵朵，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花式春卷。”

    “朵朵，你还想吃什么，说啊。我来做。”

    “朵朵，你的房间我每天都打扫，只是冬天没有凤仙花了。春天的时候，我天天采c天天换的。”

    记忆中的凤仙花是那么美，童年的许多美好回忆都和凤仙花有关。

    那时，爷爷家的院子好大好大，靠墙的凤仙花沐浴着阳光，和华朵c肖佳一起成长着。

    姐姐和妹妹冬天的时候期待春天快点来到，在两个孩子眼里，春天最美的就是靠墙的那一丛凤仙花，粉的如霞c红的如火。凤仙花美得质朴而不张扬，恬静而不妖娆。

    妈妈们常常用凤仙花来插花，装点庭院，姐妹俩听说凤仙花可以榨汁当指甲油涂。爱漂亮的姐妹俩在这一个季节可是忙得不亦乐乎，她们摘下花瓣，捣烂成汁，将十指指甲都染上了红色，嗲嗲地c美美的。

    当凤仙花的种子是鼓鼓的时候，那就是种子即将破包而出。

    华朵往往等不到种子破包而出，还没涨裂之前，她就会摘下种子包，挑一块地方，用手轻轻一按，让种子洒在这地方。华朵听妈妈说过，凤仙花的种子在哪里，它就会在哪里生根c长苗c开花。

    可是还没有等华朵亲手播下的种子发芽生根，肖佳就让阿姨拔光了所有的凤仙花。

    在华朵开始真正感觉到寄人篱下的孤苦后，凤仙花也在华朵的生命里彻底地消逝了，如同和肖佳的姐妹情谊，也随着凤仙花一起埋葬于潮湿温润的泥土之下。

    华朵在离开肖家来到这僻远小镇后，重新摘下了凤仙花，如今凤仙花经过几年的繁殖，在小院里已然成为最亮丽的风景。可是华朵与肖佳的关系仍然如冬日里的冰。华朵看了一眼小院里冬天芳华不在的凤仙花，春天到了，依然会繁花似锦，可是她和她呢，依然冰冻三尺！

    华朵知道爸爸是爱她的，可是她却无法对爸爸当年做下的事情释怀。她自那晚之后，开始远离爸爸，心里的爱和厌恶时常在撞击，她无所适从。

    华子安也隐隐地伤心着，这女儿他从小养着c宠着c爱着，眼见着女儿悄无声息地躲他，躲了这么多年，他隐隐地也感觉到，华朵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他知道华朵绝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现在知道的所谓的事实，足以颠覆一个父亲在女儿心中的地位。

    但是真正的真相，他能说吗？当年跟陆凝结婚是他的选择，帮陆凝抚养华朵也是他的选择，甚至车祸入狱也是他的选择。所有的选择带来的后果，他必须承受，他也甘心承受。

    华朵依然没有对父亲表现出过分的热情，陆凝倒是絮絮叨叨地在饭桌上聊这聊那的，时不时地就对华朵说，“快给你爸爸也夹块肉。”华朵勉勉强强地配合着。华子安安静地坐在一边，有搭没搭地接着话。

    晚饭就在客客气气的氛围中结束了，年味在这个家里永远是淡淡的。

    华朵信步闲走于小院，父母房里传来他们低低的交谈声：

    “凝，你觉不觉得小花这次回来心里总感觉装着事情。”

    “哪里啊，我倒是没觉出来，只是她对你啊，总是这么冷冷淡淡的，我真是揪心哪！”

    “我倒是没事，这些年也习惯了。只要她觉着高兴就好。可是这次回来，我怎么不觉得她高兴啊。”

    “你想多了吧，小花的性格像你，永远都是把心事藏心底的人。”

    “她都工作半年了，都没听见她谈谈单位的事情。往年回来总是会说说学校的事情，那时候的小花啊，学习好，人又漂亮，应该是快乐的吧。可是工作了，当初上学那会子的那种快乐怎么就没有了呢？”

    “好了，你呀，总想着要让女儿快乐。我看啊，你倒是要关心关心自己，问问自己，你这些年快乐吗？”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怎样都是快乐的！”

    “子安哥，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要么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小花，她应该要对你心存感恩，而不是对你心存怨恨。”

    “千万不要告诉她，现在的这个状态对大家都好。”

    “只是太委屈你了。”

    “你别多想，对身体不好，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委屈啊都已经烂在心里了。明天还要早起，去菜场看看买些好吃的，小花这次回来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呢。我呀，得使出老劲，烧桌好吃的，好好留住我们姑娘的心啊！”

    华朵的眼眶依然湿润，眼泪珠子随即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父亲的爱，她又何尝不知！

    父亲的委屈，她却从来不知！

    华朵难得起了个早。

    “妈c爸，我跟你们一起去菜场买菜哦！等我等我！”

    菜场里的叔叔伯伯都是老相识。

    “这谁啊！漂亮大姑娘了！”

    “这不是小花吗？好久没见，好久没见了！”

    “这鱼就算伯伯送给小花的，不收钱不收钱！”

    “华先生好福气哦，闺女那么水灵。”

    华朵挽着妈妈的手，爸爸跟在她俩的身后，满脸都是笑。

    今天华子安真是高兴，感觉失去已久的女儿终于回来了。浓浓的团圆饭之后，华子安拒绝了华朵的帮忙，一个人在厨房间刷碗整理。华朵看到父亲微驼的背影以及明显泛白的头发，心里升起的是心疼。父亲老了，已经不复当年，当年的父亲精明能干，深得爷爷的器重。曾经的商场精英，因为一场车祸，如今却只能围着锅碗瓢盆。

    华朵远远地就在巷口看到一辆豪华小轿车停在那里，更亮眼的是车旁高大帅气的男子，修身加长的风衣，宽边墨镜，酷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