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81115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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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裴昭容也没有叫李毓与他一同用膳,而是随他继续一个人用饭。用过饭后,他又重新坐在书桌边温习今日太傅所讲的课业,温习过课业,又临摹了大半个时辰的字帖,因为下午拉弓时间太久,他的手心全已经起了水泡,只用布条随意包了下,继续临帖。

    楚昭华探究地看着他的手,这真的不会痛吗?水泡若是不挑掉,再敷药,说不好还会溃烂。她挪过去,拱了拱他的手背,又朝着他的手心喵了一声。

    李毓勾起嘴角,用不拿笔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能请太医。”

    不能请太医?为什么?楚昭华歪了歪脑袋,不解地看着他。

    “嗯,不能请,太子和四皇兄都没受伤,只有我请了太医,会显得他们都没有好好学骑射。”李毓解释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明日再去练拉弓,水泡就会磨破,之后敷点药就会好的。何况”

    还有下文?

    “母妃也不会为我请太医的。”

    “喵?”

    “其实母妃也有自己的难处。她在宫外没有人,又不受父皇宠爱,还能把我养大已经很艰难了。太子之前还有两个兄长,都早早夭折了,我之前也曾有过五哥活着很不容易。”

    楚昭华用脑袋细细地蹭他的手背。

    “殿下!”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和嗓音,管事嬷嬷不等他答应就一把推开了门,“殿下,皇上今夜要来清思殿,昭容娘娘请你现在就过去。”

    这位嬷嬷的确是裴昭容身边的陪嫁嬷嬷,她不待他回答就闯进来,实在是大为失礼,可皇帝留夜的事情却是太重要了。他的母妃并不得宠,一个月中,皇帝摆驾清思殿绝超不过一回,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会来一趟。若不是裴昭容有了李毓,估计已经被皇帝忘到脑后去了。

    楚昭华早在管事嬷嬷叫门的时候就嗖一下跳下桌子,藏在桌角边上。

    李毓放下笔,轻声道:“我这就过去。”

    他的母妃早就放弃留住皇帝的欢心,而把暗道修到了萧太后处,每日都勒令他必须早起请安,陪祖母说话,不管下雨落雪,亦或是大暑寒冬,无一次缺席。她从他开始记事起,就告诉他,若是要在父皇面前同李琉争宠,他只会自取其辱,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寻求太后的支持,必须每天都去请安,不管太后愿不愿意见他,也不可有一日缺席,因为一旦缺席了,他之前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他还要讨好太子,在不得罪李琉的情况下支持太子,只有这样,他将来才能依靠太子在朝廷中站稳脚,暗中谋求自己的势力。

    他进了母妃的寝室,只看见裴昭容正在梳妆打扮。她听到皇帝将要摆驾清思殿的消息后,就开始精心打扮,看似简单的妆容其实要花费足足一个时辰,看似简单的一个发型,却要经过按摩c涂抹香油c梳通发髻等好几个程序,她是美丽的,不是那种端庄的美,而是冷冰冰的又带点能够激起男人的征服欲的美,可惜,她从进宫开始,就一直不被皇帝喜爱,说不上得宠,也说不上冷落,毕竟连皇帝一面都见不到的女子这深宫中还不知有多少。

    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浅淡的泪痣,她特意用眉笔点深了,更显得诱惑。

    李毓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母妃。”

    “你今日去习武场了么?”裴昭容看着铜镜中的人影,明明也是年轻又貌美,可就是得不到像定南夫人一般的隆宠。总有人说什么西唐的皇帝总是会被南诏美人迷惑,这话简直荒唐。

    “是。”

    “把手伸出来。”

    李毓依言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裴昭容看了一眼,又把眼神转回到他身上:“等下你父皇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自然是知道。

    “并不是母妃不关心你,要拿你争宠。若是连命都保不住,我再是爱护你又有何用?”裴昭容伸出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轻声道,“咱们要先保住性命,才有将来你要记住,你将来是必须跟太子站在一块儿的,四皇子母族势力太大,只有你和太子联合,才能和王家对抗。要是有机会,母妃会帮助你在太子身边站稳脚,取得他的信任。”

    李毓垂下睫毛,低声道:“是,儿臣都知道。”

    可是很多事,知道是一回事,付诸行动又是一回事。

    就像是读书习字,明明他是学得最好的,可在太傅口中就是比不上太子,而在皇帝眼里,又比不上李琉。他这样小心翼翼地c卑微地讨好他的父亲,没有用,根本没有用,他知道,但还是不甘心。

    “皇上驾到!”龙撵在清思殿外停了下来。穿着玄色常服的显宗皇帝步下龙撵,穿过一众行跪拜礼的宫人步入宫殿。裴昭容抬手理了理云鬓,广袖素衣,倾身拜下:“臣妾见过陛下。”她虽是深深地拜了下去,可是一张脸却调整到最美的一个角度,一双剪水眸含情脉脉,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在这瞬间改变了,虽然还是清冷,可却更像是倾慕夫君的妻子。

    “儿臣叩见父皇。”李毓撩起衣摆,背脊笔直地跪在母妃身边。

    “免礼,”皇帝先扶起裴昭容,又在李毓的背上拍了拍,“少君近日可有好好念书习武?”

    这句话问得真是多余,今日他不就亲自来看过他们读书?李毓眸色微暗,抬头朗声道:“太傅说儿臣识文断字尚可,习武却差了,尚且不能拉满弓。”

    皇帝扶着裴昭容在榻上坐下,又问了她最近的情况,裴昭容带着笑回答了。说话间,李毓已煮好了茶,他的手心本来就有水泡,用滚水热茶具的时候,整个手掌都红了,手心疼痛,他一声不吭地端着千岁绿描金的茶碗,走上前:“儿臣近日在母妃这里学了煮茶,还请父皇为儿臣品评一二。”

    皇帝抬袖,伸手接过茶碗,自然看到了他通红的手心和一串水泡,皱眉道:“怎么这样不小心,把一双手弄成这样?”

    显宗皇帝就是典型的文不成武也不就,小时候身体又不好,不管是先皇还是太子少师,都不敢押着他念书练武,他一生尊贵平顺,平时日就连一个小伤口都不会落在身上。李毓暗地里瞥了下嘴角,却抬起头,一脸孺慕之情:“儿臣愚笨,练了许久的骑射还是拉不开弓,便多练了一阵,不想落后太子和四皇兄太多。”

    皇帝拉着他的手,表情却渐渐缓和下来:“就算喜欢,也不能过度,更不能伤着自己。堂堂一介皇子伤到了,身边人却连太医都没去请,这样的刁奴,要他作甚!”他一挥手,便把人定了生死,直接把他随身的近侍拖下去庭杖三十。

    三十杖,一般人肯定是死透了。

    他的随身近侍是王德妃插在清思殿的探子,但王家势大,他不能直接处置,只有借皇帝的手去做,他假装柔软天真,那近侍全然没把他当一回事,躲懒欺主,从不近身伺候,只想着拿捏李毓,结果今日被皇帝一句话就夺去了性命。

    皇帝似乎也觉得亏欠了他,又叫人请御医,还问他最近学了什么。李毓正要作答,忽见随身伺候皇帝的蔡总管在门口候着,便慢慢垂下了眼。

    “有什么话进来呈报。”

    “陛下,周惠嫔那边延请太医,诊出了”蔡总管弯着腰,压低声音在皇帝身边说道,尽管他的声音已经压倒最低,李毓还是听清了“喜脉”二字。被他掩藏在睫毛下的一双眸子已经黯淡无光,但他依然乖巧地让开到了一边。

    周惠嫔有孕,把今日皇帝难得来一次清思殿的机会给搅和了。

    他不能去和李琉争宠,争了也是自取其辱;他甚至也没有办法和周惠嫔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争宠,他能感觉到父皇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喜悦。恃宠而骄,因为宠爱才可以骄横,他只有装作懂事识大体。

    果然,皇帝站起身,拍了拍裴昭容的手背:“朕本想留宿一夜,只是周惠嫔身子有恙,朕需要过去一趟,爱妃早点歇息吧。”

    这便是要走了。

    进了清思殿,却又立刻离开了,不知道明早会被怎么编排。

    裴昭容依然笑容得体:“惠嫔姐姐的身子重要,臣妾不敢挽留陛下,只在清思殿中翘首期盼陛下垂怜。”

    皇帝又坐上龙撵,摆驾周惠嫔的清辉宫。

    裴昭容脸上那副带着得体笑容的面具也被撕了下来,她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语气并不重,却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刺入他的心窝:“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面前没有镜子,李毓也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你父皇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喜欢你。这是事实,可就算宫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你也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摆在脸上。”裴昭容脸上只剩下冷漠和冷静,“皇上可以不在意你,偏心别的儿子,而你却不能有一点怨怼,这就是规矩。你只要忍下去,把这张乖巧听话的面具戴得久一点,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

    李毓不想问会有什么机会,他对这深宫的生活已是极端厌倦,但他也知道,现在根本轮不到他说厌烦,眼下他甚至都没有能力生存下去。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这两日里,你是一个人在屋子里用午膳的,就连晚膳也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用。母妃听闻,新入宫的平修仪在太液池边丢了一只猫,可是被你养在屋里?”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知子莫若母,而她的儿子即使再聪慧也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豢养宠物,玩物丧志,再是正常不过。

    李毓没吭声,因为后面裴昭容所说的话,一定不会是他愿意听的。

    “回头还给平修仪,上门向她道歉,”裴昭容盯着他,一字一顿,“平修仪的猫是从家里带进宫的,对她的意义并不寻常。知道了吗?”

    李毓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情绪低落地回答:“是,儿臣定会物归原主。”

    裴昭容却还是不放心:“三天,三天之内一定要还回去,明白吗?”

    楚昭华听见脚步声,就从桌子脚下探出头来,看到李毓一个人进了屋,便迈着小步逛到他面前,等待他的顺毛和揉捏。谁知李毓只看了她一眼,便径自走了过去,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她奇怪地注视着他,之前他都会把她抱到膝上,一手拿书,一手抚摸着她的绒毛,她也可以蹭书看。她莫名其妙地转到李毓脚下,抬起爪子抓了一把他的衣摆,李毓扯过袍角,依旧不理睬她。

    她后退两步,屈膝,轻盈一跃,便跳到了他的膝上,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瞪着他手上的书。就连书本都拿倒了,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楚昭华喵了一声,伸爪按在他的手腕上。

    李毓拨开她的爪子:“别闹,我正看书呢。”

    若是楚昭华是人,就该拿住话柄嘲笑他了,可惜她现在是只猫。她蹲在他的膝头,默默地仰头望着他,这个时候的李毓还远远做不到不动声色,他的烦躁和沮丧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脸上,刻画在他的眼睛里。

    她默默地c探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前却突然一黑,她被迫紧紧地贴在他的衣襟上,她侧过头,柔软的猫耳正好贴在他的心口,耳边是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你也想回平修仪那里去吧。”

    “喵?”平修仪是谁?

    她对这个姓氏完全没有印象,平姓并未西唐的士族大姓,之前她也没听说过显宗皇帝有个受宠的妃嫔姓平。

    “母妃让我把你还回她身边去,你愿意吗?”

    李毓用的是一个“还”字,大概平修仪是这具猫身真正的主人。楚昭华对谁是主人根本没有任何念想,反正她的目标又不是真的要做一只宠物猫,最后在这宫廷里寿终正寝。

    李毓和她对望了一下,低笑一声:“你呢?你离开她这么久,是不是很想念她?”

    楚昭华伸出圆圆的白爪子,轻轻在他的下巴上拍了拍,又主动凑上去,在他脸颊边轻轻蹭着。她不知道平修仪是谁,更逞论想念于她。她只是,不希望看到李毓难过,哪怕她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熟知的那个楚王李毓。

    一只猫很难做出什么安慰人的高难度举动。但是她还能卖萌和装可爱。

    她仰起头,轻轻地用鼻尖在他脸上蹭了蹭,又抬起两只圆圆的前爪按在他的脸上,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李毓伸手,握住她的爪子,挠了挠她爪子上的肉垫:“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她喵得叫了一声。

    李毓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了:“等你回去了,你还会记得我的,对不对?”

    虽然明白少年李毓大概是太孤单了,就算面对一只猫,他都会赋予耐心和温柔,把宠物当成慰藉寂寞的朋友,她还是猛地心中一跳。

    她用脑袋撒娇地蹭着他的手背,讨好地用舌头舔着他的手指,她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可能不光是她,又或者是萧叶,或是任何人,都没有完完全全地走进他的内心。因为她们都出现得太晚,她们真正熟知的那个是已经变得无坚不摧c不动声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楚王殿下。

    可是,既然她已经开始了解,她最终还是会走近他的。裴昭容那道物归原主的指令一下,她便每日都跟着李毓逛太液池,据说当时她是在太液池边被李毓捡回来的,现在送回去,自然也要在太液池边,等待新入宫的平修仪来寻找她。而太液池边还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她懒洋洋地窝在李毓的膝上闭目养神,而李毓则拿了棋盘和棋子在池边打棋谱。

    他按照棋谱下到一半,忽听有女子趋近了问道:“你一个人下棋就不闷吗?”

    李毓抚摸过她背脊的手停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回答:“一个人也是下棋,两人亦是下棋,有何闷不闷可言?”

    “老气横秋,”那女子抬起手上的团扇,掩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来,“看你也才这一点点年纪,说话却这样老气。”

    李毓终于抬起头,认真地望了她一眼:“何不手谈一局?”

    “敢情好。”那年轻女子不理会身边的丫鬟不断地拉扯她的衣袖,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的空位上落座,“清梅,你去帮我拿一件披风来,看着天色,就快要起风了。”

    那个叫清梅的丫鬟再是不愿意,也不能不听她的话,只得转身离去了。

    李毓把之前下的半局棋子都扫回棋篓,没做任何客套:“请先行。”简单的三个字,就把执黑先行的位置让了出来。楚昭华正昏昏欲睡,团成一团趴在他的膝头没有动弹,心中却想,曾经和他下过几盘棋,他可没有这样客气让她先走,就连她求他让子都始终不曾松口,最后还把她毫不留情杀个片甲不留--混蛋,简直太混蛋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好不好?

    年轻女子笑了一声,笑声清脆:“小小年纪,倒会摆架子。”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又有股娇憨劲儿,这个说话语气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两人飞快地下了十来手,都没有停歇下来思考。只听那女子咦了一声,像是颇为意外:“你下棋的水准还挺不赖。”

    楚昭华探头看了看棋盘,有点诡异的自豪,是啊,李毓从小就聪明,下棋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李毓依然不答,落子飞快,只听见他把玉子放在棋盘上,落下啪得一声轻响。那女子啊了一声,连声道:“不算不算,这步不能这样走!”

    “你想耍赖?”李毓挑起眉,睥睨了她一眼。

    “什么耍赖,这是教你尊老爱幼。”女子犹自嘴硬地强辩,“你下在这里,后面我们都没得玩,不如下在这个位置,对大家都好。”

    李毓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尊老爱幼?你算是老这一边的,还是幼这一边的?”

    “嘿嘿,我的位份是修仪,自然算是你的长辈,就算你要叫我一声母妃,我也敢应。快点,下一步就下在这里!”

    楚昭华光是听他们对话,都要被逗乐了,听她自报家门是皇帝的女人,位份是修仪,说话又这样不规矩不讲究,倒像是那位把猫偷带进宫里来的主--她一时都忘记了,如果对方就是那位平修仪,也就成了她的主人,她现在就只是一只猫啊。

    李毓没说什么,只听平修仪自言自语道:“下在这里就对了,孺子可教也。”

    “你知道我是谁。”李毓冷不防地开口。

    深宫里头,不是宫女不是妃嫔的,除了皇帝本人,便还有未出府的皇子,剩下的都是太监。李毓穿着墨绿色的常服,那身衣裳正贴合他的身体,把少年柔韧修长的体魄勾勒得匀称秀美。

    她眯着眼笑:“你是那位年纪最小的皇子对不对?四皇子殿下是个小胖墩,太子又被人夸赞说小小年纪便有君子之风,你看上去却不怎么像是君子,连一步棋都不肯让,还不依不饶”

    楚昭华站起身,拼命从棋盘上探出头来,窥探对面的平修仪。她说话那不知轻重的语调真是像极了一个人,可长相却并没有这样像,但是那副眯着眼像是小仓鼠在腮边藏了食物一样的笑容倒是和萧叶如出一辙。

    想到萧叶,她只觉得有点头痛了。

    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的主人,她真是当猫无望,猫途黑暗。

    “你”平修仪和那个突然探上来的小脑袋对望了一下,震惊道,“这是我的猫,你竟然偷我的猫!”

    楚昭华泄气地抬爪捂住脸,她可不可以不跟平修仪走?

    李毓抬手在猫脑袋上揉了揉,甚至还不顾楚昭华的挣扎,摸了摸她的尾巴,她被拉住尾巴的时候,全身白毛都炸了起来,要不是她内在是一个人的灵魂,早就克制不住挠花他的手。

    “别碰它尾巴--”平修仪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可是等了一会儿,除了看猫炸了毛之外,倒是没有暴起伤人,她解释道,“猫咪是不喜欢被人摸尾巴的,尤其是你还拉着它的尾巴,它会很生气很生气。”

    “你说这是你的猫?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平修仪从衣囊中掏出一个项圈,那项圈是丝绒制的,上面还挂着一个鲤鱼形状的小玉坠,“这是我送给它的出生礼,你试试,正好可以套在它的脖子上。还有,我给她取名叫妞妞,我喊它妞妞,它就会应我。妞妞,你说对不对?”

    楚昭华肃穆地看着她,一动不动,愈加觉得猫生无望。

    李毓把她抱在手臂上,又温柔地帮她顺了顺毛,这回留了心,再没有去碰她的尾巴:“她好像并不认识你。”

    “胡说!”平修仪把手上的棋子一扔,手肘刚好刮过了棋盘,把一块棋子给拨乱了。她哎呀一声,又手忙脚乱复原棋局。楚昭华看她复原完的那一角,还是有两颗子摆错了,便伸长前爪,费力地拨正过来。

    平修仪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猫把棋局复原,惊吓道:“我竟然都不知道妞妞还会下棋。”

    被她在边上蹭过几回书的李毓反倒没有太惊讶,这只猫经常在他看书的时候趴在他的手腕上探头看,若不是他知道猫认字是无稽之谈,他真的要怀疑她其实是在和他一块儿看书。

    妞妞是不会,可她又不是妞妞。

    楚昭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越看她这张脸,便越觉得蠢,那副张着嘴瞠目结舌的蠢相简直就和萧叶一模一样!

    她正恨屋及乌地鄙夷平修仪,突然脑袋上一凉,一滴水砸在她的头顶,紧接着时候第二滴c第三滴。李毓飞快地收起了一盒云子,拎起她就往假山下躲。这个时节的雨都是阵雨,来得迅猛,去得也无踪,很快便会拨云见日。

    平修仪撩起裙摆,跟在他身后疾步追赶,见赶不上,干脆就大步跑起来,终于在大雨倾盆前避入了假山。

    李毓见她也挤过来躲雨,便往边上又避让了一下,尽力离得她远些。虽说他年纪尚小,还用不上男女之防,可平修仪却是他父皇的女人,避嫌总是没错的。可他这个举动看在平修仪眼中,却成了十足的嫌弃。

    “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你才几岁,连男人都算不上,干嘛这样避着?”

    李毓抚摸着衣袖上过的刺绣,压低声音道:“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为何要进宫嫁给我父皇?”

    “原本家里人是想把我送进宫当女官的,”平修仪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皇上选中了。你爹就跟我爹的年纪差不多,我也不想的”

    原来如此。楚昭华叹气,这样的小门小户送进宫来的姑娘,其实并不适应深宫的尔虞我诈,她不聪明不懂算计却又天真赤诚,对于帝王之家的人来说的确是有股致命的吸引力,就算是显宗皇帝也不能免俗,一个人总是会对自己缺少的品质分外着迷。可这着迷毕竟只是因为一时新鲜,用不了多久便会厌倦,更不用说三宫六院美人无数的皇帝,他现在说不定就已经遗忘掉自己曾提升过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修仪的位份了。

    “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罢。”李毓像是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生在帝王家,一出生便拥有了无上的尊贵,也要承担背后的责任和荒芜,可是平修仪却是误打误撞变成后宫中的一人,如果她只被选为女官,到了年纪自然就会被放出宫去,过回寻常的生活,可是现在是绝对不可能了。

    雨点砸在假山上,一眼望去,外面都是一片迷蒙。李毓抱住怀里的猫,屈膝坐在地上,墨绿色的常服外袍沾到了泥土,把这绿意染得更深了些。他有一个没一下挠着怀里的猫的下巴,凝视着外面一片翠绿的芭蕉叶,被雨点打击得东倒西歪。

    “我还有个弟弟,他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平修仪忽然道,“你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你不该打听我的生辰,这是规矩,不光是我,就是我的兄长,还有后宫里的嫔妃的生辰,你都不能随意打听。”

    “无趣,”平修仪瘪了瘪嘴,“我弟弟比我小三岁,他比你可爱多了,也听话多了。”

    “不论哪家女子被选做女官,都会给一笔安置费,你爹娘是为了这笔安置费才送你进宫的吧?”

    “那又怎样?”

    “他们会拿这笔银子,当做你弟弟将来上学堂的钱,又或是娶亲的聘礼。”李毓道,“你惦记他们,说不定再过两年他们就完全把你忘了。”

    楚昭华突然想起,她曾经想去南诏寻找母亲的族人,李毓便说过,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曾来寻找过你,是找不到,还是根本不想找。他对于人性,似乎总抱着消极的态度。这种态度,是为了掩盖他对于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失望,还是为了浇灭自己不该有的期许?

    “你胡说!”平修仪涨红了脸,她一着急,说话便磕巴,“胡说c胡说八道,我爹娘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我c我是心甘情愿进宫的,他们他们原本就不同意,是我非要进宫,别说是进宫了,就c就算是卖身,我也愿意,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做个推测罢了。”他的手腕上多了一只圆圆的猫爪,他不由笑了,动物远远要比人可靠不是吗?她这样依赖他,为他的活着而活着,为他的高兴而高兴,永远不可能用卑劣的计谋背叛他。他握住她递过来的猫爪,有一下没一个地捏着她爪子上柔软的肉垫。

    “”平修仪沉默许久,忽然又问,“你真的觉得,我爹娘是为了那笔安置费才让我进宫的?”

    “我又不是你父母,我怎么会知道。”他抓起正往怀里钻的猫,塞到了她的手上,“雨差不多要停了,我先走,你等我走了再走。”

    平修仪慌忙搂住挣扎不休的小白猫,走丢之前它可都是好好的,很喜欢黏在她身边,可是现在怎么不愿意了?而且还变得特别聪明,连下棋都会,莫非莫非是被精怪附身,成了猫妖?

    一想到她的小白猫无端变成了猫妖,她就有点惴惴不安,要追根究底,李毓也该付上一部分责任吧?看他小小年纪一副老气的样子,她的猫多半是被他养坏了。

    她抱着猫急忙追去,却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只撞得鼻梁酸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揉了揉眼睛,正要开口谴责他站在路口一声不吭十分吓人,就见李毓转过身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任她用力挣扎c拳打脚踢都没有用。只听头顶上方有人在说话:“柔儿这次身孕,实在连朕都没想到,这么多年无所出,朕原本都已经死心了。”

    这个人自称朕,难道是皇帝?!

    “陛下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臣妾不过是沾了点陛下的福气,臣妾别无所求,只要臣妾和陛下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刚有了喜脉,闺名中又带着一个柔字的,就只有周惠嫔了。李毓警告地看了平修仪一眼,确定她已经想到现在的处境了,才慢慢松开手,平修仪用双手捂住嘴唇,一双眼睛转了转,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柔儿,我现在终究是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任我是一国之君,竟也束手束脚,如那傀儡一般!”

    “君平何必妄自菲薄,世家利益盘根纠错,很多事本来就无法随心所欲,就算你是帝王也好,平民百姓也罢,总不会事事如意。臣妾这辈子有陛下垂怜,便是臣妾此生最大的幸事”

    楚昭华循着声仰头看去,说话的人应当是坐在假山上方的亭子里,皇帝和他心爱的嫔妃,在太液池边赏雨谈情,倒是一大风雅的乐事。可是对于李毓和平修仪来说,却极为糟糕,她想起从小被立为太子成了靶子在风中摇曳的李疏,想到被宠爱到无法无天c捧杀了的李琉,原来皇帝心中的储君位置,从来就不是他们,可笑他们还曾争得你死我活,而这个秘密,李毓不该知道,平修仪不该知道。

    李毓原本要离开,可是听到对话又退回来,想必是想到如果从这边离开,很可能坐在亭子里的人无意识地朝下面望了一眼,便会看到他的身影。而现在,若是一直等在这里,等到皇帝和周惠嫔二人联袂离开时,他们发觉有人站在假山下面,又会作何感想?

    不管是平修仪,还是李毓,都会丢了性命。

    她跳上高处,远远见到十八位宫女簇拥着一位宫装丽人袅袅而来。因为隔得遥远,她并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知乌发雪肤,身材袅娜,而看她们行走的方向,也是朝着这边来的。

    她回过身,衔住李毓的衣摆往外面拉,就算这样出去会冒着被亭子里的人看到的风险,也比被人直接堵在这里当场撞破他们偷听了不该偷听的对话来得好。李毓感觉到自己外袍的一角被不断拉扯,低下头来,只见她咬着一块布料,磕磕巴巴地往前爬,爬不了几步又摔倒在地,又继续爬起来拖人。

    李毓看了看她,又转头看着远处正往这里走来的众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蹲下身,刚要抱起她,却被她躲闪了过去,只见她叼着自己的衣裳的下摆,固执地要领着他往外走去。

    平修仪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猫的互动,如果不是因为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都要惊叫出来,这只猫还是她带进宫的那只猫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竟养了这样一只成了精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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