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81107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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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黑衣人纷纷跳下墙头,忽听有人低喝道:“是谁在那里?”

    这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就分散到高墙附近的死角。他们动作迅速,一看便是训练有素,颇有默契。那个巡逻经过的侍卫提着灯笼慢慢走近了来查看,他借着烛火看了看空无一物的高墙,又揉了揉眼睛,他刚才真的看到一道黑影从墙上跃下,可现在却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真的是他眼睛花了?

    “这里有情况?”别的侍卫发觉他站在那里,就转头询问。他们都是太子府上的侍卫,专门侍奉太子殿下的,这些侍卫本事不算高,却因为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平日出府的时候根本没人敢给他们脸色看,有些小官甚至还要恭维他们,给他们送礼,想让他们在太子面前当值的时候能够说上几句好话。就连这位从南诏过来的长乐郡主,今日也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是以,他们都没有碰上过棘手的情况。

    “没可能是我眼花了,我刚才竟看到一个黑影跑过去。”那侍卫笑呵呵地往回走。

    “我看你真的是眼花了,”另一个道,“该不是晚饭时候喝多了,现在还晕着吧?”

    “我看不是醉酒,是醉了美人,不但南诏郡主长得美,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美得冒泡,那个皮肤黑些的娘们可真是风骚,老子就爱这样的”

    几个人凑在一起,嘴里说着荤话,都低低地笑起来。

    “从前都说萧家嫡女有多美多美,看她副死鱼一样的样子,自然不如那个妞够劲。”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一点不对,周围突然变得特别静,刚才还在耳边笑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他猛地转过身,只见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他正要喊叫示警,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个黑衣人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往右边用力一拧,只听一声清脆的咔擦,手里的人已经眼珠爆出,没有呼吸。

    “走--”他一挥手,又有不少黑衣人从墙上落下,他们弯下腰,飞快地沿着墙边前进,中途碰到一股人数较多的巡逻侍卫,两人交上手,但太子府的侍卫到底只是寻常的武人,哪里能跟这些江湖上二三流的武者相比,现在他们的人数占了优势,但总会有抵挡不住的时候。

    “快去保护郡主!”太子府的侍卫首领见就要抵挡不住了,当机立断,先分出一拨人来护送南诏郡主离开,又派了两三人出去通知五城巡使和太子,自己则留下来拼死搏杀。若是南诏的郡主受了一点伤,他以死谢罪都不够,还要连累家人,还不如干脆拼了这条命,换得太子赐下的抚恤。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就是楚昭华,根本不想跟这些侍卫多纠缠,在占了上风之后,就有一半人突然脱离战场,朝后院冲去。

    行馆的地图他们早已默背下来,攻破了巡逻侍卫的防线,就冲向主院梓坞院。梓坞院的院门紧闭,里面的人肯定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可就算把门反闸上了也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黑衣人的首领一挥手:“撞开!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几名黑衣人立刻冲上前,用肩膀撞在院门上,嘭得一声,门闸跳了一下。

    楚昭华拢着袖中的长剑,阮绡等玄衣教的人刚好布置好所有蛊虫,都慢慢退到她身后,她握着剑柄,朝他们微微一笑:“不要怕,乌合之众而已。”

    门外,有三四十个黑衣刺客,就算他们的身手只能算得上二三流,奈何人数众多,若是冲杀起来,玄衣教的人却不擅长真刀实剑的拼杀,楚昭华就算功夫再高明,她到底只有一个人,可当她说完这一句话,他们的眼中就只剩下信任,完全没有一丝恐惧。

    他们信任她。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桀骜不驯c四分五裂的蛊师都信任她,根本不会怀疑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她说对方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那就是真的。

    她往前一步,直接迎向了摇摇欲坠的大门。

    在轰然巨响中,尘土飞散,大门倒塌,楚昭华拢着袖中的长剑,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夜色已深,霜重露寒,各位真是好兴致。”

    为首的黑衣人大步踏进院子,冷笑道:“郡主也是好雅兴,明知霜寒,却还要站在门口亲自相迎。”

    “因为,我想死个明白,不行吗?”楚昭华挑眉,“若是换了阁下,也是不希望死得不明不白。”

    “这原因你还不如等下了地府再去问阎罗王!杀!”他一挥手,身后的三十来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楚昭华。

    梁继贤给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取楚昭华的性命,其次才是灭口,若是办不到灭门,只要取了楚昭华一人的性命也有重赏。这些人好多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辈,最爱看对方瑟瑟发抖,最爱看鲜血溅起的殷红,最爱听垂死挣扎的哀求,他们为财,梁继贤为权,两者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楚昭华不慌不乱,又踏前两步,轻声道:“你是领头的吧,竟然要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来对付我这一个女子,难道你怕死?这样,你怎么还有脸分赏金?”她知道,如果真的是那些有名望的高手,或是有希望跻身高手行列的人,怎么会愿意听从梁继贤那种给自己捐了个小官的人的调遣,哪怕太子李疏亲自去请,恐怕都请不到。

    这些人不是走投无路c恶贯满盈的恶人,就是一些身手还看得过去的地痞流氓,跟他们说什么以多欺少根本没用,只能用赏金来挑拨。为首的黑衣人若是还想保住目前老大的位置,镇压住底下人,就必须要跟她单挑。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莫非你真这么胆小,要靠手下人给你壮胆?”

    为首的黑衣人露在黑巾外的眼睛闪着凶光,狞笑道:“就怕你等下求生不得c求死不能。”

    楚昭华亮出了袖中的长剑,慢慢地起了个剑式,原本存有警惕之心的黑衣人首领立刻咧嘴笑了,眼睛里更增恶意和轻视:所谓起手剑式,不过是那些贵族子弟学来表示礼节和敬重之用的,根本是多余的昏招,他还以为楚昭华有多厉害,梁继贤还千叮万嘱说她有些本事千万不要轻敌,眼下看来,不过如此,梁继贤根本就是言过其实。

    她起完剑式,又用了崇玄天子剑法中的一招变招,崇玄的天子剑法本来就是花哨多余实用,连本门弟子都不学,就算学了也不会用,变招又特别多,很多人都认不出来,同时,剑招中的破绽也多得一言难尽,总而言之就是看看就好的一门连鸡肋都不如的剑法。

    黑衣首领见她随便一招就出现好几个破绽,眼里轻视的意味更浓了,手中染血的重剑呼得朝她身上劈去。

    楚昭华衣襟带风,整个人似乎都要被这迅猛的招式带起的气旋给刮走了,但她就这样眼睁睁站着不动,一直到剑锋就要劈在她身上之时才猛地往前一冲,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竟一下子出现在了黑衣首领的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手起剑落,直接一剑洞穿了对方的额头,飘然回身,将剑锋上的一串串血珠拂落。

    黑衣首领结实高大的身躯啪得倒在地上,手上带着煞气的重剑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目圆瞪,脸颊肌肉抽搐,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惨败,他甚至连一招都没用完

    楚昭华挽了个剑花,漫不经心地开口:“原来只是这样的货色。不如你们就一起上吧,一起上,起码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阮绡凑近楚宁襄耳边,狠狠道:“瞧她装的,可劲地装!我都见多了,看以后还能装出什么花样!”

    阮绡没有克制音量,楚昭华自然也听见了,便朝她看了一眼,她其实也不是想要装模作样,她还要帮李毓拖延时间,虽说他说至多半个时辰,可是这个时间要掉拨人马,并不是这样容易的,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到最足,还有什么比官府带人来,看到这一幕要戏更足呢?

    她这一手展露得太震撼,那个黑衣人既然能为首领,自然是因为他能够镇压住底下的人,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光凭手段和智慧是根本降不住的,只有武力,粗暴的武力才可以降住。而楚昭华刚才的一剑,把他们都暂时震住了。

    但是很快,事成之后的赏银,还有首领已死,这个位置已经空悬,楚昭华看上去不过是弱女子,这些因素很快占了上风,刚才那一剑的恐惧却减少了许多。富贵险中求,不求,怎么知道能不能成事?

    很快,就有按捺不住的黑衣人冲上来。

    楚昭华这回没有再次一击必杀,而是游斗。那些人近不了身,奈何不到她,偶尔会被轻飘飘地剜上一剑,但不至于伤到要害,还有些观望的黑衣刺客终于也加入了战圈,人人都抱着就算高手也会有疏忽,被菜刀砍死的侥幸。

    楚昭华东一剑西一拨,把对着她劈过来的刀拨到另一边,对准了朝她刺过来的一剑,时间一久,那些围攻她的黑衣人动作越来越慢,他们自己却全然不觉,而从院外还不断地涌进人来,除了那些黑衣刺客之外,还有太子府的侍卫。

    侍卫队长全身都挂着血口子,硬撑着拼杀,见楚昭华被裹挟在一群人中,整个人都是木的,但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迎面又是一刀过来,差点把他劈成两半。

    他们的布置下的蛊已经生效了。那种蛊是何长老亲手炼制的失败品,本来是想仿效国师的惑心蛊,结果惑心蛊没炼制出来,反而出了好些新品种。其中一种就是中蛊时间越长,肢体便越是无力,人体还很难觉察到,若是气血运行加快,蛊的作用速度就会翻倍。楚昭华劈昏一些,刺死一些,剩下的就一直拖着,偶尔还击一下,就算练手都要嫌弃他们动作无力迟缓。

    眼见太子府的侍卫要支撑不住了,她就上前解个围,毕竟太子那头的侍卫可不能全死完了,全死了,谁向太子报告今晚的事情?

    终于门外有马蹄声响起,可能是长安城中的巡逻兵终于发现行馆的异状,纷纷朝这里赶来。

    那些黑衣侍卫呼哨一声,转身想逃。

    楚昭华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闪身拦在出口的必经之路,但凡有想要出逃的,便被她一击毙命。

    很快,行馆周围都被明火执仗的巡逻兵包围了,一群带着弯钩铁网的士兵冲进内院,一张巨大的铁网撒开,直接把大半黑衣人都围起来,那些黑衣人知道若是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更是红着眼睛拼命。一百来名黑衣刺客,共歼九十六人,剩下十来个活口,行馆满地鲜血,那些血迹很快结成了冰,宛若白墙上的朱砂,一道道映得人眼底发红。京兆尹是被五城巡使派人请来的,走进这座行馆的时候,被血腥气熏得腿软,差点就要绊倒在门槛上。

    他越是往里走,路上横着的尸首就越多,很多是太子府上的侍卫,腰上都挂着太子府的腰牌,还有一些是黑巾蒙面的黑衣刺客。待到内院,那鲜血更是涂满了地,他一脚踩了上去,差点滑倒,幸好有人扶了他一把,才没直接五体投地人前出丑。

    楚昭华坐在院子中,回廊的布景都被破坏了,到处都是碎裂的假山和零落的花木。她拢着暖手炉,身边摆着好几个正烧得火热的银丝碳盆,仪态闲雅,似乎并没有被满地鲜血影响到。

    “下官见过郡主。”京兆尹上前行了个礼,又转向五城巡使,“林大人。”京兆尹的官不算大也不算小,比他官衔高的他不敢管,比他官衔低的如五城巡使,他也得罪不起,算来算去勉强还能得罪的人也就是从南诏来的长乐郡主,可是这位郡主现在成了裴相亲口承认的亲生女儿,裴相他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寒冬腊月,他不知不自觉竟出了一身冷汗。

    楚昭华面无波澜,轻声道:“京兆伊大人所治的长安,原来就是这样的。”

    京兆尹心里咯噔一声。

    她又道:“若是我今日死在长安,想必对大人来说是最好的,毕竟南诏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到时候把死因说成得了因疾病而亡,想必就这样推脱过去了,我的身份,又怎么能够跟朝中重臣相提并论?”

    “郡主,此事万万不可能发生的!郡主金枝玉叶,既然来了西唐,自然是以上宾之礼相待!”

    楚昭华站起身,一拂袖子:“是吗?五城巡使林大人亲眼见了,这些人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然为何闯进刺客的不是别家府上,而偏偏是行馆?这么多人突然闯入,五城巡使的人马和京兆尹大人都未觉察,这让本郡主不得不怀疑是否是有人想要破坏西唐和南诏的议和,这才毫无顾忌地下手!”

    她先是点明了自己才刚从南诏到西唐,就算想要得罪什么人,也还来不及去得罪,再暗指五城巡使和京兆尹故意对这么多名黑衣刺客潜入内城视而不见,最后还把一件刺杀事件无限拔高到破坏两国之间的议和。

    京兆尹看了看身边的五城巡使,他的脸色也是黑的,这位长乐郡主言辞如此锋利,估计也给了他不少言辞上的难看。并且,这么多刺客潜入内城围攻行馆,作为维护京城治安的五城巡使和京兆尹竟然毫不知情,光是玩忽职守这个罪名也足够丢掉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现在被行刺的人虽然只是南诏郡主,可是别的位高权重的世勋之家也会产生联想和担忧,若是他们碰到这种情况,是否还能够保住性命,这样一来,他们被贬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楚昭华又道:“若是今日没有太子府上的侍卫护我周全,恐怕我也只能等两位大人前来帮忙收尸。”

    真是睁眼说瞎话太子府上的侍卫默默在心里道,他们的眼睛都没瞎,都看到楚昭华一人所剪灭的刺客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的都多。但是她这句话也是给他们脸上贴金,虽然损伤惨重,总算不辱太子殿下的声名,他们不敢,也不能反驳。

    “郡主稍安勿躁,眼下寒风凛冽,不如先让下官为郡主重新安排住所?”五城巡使林媵扬道,“那些被捕捉的刺客,将由京兆尹杜大人审理,不用多久,必能给郡主一个交代。”

    楚昭华刚才已经气焰嚣张过了,再这样嚣张下去,那就讨人厌了。她顺势接下这个台阶:“既然如此,便听从林大人和杜大人安排。”

    林媵扬松了口气,若是楚昭华继续咄咄逼人,事情的确有点不好收拾了。现在她松了口,他们就能用一个拖字决,把大事化小,只要能把这件案子定性为流寇作乱,到时陛下震怒的程度也会大大减少。否则,有人在长安城豢养了这么多刺客,而作为五城巡使竟然毫不知晓,这其中要牵扯的人事就严重得多。

    谁知他这口气还没松多久,下一刻便听楚昭华道:“既然本郡主牵扯在这件案子里,还请大人在审理犯人时,让本郡主在旁观看。”

    京兆尹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汗,劝阻道:“审理犯人的场面难免有些血腥,郡主还是不要看了,等到查出了结果,下官定会立刻告诉郡主。”

    楚昭华嘴角一弯,本来还想说“再血腥能比现在的场面还要血腥吗”,耳中却听见有不少人离行馆不远了,那些脚步声拖沓杂乱,听起来倒像是喝醉了酒,便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这么冷的天,时辰也不早了,怎么还会有人经过行馆?不是李毓安排好,借故把人带来,还能是什么?

    果然,她心里才刚默数完三下,就听有人哀嚎道:“是谁往门外倒水,想摔死小爷我吗!”

    五城巡使林媵扬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京兆尹杜子肖的背后又湿了一层。这个时辰,内城早已宵禁了,可是内城住的都是些高官权贵,那些高官权贵子弟往往都是不顾宵禁的,现在估计才刚刚寻欢作乐回来。只是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就偏偏撞上现在这种麻烦的时刻?

    那个摔倒在门口的人安静了片刻,突然又爆发出更大的动静:“妈的怎么全是血?!”

    林媵扬忍耐地闭了闭眼,大步当先,朝门外走去,只见门口正堵着七八个世家子弟,年纪都不大,一个个锦衣华服,还有一个正直愣愣地坐在地上,满手都是鲜血。

    楚昭华就跟在后头,先前听到那两嗓子,已经在憋笑了,现下走了出来,衣带当风,容貌秀美,和身边大腹便便的京兆尹杜大人一对比,每一步都不像走在狼藉的血迹上,而是走在繁花盛景c月色清华里。

    这些世家子弟中,她只记得一个萧祈萧五郎,还有一个是裴家的裴绍恒。

    萧祈正盯着脚下那滩血迹,猛然抬起头,正瞧见楚昭华走了出来,眼神亮了一下,上前一步:“长乐郡主可有受伤?”

    楚昭华回了一礼:“有劳萧五公子相询,并没有”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左手来,只见纤纤玉手上有一道刮擦的痕迹,破了皮隐约有些血丝,她把手上根本不算伤口的伤口展示了一遍,答道:“一切安好。”

    站在她身后的太子府侍卫队长满身鲜血:“”

    萧祈转过头,义愤填膺道:“林大人,长安城的治安便是这样的吗?若是长乐郡主有什么不妥,就是破坏我西唐跟南诏的议和。”

    林媵扬的脸色更黑了:“下官知错。”

    “眼下行馆是不能住了,”萧祈对着楚昭华,语气立刻转柔,“郡主可有别的去处?”

    楚昭华还没答话,忽听一道清朗的声音道:“各位为何都堵在行馆门口?”声如其人,来者如芝兰玉树,又如青柏翠竹,一身数不尽的风流矜贵,挺拔雅致,那些世家子弟立刻让开了一条道来,让说话的人走到最前。

    京兆尹杜子肖几乎都要昏死过去,那些世家子弟中有不少在监察司任职,监察司本来就是皇帝设立了专门弹劾官员和监察民情的,本来他想再把事情大而化之就已经很难了,可是现在,连楚王李毓都到了,他这顶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微臣参见楚王殿下--”

    “下官参见楚王殿下。”林媵扬立刻行礼。

    李毓面带微笑,他容颜俊秀,眼角那颗泪痣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缱绻,他和太子李疏c秦王李琉的性情完全不同,他几乎都不曾在人前动怒,即使动怒也是因为他必须动怒,一个能如此苛刻地克制自己情绪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城府浅薄的。

    杜子肖并非太子一派,从前也不曾和秦王走得近过,他的出身不能同那些门阀世家相比,但他向来把中庸一道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么多年在高官门阀云集的长安,他能一直在京兆尹这个位置坐下去,也是有他的能耐。他和裴相一样,不站队,口中常常挂着为当今圣上赴汤蹈火。

    林媵扬却是太子一派的人,五城巡使的官职不高,不过区区正六品,手下的守城士兵有两万人上下,这样的人数在长安城内完全可以跟禁卫军一较高下了。李毓现在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兵权,可这三十万大军都不能进入长安界内。若是五城巡使不站在太子那一派,太子早就大势去矣。

    李毓扫了一眼地面上的鲜血,又盯着后面被结结实实捆起来的黑衣刺客看了一会儿,语音低沉:“长乐郡主初来乍到,到底是何人想要伤害郡主?莫不是想要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

    这是第三个扣大帽子的人了。杜子肖抹了把脸,低头答道:“殿下,下官正打算把那些刺客带回去连夜审问,尽快给出一个交代来。”

    “杜大人辛苦。”李毓顿了顿,又道,“既然杜大人打算连夜审问犯人,本王自然也不好只在一旁看大人辛苦,不如大人为主审,本王在旁听取案情,也做个见证。”

    林媵扬是太子一派的人,这件事既然同太子无关,他其实也没必要去阻止楚王旁听案情,他当时最早赶到行馆,看到太子府的侍卫满身浴血,拼死保护长乐郡主,李毓就算要拖太子下水,恐怕也是办不到的,可他就直觉哪里不对劲,这些门阀贵族子弟都来得太巧了,似乎就像故意等在那里一样:“夜深露寒,殿下盛情,下官心领,只是问讯犯人本就是微臣等二人的分内职责,殿下体恤微臣,微臣却不能就此领受。”

    说得倒还真像有这么回事。楚昭华知道李毓安排了这么多,就是想要插手这件案子,不然的话,何必让她拖延时间,非要让五城巡使的人当场制服那几个刺客。

    “林大人有所不知,”李毓示意两人借一步说话,虽然杜林二人都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三人便走远了些,“其实今日本王插手,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长乐郡主。本王已经请了太后懿旨,想要求娶郡主,可惜裴相对本王一直都有些误解,还给本王好大的脸色看。今日既然撞见了,自然要尽一份力,将来再向裴相提亲才有话说。”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到最低,又背对着楚昭华,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就连说话的口型都看不清,只是等三人回过来,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怪。

    她还想跟着他们一块去审案。李毓朝裴绍恒看了一眼,裴绍恒立刻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郡主不如先随我回裴家?伯父知道消息定会着急,只有亲眼看到郡主安全,才能够放心。”

    楚昭华又看了看李毓,李毓只是含笑望着她,微微点头。

    他是想要支开她?为什么?有她在场不是更好?她疑惑地看着李毓,两人之间状似眉目传情,看在杜子肖和林媵扬眼里,倒像是有这么回事。前段时间闹得纷纷扬扬的裴相自请官降三级c罚俸三年只为认回长乐郡主,现在长乐郡主的身份不再是南诏被扣押在西唐的质子,她同时还有裴家为后盾,别说太子和楚王有所思,就连别的世家子弟都有了想法,唯一的阻碍就是长乐郡主才刚进入长安这个门阀世家的圈子,大家都还不清楚她的性情和才智到底如何,所以还没采取行动,不然的话,裴府的门槛都要被踩平三寸。

    “请郡主体谅伯父一片苦心。”裴绍恒直接搬出来一个老父的期待,她无法拒绝,只得带着一群人去裴府。

    裴绍恒思虑周全,早就让身边的小厮先回去报信,没等他们走多久,裴府的马车便来接人了。他亲自打起车帘,扶她上车,自己则坐在车夫身边,同她隔了一道厚重防风的帘子。楚昭华看着眼前摇晃的车帘,轻声道:“堂哥何必这样客气?马车里足够宽敞,不如一道?”

    裴绍恒听她叫自己堂哥,就没再客气推辞,一撩车帘便进来了:“多谢郡主关心。”

    楚昭华的目光落在裴绍恒脸上,他的容貌十分清秀斯文,虽然不如裴潇,但也算是位翩翩君子。裴家没有支持任何一个皇子,就连李毓这样母妃是裴家人,都被拒之门外。可是裴绍恒竟然在所有人不知情的状况下为李毓办事,而表面上,他所待的礼部还是被太子把控着的。她这位堂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郡主不必挂心,殿下定会就今晚之事给郡主一个公道。”

    楚昭华支着腮,依然盯着他看,直到裴绍恒有点不自在起来,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若是想要公道,我自己就能讨回来,何必要楚王殿下操劳?”

    裴绍恒被她这句话给说得呆了一下,她说得是没有错,想要公道,就先要自己给自己一个公道,若是做不到这点,只是指望旁人,最后就不要怪人不予公平。可这句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就有些怪异,他强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笑道:“作为女子,有时候是不必太要强的。既然殿下金口玉言承诺过了,就一定会为郡主办到的。”

    “堂哥对我倒是挺好的。”还主动出言指点于她。

    “将来裴家如何,这副重担还是落在堂妹身上。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

    楚昭华不动声色:“堂哥对楚王寄望颇深。”

    裴绍恒微微一笑:“我只是对堂妹寄望颇深。”

    楚昭华也笑,她知道自己容貌还好,但是也不至于好到一直可以独占未来天子的宠爱,她现在正是青春年少c容颜正盛,可将来总是会变老的。在这个世上或许很多事都是凭借勤勉都有回报,无非是回报大小罢了,可唯独感情,虚无缥缈,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从何而终,多少青春伉俪以为会一辈子相爱,最后却落得互相怨恨终成怨偶。

    说话间,裴府也到了。

    裴绍恒当先跳下马车,伸臂让她相扶。此时已经打过第一次更,裴相站在正门相迎,见她下了马车,忙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皱眉道:“我听绍恒说今夜行馆受袭,可有受伤?那些刺客的来历查出来了吗?”

    裴绍恒不方便在一边听他们父女说话,告了个罪就先进门了。

    楚昭华任裴相仔细看了半晌,才亮出手背上那道破了一点皮的擦伤:“这就是我受的伤了。刺客的下落京兆尹大人还没查出,说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裴相知道京兆尹杜子肖的为人,虽然不是什么敢作敢为的风骨人物,但也不算个糊涂蛋,便道:“行馆暂时不能住,你就住在家里吧,还有你从南诏带来的人,为父都会安排好住处,陛下那里为父自会交代。”“楚王殿下,两位大人,这是刚录的口供。”

    李毓看着那张薄薄的诉状书,上面写了那些刺客是在白天就跟上了长乐郡主,一时起了贪念,才会有夜晚杀人劫财的事情,最后被捕的几个刺客都画了押。

    “杀人劫财,按律要判流放三千里,还要牵连家眷,不过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没有负累,直接便判流放和刺字便是。”杜子肖看到这诉状,不由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怕那些刺客会咬出什么了不得的人来,现在只是流匪作恶,倒也不算是最糟糕的。

    “杜大人该不会觉得此案只是这么简单?”李毓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脸上似笑非笑,“为何那些刺客在白日里突然起了贪念,却等到晚上才动手?”

    “青天白日动手极为不便,所以才等到天黑,这也并不奇怪。”林媵扬道。

    “本王刚才只说了第一点。第二,何等流寇会有胆量进入内城作乱?第三,他们是如何进入内城?”李毓挑眉,语气也越来越强硬,“敢问林大人,为何会放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出入内城?倒让本王怀疑是否林大人和流寇互相勾结。”

    林媵扬站起身,厉声道:“绝无此事,望殿下慎言!”

    李毓亦是毫不相让:“有无此事,一审便知,若是真同林大人无关,本王自然会向林大人赔礼道歉。”

    京兆尹看着争锋相对的二人,只觉得才收进去的白毛汗又要全部跑出来了,两人一个是权势正如日中天的楚王,另一个则是太子手下的得力干将c代表着太子一派的脸面,他都得罪不起。

    “微臣不敢领受殿下的赔礼道歉,既然殿下如此不依不饶,就按照殿下的想法办吧。”林媵扬自己没有做过这件事,而那些刺客来袭的时候,还靠着太子府的侍卫浴血奋战,太子跟这件事显然是没有关系的。楚王现在要亲自审案,他不能阻拦,只要看着他不做小动作便是了。刚才他也去地牢看过审问犯人的过程,那些刺客都是硬骨头,狱卒都甩断了两根鞭子,他们都没松口,直到用沾了盐水的鞭子动手的时候,他们才愿意招供。

    李毓等的就是这句话,转头便问杜子肖:“杜大人是否愿意让本王一试?”

    杜子肖还能说什么,只好擦了擦脑门:“殿下请。”

    “取笔墨来,审问犯人之前,有些东西还要准备。”李毓接过递上来的笔墨,笔走游龙了一番,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递给侍从,“按照上面写明的来准备。”这一准备几乎花了半个时辰。杜子肖已经瞌睡连天,连呵欠都不敢大声打一个,只不停地灌浓茶。林媵扬是武官出身,腰背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表情漠然。等到侍从上前通报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李毓当先站起,朝着地牢走去。

    地牢里,作为活口的刺客被五花大绑c结结实实地绑在刑柱上,衣衫破烂,满身鲜血,之前那几顿鞭子,已经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而刑柱前,正摆着一只烤炉,烤炉上架着一张铁丝网,底下的木炭烧得正旺,偶尔还有几点火星爆了出来。

    李毓拿起火钳,放在烤炉上烤了一会儿,那枚火钳就烧得微微发红。林媵扬道:“莫非殿下想得法子就是用火钳去烫犯人?”

    他摇摇头,复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本王曾看过太史令记下的关于酷吏的记载,十大酷刑之首便是剥皮。”炭火映在他的面上,却更显得他眼神冰冷,似乎直直地穿透过面前被绑在刑柱上的犯人:“先把人的下半个身子埋入土中,再取一锋利剃刀在头顶上开个小口,把水银从小口灌入,水银重,便会把皮肤和血肉生生分离,犯人痛不欲生,更会猛力挣扎,最终从土中脱身,最后只留下一身皮囊在土里。”

    早在几十年前,西唐的确会出这样一位酷吏,官拜大理寺,天性残忍凉薄,就喜欢想些折腾犯人的法子,最后著书一册,把那些匪夷所思的刑罚都流传下来。而那些刑罚,即使流传下来,也很少有人愿意去用。

    只见李毓微微一笑:“只是,本王觉得剥皮之刑实在残忍,应当禁用才对。”

    那几个捆在刑柱上的犯人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出发之前就对好了口供,一旦失败又或被俘虏,是坚决不能说出本来的目的和背后的主谋的,一旦招供,他们几乎就没活路了,而杀人越货在西唐律中只是流放,在流放途中,梁继贤完全可以派人来营救他们。

    而挨几顿鞭子,最多伤筋动骨,等养好了伤,就又是一位好汉。可若是要受剥皮之刑光是想想都生不如死,毛骨悚然。

    “于是,本王想了个又暖和又不那么残忍的方法。”李毓加深了笑意,可是眼睛却是一片冰封,他语气轻柔,声音又低,听起来却是十分的温柔,“本王府上有位门客,刀工不错,能把一头猪削下三百多片,那猪都还能活着。现在把对象改成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杜子肖脸色有点白了:楚王殿下的意思该不是他想得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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