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81018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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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日子她就只是躺着养伤,可偏偏楚宁襄不断把一些书给运到她的床边,头一天是玄衣教的一本教规,是白启长老专门为她准备的,勒令她在三天内背出来。

    除了教规,别的一些关于蛊虫如何驯养c蛊师如何传承的藏书就要有意思得多,楚昭华虽然对驱蛊毫无天赋,其实就算有天赋也起步得太晚了,错过最佳的学习时间,可里面的内容太新奇,她不知不觉就看得入迷。

    这样连着十几日下来,她把那些藏书都看完了,教规连第一页都没有看完。白启长老来探望了她几回,脸色越来越青,只差摇头大叹孺子不可教了。

    她能够走动了,就去探望司青衣。他还是被锁在柴房里,每天过得乐呵呵的,倒没有受苦。

    他看到她走进来,眼前一亮,笑得有些痞气:“你恢复的速度倒是快,本来我还以为你还得再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真不愧是夜叉姑娘。”

    楚昭华一点都没生气,见他对着自己笑,便也回以一笑,慢慢俯下身在他耳边道:“楚王殿下让你留在南诏是有什么阴谋?”

    司青衣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变,可是眼神却暗了暗,只是这一丝神色变化太快,几乎没有办法注意到:“楚王?南诏可没有什么楚王,我谁的边都不沾,就算是太子那边我也没有偏向。”

    楚昭华笑眯眯的:“你当我是傻子?”

    “不敢不敢,姑娘不但武力超群,就是智慧也绝不是傻子可以比拟的。”

    楚昭华拿起劈柴刀,啪啪几下就把一根木头劈成好几截,那把劈柴刀又在她的手指间利落地转了两圈,当的一声落回到原位:“我想也是。你可比李毓此人有意思多了,他脾气差,又爱装模作样,还很可能身有暗疾。”

    司青衣纠结地看着那把劈柴刀,恍然大悟状:“原来你刚才说的是西唐的楚王李毓啊!”

    楚昭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的名字我也是听过的,据说近来风头正盛,在节度使叛乱c西戎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奇怪,现在南诏跟西唐关系这么紧张,你还这样推崇他。”

    “君子所作所为,本来就该论事不论人,不管将来大家是不是站在不同立场,最起码要给予对手该有的敬意。”

    楚昭华摸出钥匙,动手开他身上的锁链,语带揶揄:“没想到你还颇有君子之风。”咔擦几声,锁链纷纷被打开,楚昭华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趁现在没什么人,你就快点走吧。你离开这么多天,再不回去,就要被开除了。”

    司青衣一把把锁链抓了回来,斩钉截铁道:“我不走!”

    “放你走,你却不走,难道你喜欢被人像犯人一样关着?”

    司青衣灵光一现:“你跟那些人待在一起,谁知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下地道把你救出来,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万一那些人图谋不轨,我还可以保护你。”

    楚昭华看着他,叹气道:“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

    “”

    “我保护你还差不多吧,你是不是哪里弄反了?”

    “”司青衣悲壮道,“那你保护我吧!”

    楚昭华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叹气:“好吧,你想留着,那就留着吧,不过我猜想现在情况不妙,弄不好过几日这里就会被朝廷派兵围剿。”

    白长老和何长老这么急着跟她谈条件,很可能就是知道朝廷就要二次清剿了,蛊师之中有很多体质孱弱,还有好些老弱妇孺,若是跟朝廷军队硬碰,肯定会处于劣势,而她的武力要强得多,更何况她还得到了西萨真神的认可,对于涣散的人心会起到激励作用。

    她回到自己养伤的院子,就看到楚宁襄正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说话。她看见楚昭华回来了,便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正和她说话的少年也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她,眼神炙热,却是肖易。其实也没过多少日子,他猛地拔高了许多,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廓也削瘦了下去,猫儿眼开始变得狭长,乍一眼看去,她都有点认不出他来。

    肖易上前两步,眼神依然没有离开她的身上:“我找你来兑现承诺了。”没事就不能随口瞎承诺,谁知道听的人会不会当真,她现在已经自食苦果。

    有些人自己习武进步很快,可是教人那就陈善可乏,楚昭华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她学得快,师父教一招,她就能领悟三招,但是问题就来了,她学的时候根本就没思考过为何要这样,反正就自然而然地这样学了,可肖易显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会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剑尖要朝上不能朝下,为什么要打通经脉,为什么还要做扎马步这样简单的事。

    楚昭华还没有完全伤愈,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原来练基本功的量,大多时候就坐在一边对他指手画脚:“你连用力的方式都不对,要腰腹用力,而不是手臂用力。”

    肖易茫然地望着她:“腰腹用力?”

    楚昭华叹了口气,平日看上去挺聪明的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她只能走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腰:“这个地方需要撑起来,而不是单纯用手臂的臂力,臂力是天生的,只有天生少数人会很出众,这个真没办法。”

    肖易的眼珠微微一转,朝她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我还真笨。”

    “下面一招需要跟这招首尾相连,才能一气呵成”楚昭华依然扶着他的腰,空闲的那只手托住他的手腕,把姿势纠正到分毫不差,她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崇玄的功夫,高深的那些肯定是不能教他,毕竟她现在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没有资格代师门收录弟子,可是那些基本功却都是大同小异,她便挑了这些来教,虽然看上去这些基础的吐纳和剑法并不高深,可真正要练到极致,也需要数十寒暑之功。

    教完今日的课程,她也累得够呛,几乎每一招她都要手把手教他好几遍,就跟她自己练剑一样累,要不是最后看他学得还不错,她绝对会反悔。

    “你是不是累了?”肖易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满身大汗也没擦一擦,立刻站起来道,“我去泡茶给师父。”

    楚昭华一听师父两个字,立刻摆手道:“不用喊我师父,我也只能教你一些基本功,别的就不能教你了。”

    “不叫师父唔,那就叫师姐吧。”他飞快地泡了一壶热茶过来,甚至还倒在杯子里塞到她手上,“师姐喝茶。”

    楚昭华抖了抖,师姐两个字总是能让她想起李毓,原本普通的一个称呼总是被他喊得别有居心,简直成了蠢货c愚蠢之类的替代词。就算那些比她年长十几岁的同门喊她师姐,她都没有这么不自在过。

    她握着茶杯,若有所思:“虽然你起步得稍微晚了点,但是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就会有所成。”大成可能不会有,但起码能够强身健体。更何况男子比女子相比,本来占了一个很大的优势,女子成年之后,本身力气就会比男子弱很多,若是将来生育,力量和爆发力只会变得更弱。

    “是吗,其实我并不着急,就像你说的,做什么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我还等得起,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肖易眼珠一转,又问,“师姐你很累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捏捏肩,松散松散?”

    “你既然还有力气,那就继续蹲马步。”

    “阮姐教我的,虽然我没用上,但是我的技术真的很好,保证不会弄痛你的。”

    对着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尤其还是恳求地盯着你希望能够得到认可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楚昭华闭了闭眼,压低了声线:“我让你蹲半个时辰马步,再啰嗦就再加半个时辰。”

    “”肖易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上的茶杯,老老实实地走到天井里站好,然后开始扎马步,“这真的有用?你该不是故意骗我这样做吧?”

    “有用啊,我以前每天都要站三个时辰。”楚昭华大言不惭。她走的是轻灵的路子,下盘稳不稳都没有太大关系,这方面的基本功她甚至都不如李毓,和林衍之比更是相差得远。

    “可是,万一我以后走路也变成这样,岂不是像青蛙一样?”

    楚昭华懒得理他,自顾自靠在一边休息。

    肖易见她这样,也没有法子,乖乖地站了半个时辰的马步,甚至再她没叫他起来之前都没动过。楚昭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一下子把练习的量加得太大,反而对身体造成太大负担:“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以后早点休息,明天继续。”

    这样连续练了好几天,其中白长老和何长老都以探望伤势的名头来看过她,一进门就看见肖易练武练得不亦乐乎c楚昭华坐在一边指手画脚的场面,都没说什么,只是问她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一些。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将自己的恢复情况据实以告。

    终于,楚宁襄带了消息给她,让她一起商讨教中事务。

    楚昭华暗自觉得好笑,但脸上却没流露半分端倪,答应得很爽快:“好啊,反正也无事可做,去听听也好。”

    其实她一定会跟玄衣教站在一起的,如果要找宁南郡主的麻烦,讨回她这次所受的伤的代价,光凭她一个人是不够的。诚然,她可以等到伤愈之后,潜入瑞王府刺杀她,成功的几率并不小,甚至全身而退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的事,但她这次不想用武力来解决。

    宁南郡主向来拥有聪慧过人的美名,她若不能以骑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未免也太无趣了。只是要拥有跟她相抗衡的力量,她必须要参与到玄衣教的教务,可仅仅依靠西萨真神留下的印记,她是占不到一个足够的分量。

    现在,她不但想要对方把她所需要的东西装在盘子里送到她的手里,还要对方求着她收下。“瑞王府的亲兵近日进出姬城的军营三回,最后一次是带了皇帝的手谕。”白启打开了面前一封用蜡封上的书信,当着众人的面拆开,“探子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想要混进姬城的军营刺探消息恐怕也来不及,各位有何想法,不如都说出来,大家一道集思广益,再做定夺。”

    教内的例会,参与的除了三位长老和楚宁襄,还有阮绡和平阿婆这些蛊师世家出身的蛊师,楚昭华进门的时候,立刻接收到不少异样的目光。她既不是蛊师,甚至在他们眼中,连南诏人都算不上,这样堂而皇之地随着楚宁襄进来,甚至还坐在圣女身边的位置,实在是太没有眼色了。

    楚昭华只笑了笑,一直低头检视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对白启长老所说的事情毫不在意。

    “瑞王派人去姬城,并非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听到西唐大军从西戎边界开拔的消息,西戎和西唐之间的战乱一结束,他们也就有可能来对付南诏了。”何长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到底是什么缘由还很难说,不如再想办法去刺探一番,免得当了惊弓之鸟。”

    “你的想法呢?”白启又看了看正往嘴里塞点心的秦川南,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皱。谁都知道,秦川南是历代最年轻的长老,但他什么都是“三不管”,不管教务,不管教中派别纠纷,甚至连本职该做的俸禄分配也不管,这样一来,他自己就把自己给架空了。

    秦川南吓了一跳,差点噎住了,连忙把嘴里的都咽下去:“咳,既然是大家集思广益,那大家赞成什么,我就绝不反对。”

    白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又环顾了屋中所有人一圈:“有想法的,尽管说出来,哪怕还没完全想好也不要紧,细节可以慢慢补充。”

    “我倒觉得何长老说得不错,若是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慌忙出逃,反而容易正中对方的圈套。本来朝廷也并不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突然蜂拥而出,反而不打自招了。”阮绡忽然眼角一瞥,瞥见肖易正端着一杯茶过来,还以为是给自己的,便笑着伸出手去接,“阿易真乖。”

    谁知道肖易一转手,便把茶杯递到了楚昭华面前:“师父,你伤还没好,多喝点参茶。”原本只是暗戳戳打量她的各色目光顿时变成光明正大的估量,肖易虽然稚嫩,可他身后的长辈却不是一般的蛊师,他小小年纪驱使蛊虫的能力也不俗。

    楚昭华看了看那杯参茶,又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肖易,只见他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坐在了她身边的空位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只靠垫,放在她身后:“你伤还没好,坐久了会觉得累,垫个垫子,也会舒服点。”

    楚昭华眼观鼻,鼻观口,喝了一口参茶。

    秦川南嗤得笑了一声,喃喃道:“这小鬼。”从盘子里捡起一块点心,往上一抛,再用嘴接住。却见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把他身边那盘子点心端走了,放到了楚昭华面前。

    “”秦川南叼着那块点心,目瞪口呆。

    “师父,吃点心。”肖易又把摆在她面前的盘子往她那边挪了挪,“你的伤还没好,不要饿着了。”

    “够了!”白启终于一拍桌子,“成何体统!”

    楚昭华用眼角瞥了肖易一眼,有点猜到他想做什么了,这孩子古灵精怪,从他们第一回见她就清楚了,便接话道:“何长老刚才说找人潜入姬城刺探,原本我该毛遂自荐的,只是我的伤还没好。”

    “”刚才肖易连着说了三遍,这都是第四遍了,白启抽了抽嘴角,“不妨直说。”

    “之前我从祭台出来,知道从祭台进去,可以通往一个地方,是国师当年创立玄衣教就选好的退路,他甚至还未卜先知,埋下了一处宝藏。我先前送太子回宫,在太子书房中读到不少太史令的手札,里面有隐晦地提起,国师当年留下的财产,除了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一些绝妙的驱蛊手段和炼制配方,比如--”

    “比如什么?”秦川南对蛊虫相当痴迷,听到配方二字立刻就精神百倍。

    “比如可以操控人的蛊虫。”楚昭华微微一笑,“当年国师同昭明皇帝打下江山,国师身边的人个个忠诚,可是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弱点,一旦这弱点落在有心人手中,就成了要挟的手段。可是国师身边却从来没有出过叛徒。我便有了这个猜想。”

    “有道理啊!”秦川南击掌道,“太有道理了,你说的这些过于圣教主的传说我也听过很多回,可怎么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因为这种已经被捧上圣坛的人,人们只会往好的地方去想,而不会去想他是不是另有手段。这件事是当初太子告诉她的,只是一个猜测,可她看到了祠堂里那两段国师的遗言,如太子所说,国师留下了自己的部分财产给后来人的可能性相当之大。关于国师的财产,还有那种可以操纵人的蛊虫的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前面所说的从祭台往里走,可以通往一个隐蔽的地方却是假的。那个密道只有一条路,一头是玄衣教祭台,另一头就是南诏皇宫的祠堂。

    她知道玄衣教内部是有奸细,那个人很可能就在这个屋子里,而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包括她惹得睿显帝震怒,禁军围捕,最后差点被乱箭射死的事情,那个内奸都不会知道,这就随她怎么编故事,只要能圆过去就行。

    “教规第二页第三条,教中人除了教主候选之外都一律不得入祭台之内。”白启长老道,“给你的教规,你是一页都没看?”

    “”楚昭华顿了一下,又道,“特殊的情况总会有特殊的应对方式,眼见整个玄衣教都要保不住了,何必还要再固执于那几条教规。更何况,难道白长老不想知道,为何南诏皇室这么多年都可以跟玄衣教相安无事,而当今圣上却突然容不下大家了呢?”

    就是因为睿显帝发现了国师当年留下来的遗产!

    如果遗产中真有那种操控人的蛊虫,哪怕只是配方,蛊师便可以利用那种惑心蛊操控高官武将,甚至是南诏的一国之君,所以玄衣教才会引来灭顶之灾。

    楚昭华的这些话虽然听起来稍有漏洞,可推测下去,倒也基本合情合理,她毕竟从小在西唐长大,对于南诏很多历史和习俗都一知半解,若是说得完全吻合,倒像是编排过的,一点漏洞都没有反而成了最大的漏洞。

    楚昭华见何长老的表情略有松动,知道自己只要说服其中一个,事情多半就成了,她继续加把劲忽悠:“难道大家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何突然在祭台出现?祭台的出口并不只有大家看到的那个。”

    白启见底下人纷纷议论起来,知道再说下去,也只会围绕着这个话题打转,他的初衷早已离题万里,便一拍桌子:“此时关系重大,老夫还要同另外两位长老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师姐,你说我刚才做得好不好?”散场之后,肖易便贴了上去,黏黏糊糊地求表扬,“何长老想要你去姬城军营刺探情况,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姬城军营是什么情况,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对,我们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

    “姬城军营有很多贵族子弟任职军官,除了一些底层的士兵之外,几乎出自于各个世家,傅国公家的傅小公爷就是军营的副指挥使。”楚昭华道,“据我所知,姬城军营虽然有些声色犬马之事,也并非人人如此,傅小公爷本人就很正直。”

    “为什么你特别要提一提傅小公爷。”肖易低声嘀咕道,“你们很熟吗?”

    “你说什么?”

    “没c没什么。”肖易紧跟上两步,“你到底想做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楚昭华笑道:“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她拖长尾音,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肖易一遍,少年紧抿着嘴唇,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微微发红:“今天把院子的储水桶都灌满吧,用最西边白长老那个屋子的水井里的水,一桶一桶地挑过来灌满,不能找人帮。”

    肖易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说:“啊,怎么这样”

    楚昭华理所应当地回答:“基本功是最为重要的,我以前就是这么练的。”

    挑水其实也很有些讲究,如果掌握平衡,这样水桶中的水才不会在行进中撒出来,挑水的路途中如何选择路线,关乎于节省时间和所走的路程,同时又可以锻炼耐力和意志力。这就是楚昭华一直以来忽悠师弟们的说辞。

    为了讲究逼真,她甚至还把自己修行进展如此快速归结于挑水这件事,说得毫无愧疚感,说得自己都觉得还真的有大用处。

    肖易满头大汗挑了一回又一回的水,连肩膀都被扁担磨得火辣辣地疼,总算把两个大水缸都灌满了。他喘着粗气倒在地上:“好c好了,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楚昭华走过去,把他拎起来坐正了,才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下:“今天就教你基本的内功功法。”她从袖中抽出一个卷轴,这是她专门问楚宁襄要来的,是一个人体经脉和穴道图。

    肖易看了两眼,就把卷轴扔到一边:“阿婆很早就教过我了,炼蛊也是要看这个的。”

    “很好,那你把全身穴道都说一遍,我先看你有没有记错的。”

    肖易嘴唇一动,忽然又闭上,面露难色。

    楚昭华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又有什么鬼点子,其实他聪明有天分,只要沉下心来做一件事,就根本没有做不成的,可聪明人总是这样,学什么都容易,也总想着走捷径,反而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怎么了?”

    “当时阿婆教我的时候,我是对着她认穴道的,你就当一回我阿婆呗。”

    楚昭华一字一顿:“不行。”

    “为什么不行?”少年的脸上稚气未脱,皱着眉鼓着脸颊显得很委屈,“我知道了,你其实很讨厌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楚昭华满脸黑线,她带过这么多师弟师妹,就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喜欢撒娇耍赖的,一般师弟师妹碰到她,胆子小的那种根本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要不就是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了吵到了她。

    “你觉得我很讨厌你,为什么?”

    “我知道我之前跟你不对付,第一次故意引你看到蛊虫,惹得阿婆对你动手。后来我总跟你斗嘴,我还幸灾乐祸,明明知道你未婚夫不要你要娶别人了,还”

    “好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是吗?”肖易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也就是说,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的未婚夫,也不一点都不伤心了?”

    未婚夫李毓总是莫名其妙被人在膝盖上射了无数箭。

    楚昭华按着额头,一时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似乎不管从哪里解释都不对:“并不是这样,楚王殿下也和我并非有什么特别关系,不过是普通的同门之谊罢了。好了,废话少说,现在开始计数,你说错一个穴道,就加练挥剑一千次,说错五个之后,就加练一万次,我希望你的下半辈子不会在挥剑中度过。”

    送走肖易,她回屋换了身暗色调的衣裳,去了白长老的院子。以往都是白长老来探望她,她却是一回都没去过。她到了屋外,随手捡了个石子,扔在了窗棂上,很快,白长老就打开门道:“何人在此?”

    楚昭华压低声音道:“白长老,我有要事相商。”

    白启看着她,缓缓让开了一条道。

    其实夜深时分,男女共处一屋并不妥当,只不过白启长老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祖父,她也向来对男女之防没那么在意,便一点都不客气地闪身进屋。

    “你有话就说吧。”白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回过身把书桌上的纸张都收拾干净,这么晚了,他竟还在处理教务。

    “当时我护送太子回宫,太子殿下曾经告诉我,玄衣教内有奸细。”

    白启握着纸张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这些宣纸都揉成了一团,连手心都沾上了墨迹:“继续说下去。”

    “太子殿下说那个人在玄衣教中身居高位。”

    “不可能!我教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当朝廷走狗,更不可能是身居要职的人,太子这么说恐怕是为了挑拨离间。”

    “也许也是为了国师当年留下的那些遗产呢?”

    白启把手上的纸团扔在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你是在怀疑谁?”

    “何长老。”

    “”

    “今日他说想要人潜入姬城军营刺探情况,分明就是指我,除了我,恐怕这里也没别人可以做到。”蛊师是炼蛊,五体不勤的多得是,秦川南就是很好的例子。“何长老倒也不是刻意针对我,只是我恰好得到了西萨真神的印记,他是不会容许我坐上教主之位的,既然他想动手,何不就给他动手的机会呢?祭台一行,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白启抬起头,谨慎地打量着她,似乎在考虑她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以相信,她是否有别用居心。这些话换了任何人来说都难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可楚昭华却不会,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没有任何利益牵扯。

    “现在晚了,你先回去,此事明日再议。”

    楚昭华低头走了出去,却在那扇房门在身后关起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看来,她是说服最固执又最不会变通的白启长老了。秦川南正做着变成天下第一蛊师的美梦,有了天下第一的加持,他拳打白启脚踏楚昭华,轻而易举,就连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而就在他梦见楚昭华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起角落里,无比害怕又无比艳羡的时刻,他突然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还在回味刚才那个美梦,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周围太安静了,他驯养的蛊虫全部都缩了回去,还隐匿了大部分气息,这种反应,倒像是碰到了天敌才有,只是这哪来的天敌?

    他继续盯着天花板,越想越不对,突然别过头往床帘外一看,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立刻就惊得他从床上跳起来,七手八脚地抓过放在一边的衣裳,胡乱套在身上:“何c何人?何人在此?”

    蛊师皮薄速度慢,最怕的就是孔武有力的刺客,若是碰到身上带着避蛊的圣药的那种,基本就是死定了。

    “你睡得真死,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才发现。”黑暗中,传来楚昭华的声音。她甚至还毫不掩饰地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呵欠。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房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总觉得楚昭华想要尽力在脸上表现出一种很自然的无辜,然而她还是失败了,便连掩饰也懒得掩饰一下:“没有误会,我就是来找你的。”

    “可这是我的房间!我的!”秦川南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外走去,楚昭华就坐在外间,手上有什么在夜色中微微一闪,又被淹没了,“你随随便便就闯进我的房里,还带着凶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凶器?”楚昭华左手一晃,就用火折子把桌上的蜡烛点燃了,整个屋内一下被烛光充盈,变得明亮起来,这晕黄色的烛光也让她的侧脸变得异常柔和,她举了举手上拿着的火折子,“你说的凶器是指这个?”

    “谁在说火折是凶器,我是说你右手拿着的那个!”秦川南见过她几次出手,都是惯用右手的,就是在蓄力的时候也都是用右手握着剑柄,这个习惯是很难改的,甚至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太过留意。

    “右手”楚昭华若有所思地又举起右手,“你说这个指甲刀?”

    秦川南嘴角抽搐了一下,嘴硬道:“在你这种杀人狂魔手里,就是指甲刀也能成凶器。”她这是在外间等得太久了,闲着无事就在修剪指甲吗?

    楚昭华突然站起身,疾走两步,惊得秦川南忙不迭地后退,还不小心在床沿上撞了一下,跌坐下来。她走到离他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弯腰,保持着跟他平视的角度:“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我不做!”

    “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呢,你也不听完再做决定?”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事,我不用听就可以做决定了。”

    楚昭华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你能改变主意,如果回答还是否定的,那我只能多问几次,一直到你给出我想要的答复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轻声道:“我的耐心向来都很好,绝对不会出手揍你,也不会因此把你大卸八块,你且安心去吧。”

    喂,这根本就是威胁,毫不掩饰的威胁,威胁要饱揍他一顿,还威胁要把他大卸八块。秦川南抖了抖脸皮,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里床缩,一边又觉得这个场景真是有点熟悉,想了一想,终于想起是在刚才的美梦里,只不过他跟楚昭华的角色完全颠倒过来了:“你如果真心求我,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楚昭华嗤笑一声,站直了身子:“我有必要求你吗?废话少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秦川南嗓门也大了,气势也足了,“就算你不答应我都答应!”翌日,果然大家就进入祭台的事情又商议了一番,只是这一回楚昭华“伤势复发”,托楚宁襄带了话过去。

    她这一次伤势复发,一复发就复发了两天,就连进入祭台的事情被大家通过了,她也没好起来。期间有不少人打着探病的旗号来看她,她一直都靠在床上,和前来探视的人寒暄几句,再加上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看上去的确像是旧疾复发。

    楚宁襄见她见了一个又一个玄衣教中身在高位的人,几乎见一个,就硬是把对方的长相c名字和职位都记下来,只花了短短两天就把玄衣教内稍有几分势力的人都记全了。她感到诧异的同时,又觉得西萨真神选择她还是有道理的,尽管西萨真神当众吃掉了被朝廷投下去的蛊师,这使得它在昔日众人眼中的光环和权威都暗淡很多,不少蛊师甚至还开始觉得,所谓西萨真神不过是一代又一代传得神乎其神被推上神坛的象征,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条百岁的黑蛇而已,就算一条蛇成了精,能够有些通晓人性,但到底不过是畜生罢了。

    “你发现谁才是那个内奸了吗?”

    楚昭华摇摇头:“没有,最多有些猜想,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也是做不得数的。”

    “哦?”楚宁襄好奇道,“那么你猜是谁?”

    “你说,如果玄衣教里但凡有些地位和人脉的人都要去祭台,最后能得到最大益处的那个人是谁?如果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最希望看到这个场面的人是谁?”

    “这没有亲眼看到,怎么能肯定?”

    楚昭华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们亲眼所见,眼见为实,总比我们坐在这里胡乱猜测的好。”三日一到,就是出发去祭台的日子。

    那日楚昭华的伤势也有了好转,可以跟着大家一起去。她作为一个曾经去过一回的人,自然一进祭台就走在最前面带路。

    蛊师的武力果然跟她想得一样不堪一击,祭台稍微修建得比平地要高出一人来,又没有台阶可以拾级而上,结果那些蛊师竟爬了半天都没法爬上去。楚昭华不忍直视,轻飘飘地飞身上去,用麻绳拴住了祭台里面的一处石头雕刻的壁灯,又把绳子甩了下去,方才解决了大家的窘况。

    她心里终究还是感慨,若是在重生前,她经脉竞断,也失去了所有功力,至少蛊师还有驱使蛊虫这样的保命技能,而她既无一技之长,又身无长物。甚至可以说,就算当时她能离开普渡寺,她又能干什么?功夫没有了,连卖苦力的事都做不了,她还不擅长刺绣女红,就连原本秀美的容貌都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黯淡。

    那个时候,如果她离开普渡寺,她甚至连活都活不下去!

    她恍惚了一下,很快又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想这些过去了的事情毫无益处,何况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她根本没有必要去设想一些并不存在的事情。

    “当时,我就从这条路过来的。”她知道这条地道不短,但是也没办法长时间逗留在其中更何况这条地道几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最后的出口就是南诏皇宫中的废弃祠堂。道路中间,会有两个岔口,但其中一个岔口不用走多久就是一条死路。

    “这是当年第一任教主的题字,”白启长老举着火把靠近地道的石壁,地道的石壁上篆刻着两三幅壁画,但其中的人像和着色都已经被时光磨平减淡,已经看不出当时的壁画到底是画了些什么,反而是那几行题字在岁月洗礼中清晰如故,“这字和藏书中教主亲笔所写的字迹是相同的,何长老,你来看。”

    何长老凑近看了许久,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果然是圣教主的亲笔字。”

    楚昭华当时从这条地道出来,火折子早不知道在她被黑蛇西萨摔来摔去的时候掉到哪里去了,后来司青衣虽然有一个,但是很快也用完了,再说她当时伤势太重,又失血过多,他们两人不管是谁都没有心情去看石壁上有没有壁画了。

    “楼观三重雪,清夜五更寂。”何长老反复念了三遍,“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这么多人,他只看向了白启,而大家似乎都等待着白启长老解惑。

    “白长老是我教中最为博闻强记的人,他不但博览群书,更是擅长不少杂学,比如茶道c棋艺c琴技c书法。”楚宁襄附在她耳边轻声解释。

    楚昭华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倒不是她怀疑楚宁襄对白长老做了多少不实的美化,而是她觉得两句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楼观是个地名,就是她的师门崇玄所在之处,这两句话不过是提了提楼观雪景和清月雪夜的寂静,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含义。不过这位国师兼玄衣教第一任教主为何要在石刻上专门提起西唐的名胜之地,就她所知,南诏的美景之多,并不逞多让,两者各有不同的美感。

    “据我老夫所知,楼观应当是西唐国第一名门正派崇玄所在之地,只是崇玄名声太大,大家都只知崇玄被西唐开国皇帝册封为国教,而忘记崇玄是建在楼观山上。当年圣教主曾在西唐游历三年之久,还记有六本西唐风物志,里面记载了西唐的一些名胜古刹和当地典故,光是长安一篇就有整整一本。”白启轻抚着胡须,摇头道,“可惜多年一来,我翻遍所有藏书,多为蛊术沉迷,又或者分心于杂学,一直没有仔细拜读圣教主所写的游记,只大略通读了一遍,知道他曾对楼观山雪景交口称赞,称其为天下一绝,剩下两绝则是恒罗千绡花百花齐放的奇景和西戎与西唐交界的蜃楼城。”

    楚昭华看了白启一眼,心中既佩服又好笑,佩服的是以玄衣教的底蕴,必定有海量的藏书,这位白启长老竟然全都看过了,好笑的却是,第一任教主写的风物志和游记,他看过一遍,此时竟还为自己竟然只读了一遍而感到惭愧。崇玄的藏书中也有不少风物志,不过她除了早课晚课,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练功,几乎都抽不出时间来看这些闲书。

    这位白长老当真又迂腐又固执。

    “白兄,你说圣教主为何偏偏要刻这句话在祭台?是不是暗示了什么?”有个年纪较为年长,长相又粗豪的坛主立刻便问出来,“这句话是否和圣教主留下的遗产有关?若是有关,我们倒不如把那些财产都找出来,现在我们被朝廷逼迫到这个地步,原本下面收入颇为丰厚的产业都被朝廷给毁了,再下去也是坐吃山空,想必圣教主也是料想到后人会碰到窘迫的情况,才会留下这笔财产。”

    金银财宝能够让他们衣食无忧,度过最艰难的时期,而金银财宝也是最无用的东西,除了换来一些身外之物,便只能供人享乐,消磨意志,令人不思进取;可真正价值连城的则是那些蛊术和配方,惑心蛊向来都只存在于一些书籍中的寥寥数语,在场的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可它却是无价的,甚至可以说,它能颠覆城池,改换朝代。

    阮绡轻轻一笑,在黑暗中却格外清晰,似乎如一根羽毛轻轻骚动着人心,时不时地露出来在人心头制造一回骚动:“人心最是复杂,可惑心蛊却能操控人心,这世上也再不会有负心汉了。”

    在场的女人都是心照不宣地相顾一笑,可男人却都在心里取笑,到底是女人家,只顾着儿女私情,却不知这世上既然有权势有高人一等的人上人,就会有不断攀附向上的无限野心,儿女私情和权势地位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楚昭华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她只是看着那面斑驳的墙壁,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普渡寺中里的那十年,她其实并不常想起这些事,毕竟多想也无益处,甚至可以说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只不过是她用十年,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去清赎她背叛师门的错误。那段她生命中最为暗黑无光的岁月,她在重生的那一刹那就决定将其抛之脑后,可是现在却莫名地不断去回想。她偏过头,用余光看了看楚宁襄,只见她咬着嘴唇,嘴唇都已经渗出血来,脸上冷汗涔涔,竟把鬓发都沾湿了。

    楚昭华倏然一惊,一下子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人都一定程度地陷入了痛苦之中。白启长老双手握拳,竟是全身轻微颤抖,似乎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阮绡美丽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可是眼中却满是杀气,联想起她刚才所说的话,大概是想起了那位负心汉。

    她就被这样一群有些神志失常的人包围着,心里都有点发毛起来。

    楚昭华挥袖灭了火把,又轻轻一掌拍在楚宁襄的脸上,沉声道:“宁襄,醒醒!”

    火把熄灭,大家再也无法看到那些残破斑驳的壁画,便会慢慢恢复过来。楚宁襄被她这一掌打醒,踉跄了几步,扶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我刚才想到了迦南寺的那间密室。”

    “这些都过去了。”楚昭华握紧了她的手臂,默默地想,如果当时她身受重伤,正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而司青衣还有火折子照明,他们也就会看到这些壁画,最后恐怕都不能幸免。

    白启长老清醒之后,伸出手去在石壁上摸了摸,又把手指放在鼻下闻了一会儿,才道:“似乎是某种蛊虫的磷粉,遇热就会散发开,只是这种蛊真是前所未见。”

    众人却不约而同地想,这就是惑心蛊,只是一点磷粉就有这种作用,若是惑心蛊本身呢?

    能够真正控制人心的并非痛苦,而是深刻的绝望,在这绝望中渐渐丧失了对抗的勇气,慢慢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变成傀儡一般的存在,不会背叛,也毫无斗志,这就是惑心蛊的威力。

    “很难说这条地道中究竟有多少玄机,如果要等这些磷粉完全发散了再通风,恐怕很难做到。现在火把是不能再点了,倒可以换成少量蜡烛,这种磷粉就不发散得这样快,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了。”何长老轻咳两声,发话道。

    众人吃过一次苦头,自然不会再大意第二回,顿时过道中亮起了三四根蜡烛,虽然相比之下光线微弱太多,但总比再次被迷惑要好。

    楚昭华走在最后,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看外面。

    只是大家都沉迷在石壁上所刻字画中,都没有在意她本该走在最前方带路,现在却落在了最后面。

    那些石壁上的壁画多半都斑驳不清,可刻字却算是清晰,第二幅则是提到了第一任圣教主当年在一地埋下宝藏,并将里面的东西“赐予后来者”,这些刻字,算是将楚昭华的猜测之言坐实了。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当初是她提出了这个猜想,都纷纷涌往地道深处。这之后的石壁上则刻了两个炼蛊的配方,是用最早南诏的象形文字所写,南诏虽然已经被汉化,人人都学习汉文,但老一辈的人依然会用南诏字,而这些南诏最早的象形文也在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中保留了下来。

    楚昭华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字,倒是那些蛊师都看得如痴如醉,还有人咬破手指,用血迹把重点记在衣袖上。

    她不禁打了个呵欠。

    楚宁襄揶揄道:“很无聊?”

    “是啊。”

    “无聊到瞌睡?”

    “我每晚都睡不足一个时辰,白天还要应付这么多人,不无聊也要发困。”

    楚宁襄奇道:“你每晚睡不到一个时辰?”

    她每晚都会睡在外间的床榻上,以防楚昭华半夜想要喝水或者伤口痛,她可以立刻起床帮忙,结果几夜过去,她都睡得十分安稳,中间都没发生意外。

    楚昭华揉了揉眼睛:“是啊,你睡得这么香,我就没叫你了。”

    “给你这么一说,”楚宁襄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的确可见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眼底也有点发青,“我感觉我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非也,”楚昭华笑道,“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一切都很有意思,处处透着惊喜--现在,惊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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