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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帝》正文 第六十章 不明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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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傅正做些符合他身份的事,批注名家典籍,练字,描画。

    太子自堕马后,常跑出宫,许太傅也常不见其踪影。

    怀麓堂要选一些国子监学子入宫研读,国子监监官已送了名册。

    这名册,肯定是有些水分的,许太傅要求查看国子监学子近几月考核成绩。

    却被几个监官,以不应互相干涉否决了。

    他知虽有个高身份,然而并无实权,只得隐忍就如忍着官场乱象。

    太子年幼,陛下不朝,宦官当权。

    许昌把重整国风的希冀都寄托在公九卿身上。

    公九卿走到怀麓堂门口,放慢了脚步,上下审视自己,干净,不乱。

    符合太傅要求,才迎着穿堂风走进去。

    侍者替她敲了门,许太傅“嗯”一声,公九卿走到太傅身后。

    看今年三十多岁的太傅,字越发精尽,正在临摹一幅文人画。“见过太傅,几日不见,太傅技艺越发好了。”

    “殿下课业可有完成?”

    许太傅转过身,坐下,一脸的不苟言笑。

    公九卿也收了笑嘻嘻的样子,肃穆的说道“玩成了,请太傅过目。”

    许昌接过一看,文理间条理清晰,最近太子的治国理政,思路开阔不少,褪去了不少稚气。

    这个学生还是皇子时,就丢在他名下启蒙。

    后来封了太子,自然成了他身份最高的学生。

    一开始公九卿那副万物都,心不在焉的模样,许昌都记得。

    公九卿被他用教鞭抽了不少,才渐渐变得守规矩。

    现在公九卿在外挂着他继嗣名头行走,族谱上也真有“许季岁”这么个人。

    许太傅内心叹气,他也是赌了一把,他未成家,只望不要连累其余亲族。

    在许昌看课业时,公九卿在偷看那副文人画。

    浅绛的画法,明快透澈,常用于山水斜阳。

    这画是幅远山青松,山壁垂崖,飞瀑急湍,让她在意的是,那飞瀑击石,后面有个很细微的人影。

    几笔勾勒出身形,衣冠宽袖,不见五官。

    要不是她觉得这类的画,只有景色,无生物,太过无趣,想找找,借着好眼力,才注意到。

    公九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更觉得画艺精湛,风骨隐隐有超过宫中画师的势头。

    “请问太傅这是何人所做?”

    “一位潜陶学子的画,他素来不与人为众,所以未有盖印。”

    许太傅将书册还给公九卿。

    “太傅,学生想举荐虞家公子,虞容与进宫进学。”

    许昌自然也知道靳家的事,虞家是太子外祖母娘家,公九卿举荐自有他的道理。

    他拿出盖了怀麓阁官印的一张书册,丢给公九卿。

    “这是我唯一的举荐名额,你若再求,太傅可没有了,那位虞公子可不要替你丢脸。”

    “诺。”

    公九卿又替太傅磨了墨,打理了下书房,临走看着那副画。

    “学生,可问下这作画者到底是何人?”

    许太傅看公九卿有探究的意味,也不瞒她。

    “姬姓学子,过几日也会到宫中进学,你会遇到的,这画就给你吧。”

    最后,公九卿拿着画走了,屠戈刚才去处理杂物,现在才赶到怀麓堂。

    公九卿看着屠戈,觉得他越发沉闷了,或许靳家出来的,都是不爱说话的。

    “你帮我把它给虞容与,能不能进学,这就看他自己了。”

    屠戈接过书册,放入怀兜。

    鸦庄

    樊翾刚清洗完脸,把自己恢复原样。

    就看见,一身铜绿与鸭卵青拼色的短褐打扮,左手持剑的孟轲素。

    这段时间,庄里人多了不少,之前还来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驻扎。

    他去偷瞄了几回,良将精兵,感觉像来自沼川,那个他被买来的州。

    可凭心而论,他可不接受这个满身杀气,眼底仇恨可见的孟轲素。

    后院那只雄性大角鹿,都比这个人,受他待见多了。

    不过,几个人都是被买来的,他们都没权利说什么。

    这人斗兽场买来的,内法已解得差不多,具体水平,樊翾没有交手过,还真不知道。

    “你去哪里了?”

    孟轲素靠在门边,双腿交叠着,目光冰冷。

    “我可不欠孟公子钱财之类的,我自然是被主子叫走了,具体地址,无可奉告!”

    樊翾本来吊儿郎当的说着,往外走去,路过门边的孟轲素,突然勾唇,口气冷淡的刮了孟轲素一眼。

    孟轲素抬头,看向已走远的樊翾,皱了眉。

    他被凉在这,已有段时日,用渡鸦传信。

    得到的回复,都是让他稍安勿躁,好好养伤,熟悉环境。

    闭口不谈,给他的任务和条件。

    可这位樊翾却被叫出去两趟了,明显比之其他人更受重用。

    一想到被养父背叛,卖入斗兽场的血海深仇,孟轲素就觉得手上青筋暴起,隐隐发烫。

    张开右手掌心,已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手上,心上,如影随形。

    若是不手刃孟家主人头,他在阴阳上的学术,大半是废了。

    阴阳家内门,可不会怜悯他的遭遇,现在这样回去,他只会被认为失去价值,再遭除名。

    孟轲素眼前浮现,一男子,黑袍兜帽,着玄色金边天罗衣,背对着他。

    那人宛如神袛,哪怕在黑暗中,也让人透不过气,想要匍匐在地,苟延残喘。

    修长的手指,持着阴阳东皇罗盘,梵文浮屠,通古今往事,知天地洪荒。

    而他自己,跪在角落里,仰望,如同这满地下跪的蝼蚁一样,仰慕星辰。

    不行,不能这样。

    手指被自己掐的青白,从回忆中走出,他跟着樊翾走到后院,打算继续追问。

    一头浑身雪白,高大的大角鹿,正顶着一对巨大的鹿角,慢悠悠在草坪上游荡。

    时不时,仰天长嚎,可惜这里并无母鹿。

    樊翾记着马匹的事,这马儿在主子心中,可比人贵重。

    他隔离了这头到发情期的角鹿,用了些凉性的草药。

    拌在食料中,缓解了角鹿之前攻击倾向,现正慢慢平静下来。

    大角鹿,一看见陌生的孟轲素,立马撒腿,用鹿角向孟轲素的方位俯冲。

    幸好被栅栏拦住了,同时孟轲素也立马拔出了剑,剑光泠泠。

    樊翾立马跑出来,拿石头打斜孟轲素的剑。

    樊翾神色不善道

    “主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鹿,同为货物,别以为自己价值高,若是伤了,照样会被管事严惩。”

    又想到这位原本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公子,阴阳传人。

    正因为突然落入人间疾苦,而心心念念要报仇呢。

    樊翾继续嗤笑一声道

    “我们还能称您一句孟公子,在主子,管事面前,劝孟公子,还是认清事实为好。买来的人,哪有放了的道理。”孟轲素沉默,垂落的目光,布满阴影。

    对,他被卖入斗兽场那一刻,就不是那个圣人般,行侠仗义的孟公子了。

    他是货物,是奴仆,想在这实则戒备森严的地方,活着出去,他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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